红楼如此多骄 第11章

作者:嗷世巅锋

  张炳、赵益缀在最后,满脸为难的看向来顺。

  这时候硬拉他二人下水,也于事无补。

  所以来顺便摆手道:“二位大哥不必担心,我这里自有计较。”

  赵益、张炳顿时如蒙大赦。

  临出门前,赵益又凑过来小声道:“那潘又安好像是秦家的外甥。”

  秦家外甥?

  想起昨天遇到的杨氏,来顺这才明白,为何素未谋面潘又安会刻意针对自己。

  等赵益、张炳各自扛着毯子追出去,这杂库小院里只余下焦大和来顺。

  焦大喘着粗气,下意识看向来顺。

  “你愁啥?”

  来顺冲他翻了个白眼,拿腔拿调的道:“你来大爷只管看戏,倒不在乎是那个猴儿被耍。”

  焦大勃然大怒,扶着墙爬起来骂道:“你这小崽子想死是吧?!焦爷爷今儿就……”

  “老头。”

  来顺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开门见山的问:“想不想给那小白脸一些教训?”

  焦大一愣,随即撇嘴道:“怎得,就凭你,也想拿焦爷爷当枪使?”

  “是又如何?”

  来顺并不否认这一点。

  他方才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事儿决不能忍气吞声,否则等潘又安立了威,那些墙头草似的杂役,多半会一股脑的倒向他。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再说杂役里还有不少是宁国府的人,他们可不会在意来旺这个荣府管家。

  如果任由形势如此发展,今日之焦大,未必不是明日之来顺——届时怕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所以来顺绝不能怂!

  不过鉴于他眼下还是‘戴罪之身’,必须先找个挡箭牌、替罪羊,否则只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恰巧潘又安只当焦大是个无用的累赘,临出门还拿他作伐子立威。

  可那小白脸却不明白,这看似无用的累赘,一旦用对了地方就能发挥奇效!

  话归正题。

  却说来顺承认要利用焦大后,立刻又反问道:“老头,这东西两府的主子,你都已经得罪了一大半,难道还怕再得罪个狗屁不是的小白脸?”

  “哼!”

  焦大把苍白的胡须一扬:“废话少说,有什么坏水赶紧挤出来,让你焦爷爷称量称量。”

  “不过是各取所长罢了。”

  来顺两手一摊:“我能收拾他,事后却担不起责任;您老没这力气,却不怕上面秋后算账。”

  “我还道你要怎得呢!”

  焦大一脸不屑:“老子似你这般大时,杀人都没这么墨迹过!”

  说完,他迈步向外就走。

  来顺无声的笑了笑,双臂各夹起一条毯子,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等反超焦大之后,他又回头笑问:“老头,要不要我背你一程。”

  “滚!”

  ……

  宁荣街西口。

  三十几辆板车次第排开,车身上插满围栏,又用帆布兜起大半车煤——因畜力不足,所以不敢装满。

  而潘又安挑着盏灯笼站在最前面,正招呼杂役们依次上前,引导马车驶入宁荣街。

  远远看着这一幕,来顺愁的直嘬牙花子。

  失策了~

  这街上也没个背人的地方,就算想打潘又安的闷棍,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你还行不行了?”

  他正发愁呢,旁边焦大却是满脸不耐,抬手指着潘又安道:“要再不弄他,焦爷爷可就不伺候了。”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再说眼下也没有认怂的余地,来顺一咬牙,低喝道:“走,弄他!”

  说着,摸黑贴墙往前凑了二十几步,发现潘又安身边只余下最后一队杂役,而且恰是张炳、赵益二人。

  来顺心下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又往前欺了十几步,突然扬声招呼道:“潘管事,我们过来了,你看该怎么安排活儿。”

  潘又安从声音认出是来顺,也没多想,就提着灯笼寻了过来。

  来到二人面前,他板着脸正要开口,却忽见来顺往自己身后一指,惊呼道:“咦,那是什么?!”

  潘又安下意识的回头,却见后面空荡荡的,并无任何异状。

  与此同时,就觉脑后风声袭来,却是来顺趁他回头,一毯子劈头盖脸的砸下,当场就把潘又安拍倒在地!

  不等潘又安挣扎,来顺又把毯子一拨,展开约有丈许见方,将他整个人罩在下面,然后用膝盖顶在他腰上,对准腰眼就是一拳!

  “啊~!!”

  潘又安登时发出了闷闷的惨叫声。

  “狗C的玩意儿!”

  这时旁边焦大也破口大骂:“叫你克扣你焦爷爷的嚼用,瞧老子今儿打不死你!”

  他一面须发皆张、声嘶力竭的骂着,一面还不忘踩灭地上的灯笼。

  这一看就是打闷棍的行家!

  来顺也不管潘又安如何惨叫,配合着焦大的怒骂又连锤了十几拳,这才收束了力道。

  抬头看向街口,就见张炳、赵益正蹲在地上,把毯子铺开了又叠上,叠上了又铺开,满满都是掩耳盗铃的既视感。

  呵呵~

  他们显然是想置身事外,可却不知道,这种选择本身就已经站队了,事后只要稍加引导,帮他们辨明敌我,应该就可以让他们说出对自己有利的证词。

  正自得意,却听焦大不满道:“这就完了?”

  来顺冲他耸耸肩,用口型道:“总不能真把他打死吧?”

  “嗤~”

  焦大鄙夷的一撇嘴,然后在来顺身边慢慢蹲下,把手伸进毯子里。

  也不知他怎么弄得,潘又安立刻发出了杀猪似的尖叫声,听起来倒比方才还要凄厉。

  “小子”

  就听焦大嘿嘿笑道:“焦爷爷如今虽然老了,可还有的是法子,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要是不信,尽管去找那……那谁来着?不管了,反正你随便找人告状,看咱们爷俩谁玩儿的过谁。”

  说着,给来顺使了个眼色,示意来顺按计划行事。

  等来顺悄悄起身,退出十几步远,他这才从毯子底下抽出了右手。

  又过了片刻,潘又安才蠕动着翻身坐起——这厮脸上竟没什么伤口,却是被砸倒之后,就急忙护住了英俊的面孔。

  看到蹲在一旁的焦大,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手脚并用的爬出几步,刚想站起来,却见身前多了两条长腿。

  抬头再往上看,却不是来顺还能是哪个。

  潘又安脸上闪过狰狞的怨毒,不过很快又低头掩饰了起来。

  这来顺在大街上都敢公然行凶,此时若再刺激对方,不知道又要吃多少苦头。

  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日后再……

  “潘管事。”

  这时却听来顺戏谑道:“我可不收干儿子。”

  潘又安这才发现自己正跪在来顺面前,忙羞急的爬了起来,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伤处,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眼打量来顺。

  这就怂了?

  来顺原本还提防着他会反扑呢,不想这小白脸却连正眼打量自己都不敢。

  略一犹豫,他没有按照原计划‘撇清嫌疑’,反是上前勾住了潘又安的脖子。

  潘又安身子一颤,险些就又瘫回地上,随即鸵鸟似的把头埋在胸口,看上去活像是个被霸凌的中学生。

  不过他也的确正处在中学生的年纪,而且因自小被家里宠爱,今天还是头回出来‘自食其力’,那曾想竟遭遇这般野蛮对待!

  来之前,潘又安满脑子都是‘为了表姐,在所不惜’,现下想的却是‘留此有用之身,且待来日方长’。

  倒不是他潘某人胆小怯懦,只是君子惜命,又岂能拿瓷器去碰瓦罐?

  “潘管事。”

  就听来顺阴阳怪气的道:“你看你把老人家气的,这大半天都站起不来——你自己说,是不是该给老人家道个歉?”

  自己挨了打,还要向施暴者道歉?!

  潘又安歪头看了眼焦大,然后又一言不发的缩回了脖子。

  “你倒是说话啊!”

  来顺的胳膊骤然收紧,虽然还不至于让潘又安无法呼吸,却也让他那粉白脸颊涨得通红。

  “我、我错了,我错了!”

  潘又安吓得急忙服软,直到来顺放松了力道,他嘴里还不住的道着歉:“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见他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来顺突然有些不自在——明明是这小子先主动挑衅的,这怎么整的,倒好像他成了恶人。

  不过事情总得有个收尾。

  来顺又一脸蛮霸的道:“知错就好,人家老爷子也不是那爱计较的人,这么着吧,他那份活儿就由你扛了,怎么样?”

  “就这么定了。”

  不等潘又安回应,焦大就接过了话茬,他从地上费力的起身,盯着潘又安问:“你今年几岁?”

  “十、十五。”

  “巧了,老子今年八十有五,往后要再敢冲你焦爷爷使横,焦爷爷就拉上你,给阎王爷演一出百年好合!”

  说着,他慢腾腾转身,一步步隐入夜色中,嘴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是些什么曲调。

  直到那干巴巴的唱腔消逝在夜风中,来顺才发现自己还搂着潘又安,忙一把将他搡开。

  又催促道:“别愣着了,要耽误了老头晚上吃饭,我可未必保的住你。”

  说着,径自抓起一条毯子,向街口走去。

  潘又安怨毒的盯着来顺的背影,暗骂这厮明明和焦大狼狈为奸,竟还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硬充好人。

  但骂归骂,想到焦大临走前那番话,他还是吃力的抱起了另外一条毯子,一面向来顺追去,一面在心中暗道:

  一时长短不算什么,等自己凭本事得了贵人赏识,再报仇雪恨也不为迟!

  【潘又安,出自原书七十一回,曾在大观园和司棋私会(很可能不止一次),被撞破后吓的说不出话来,事后又匆匆逃走。

  此外,还曾写过一封条理分明的情书。

  私会,证明他平常有些狗胆;情书,证明他识文断字且有些见识;逃走,证明他遇到大事就怯懦没担当。

  综上分析,这货应该属于‘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低配版。】

第十四章 老实人

  子夜,锅炉房。

  统共四十二车煤,全都乱糟糟的堆在了院中央。

  东南角支起了一盏气死风灯,众杂役围着那灯光蹲成了圈,正各自捧着碗筷闷头干饭。

  因是锅炉房头回上夜,又是出力气的脏活儿,故此这顿夜宵终于见了些油腥——主食是玉米面贴饼,配菜是干豆角炒腊肉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