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第52章

作者:浙东匹夫

“这书在苏州,崇祯十年就有了,也就是三年前,要不说你们黄州闭塞呢。罢了,以后本官会为你们留心的,外面有什么好东西,就尽快跟你们互通有无。”

周铁胆连连谢恩,表示好好钻研,把钻床磨床车床这些都改良一下,尤其是改良夹具定圆心精度的问题。

沈树人也不逼迫太紧:“罢了,看来不管是钻孔法还是卷管法,你们都要好好研究几个月,才能有眉目了。最近就别忙着造铳管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基础打好,让工匠们把原理搞搞透。

冬天这两个月,你们学习之余,先给我军打造一点冷兵器吧。我要一批这种新式的斧头,还有一种底部带铁箍的刺枪头,这些刀枪之类的东西,总能打好了吧?”

说着,他拿出两幅让董小宛帮他画的草图,直接铺在面前的工作台上。

“这种带铁箍的刺枪头,名叫刺刀。这个铁箍必须跟鸟铳或者鲁密铳的外管直径一样粗,到时候可以直接套在铳管头部,让火器手也能拥有一定对抗骑兵和列阵近战的能力。

如果觉得不好固定,你可以试着用刚才说的‘卷管法加铁箍’的模式,先打造几根铳管,然后确保刺刀箍能和铳管外原有的铁箍卡在一起。反正要尽量卡紧,具体用什么机关你自己想,防止戳刺到敌人后,拔铳时刺刀头留在敌人体内。”

历史上最老式的火枪刺刀,甚至都不是箍在枪管外面,而是直接插到枪管里面的,这一点沈树人是前世玩世嘉的《帝国全面战争》这款RTS游戏才知道的——

在帝国全战系列里,点出的第一个刺刀科技,就是“枪管内插式刺刀”,非常坑爹,战斗中一旦下达“上刺刀”的指令,整场战斗中剩余时间就不能再开枪了,上了刺刀就拔不下来。

沈树人当然没必要把18世纪早期欧洲人走过的弯路统统走一遍,所以他上来就寻求外箍式刺刀,确保上了刺刀后想开火依然能开火。

第八十一章 买纪录片送游戏的好处

沈树人把对刺刀的要求讲解得很详细,周铁胆和一众工匠也很认真地分析了一遍。

出于稳妥考虑,他们并没有直接全盘接受,而是先试图让府台大人调整一下诉求。

旁边一个三十岁光景的年轻铁匠,似乎是周铁胆的徒弟,就拿来一根本地造的鲁密铳成品,演示给沈树人看:

“大人,您要的‘刺刀’,按照您描述的用处,应该是跟铳剑差不多的。如果非要做成箍环式样,会额外费不少工时工料。就用鲁密铳铳剑一样的设计,一体铸在铳尾不好么?”

说着,他就摆弄这这把有铳剑的特殊型号鲁密铳。

原来明朝早就已经有火枪刺刀了,只是大部分火枪没用。为了可靠性和稳定性,省掉复杂的拆装锁死机构,鲁密铳的刺刀是铸在尾部的。

当时的火铳也不存在枪托,也不用抵肩射击,所以可以正面朝前的时候开火,需要近战的时候就掉转头拿刺刀捅人。

枪柄上的刺刀,当然无论怎么装都不会影响射击了。即使考虑到防止后坐力回弹、铳剑捅死射手本人,一般也会考虑在铳剑上加个剑鞘来保护,遇到战斗就把鞘拔了。

还有极少数高端鲁密铳,会把尾部铳剑做成折叠的,平时可以往前弯折,一样可以防止后坐力捅死射手。

不过这种加工难度就更大了,好处则是平时火铳拿着比较短,不会超过五尺。把折叠刀翻出来后,还能加长一两尺总长度,对付骑兵时的有效攻击距离能更远。

沈树人的部队原先没有装备这种带铳剑的火枪,以至于他今天也是第一次看到,着实被明朝人那些花里胡哨的骚操作给惊到了。

他是知道历史最佳过河路径的,怎么会容许手下人再乱摸河里的石头、浪费时间,当下很快就指出了这些花里胡哨的不足:

“你说的折叠式铳剑,效果倒是跟我的套箍式差不多,对付骑兵时也都能及远,但加工成本已经不比套箍式便宜了,还麻烦。

套箍式刺刀,完全可以做成在枪管外壁下面、再多铸接一个半圆形铁环。然后刺刀的套箍尾部,也加两个铁环,插进去后一左一右夹住枪管上的铁环,再加一根插销把三个铁环插在一起,不就好了么?这不比你生产折叠刀方便?

至于那种带个刀鞘、装在铳尾上的货色,以后想都别想了,这种做法一是不安全,加了刀鞘也未必安全。

二来这种火铳任何时候整体长度是不变的,如果占用枪托原本的长度,那就是肉搏时总长仍然只有五尺,对骑兵太劣势了。如果平时就长七尺,士卒端着铳射击时又太长,拿不稳。”

沈树人简简单单指出两个最致命的常识性错误,剩下的小问题也懒得慢慢抠了,他也不懂。

周铁胆和徒弟们听完,这才算是知其然又知了其所以然,没有再对府台大人的创新提出任何异议。

大家最后核定了一下参数要求。新式刺刀要求套管部分长八寸以上,刺刃部分至少长一尺二寸,与枪管重合的固定部分不算。

这样一来,刺刀装上去之后,就能增加两尺的总长度,而鸟铳鲁密铳原本的自身长度在五尺不到一点,大约是折后世一米四到一米五。

加上两尺后,总长可以到两米至两米一,拼刺刀抗骑兵也够距离了。

……

搞定了刺刀的思路后,沈树人又让铁匠们帮着看董小宛画的斧头。

这个斧子的形状,跟华夏自古以来的斧子,也多多少少有点区别。它的斧刃背侧并不是平的、完全跟斧柄贴合,而是往前弯曲凹陷,把刃的宽度降低,有点近似于弯刀。(见评论图)

从而在同等钢铁用料和重量的前提下,可以把斧刃的有效杀伤长度加到最大,随便怎么扫劈都能带到刃口。而不至于跟传统短刃斧那样稍微没控制好接敌距离、就直接扫在斧柄上。

周铁胆大致看了一下,也估计出这种斧头是用来扫骑兵斩马腿的,斧刃加长变窄,确实更能及远,而且距离上不用瞄太准。

但他还是没看出来,府台大人为什么不直接上类似陌刀、偃月刀或者倭国薙刀那样的武器,那样双手握持时的重心平衡感不是更好么?

他又仔细看了一下,终于在斧柄头部看出一些蹊跷:斧柄最上面的末端,居然还画了一个开叉的效果,就跟晾衣服的叉子似的,但是这个分叉很短,都没超出斧刃的上边缘,应该没法拿来杀敌。

沈树人也不卖关子,看他们注意到这点,立刻就解释了:

“这个斧头,是给用斑鸠铳的重型火器兵用的。普通鸟铳重量最多六七斤,轻的五斤多都有,再加上刺刀,也可以做出捅刺动作。

但斑鸠铳比鸟铳重两三倍,至少有十几斤了,最重的能到二十斤,这样的兵器,再加上刺刀,就绝对挥舞不动了。

所以,我军必须给装备斑鸠铳的重火器兵,也配上近战防骑兵的自卫武器。这个长柄凹背斧,比其他长柄战刀、薙刀最大的好处,就是柄的顶端可以空出来。

斑鸠铳手射击时,可以把长柄斧插在地上,然后把重型火铳架在这个柄顶端的凹槽内。这样长久举枪也不会手酸,还更稳便于慢慢瞄准。

敌骑靠近了就拔起战斧直接横扫马腿,就算来不及拔,或者是有些斑鸠铳手在对射中就被敌军射死了,光是插在地上的长钩斧刃,也能起到一定拒马的作用。”

沈树人这番见识,则是他前世玩另一个游戏《帝国时代4》时,从战役模式附带的纪录片里看来的,微软做的战略游戏,据说还都有找考古学家做过复原。

《帝国时代4》里,罗刹国的射击军用的就是这种凹背长刃战斧,开火时把重型火枪搁在上面。

罗刹射击军的这种近战武器一直用到七年战争(1760年)前后才彻底淘汰。所以历史上跟清朝尼布楚的时候都还在用,当时的罗刹本身也是游牧鞑子,对付另一个游牧鞑子的骑兵也很在行,雅克萨之战前期给清骑兵造成了不小麻烦。

沈树人信奉的是拿来主义,既然可以“师夷长技以制夷”,那当然也要“师鞑长技以制鞑”。

铁匠和随同视察的军官们听完后,对这种描述中的斧头到底有多少战斗力,内心还是存疑的。

不过,对于这种斧头作为重型火枪“两脚架”的用途,倒是可以很快验证。

左子雄和西班牙教官皮萨罗就对此颇为感兴趣。左子雄立刻让人拿来一根长木棍,柄部大约与人肩膀同高,然后顶端稍微削个凹槽,把斑鸠铳架在上面,装弹开火,果然稳了很多。

原本明军当中,也不是没考虑过解决“火枪太重拿不稳”的问题,但实战中往往是跟晚清的“抬枪”一样,改成两个人用一把枪,前面的人把枪管扛在肩膀上。

既然能够用一根木头就解决的问题,何必用人当支架呢!

众人立刻交口称赞,而皮萨罗则是若有所思:

“府台先生,这种斧头我在欧罗巴战场也见过。二十多年前,波兰人占领了莫斯科,后来罗曼诺夫等罗刹贵族反击波兰人的时候,就普遍用了这种武器配合重型火枪,对付翼骑兵,您不会是从罗刹人那里借鉴来的吧?”

沈树人也不好说自己是从《帝国时代》里学来的,当下就顺水推舟,表示自己确实是博览群书,遍观古今中外,采集了众家之长。

其余幕僚、军官自然是叹服不已:“府台大人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呐,这什么书都读过什么都见识过。不但熟读《天工开物》,居然连罗刹人的战史都这么了解。”

第八十二章 新年计划

沈树人稍微花了几天整顿了一下黄州的军械制造,随着一切进入正轨,他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就踏上了回苏州过年的旅程。

刺刀和凹背战斧的样品打造并不困难,这玩意儿比火枪要方便得多。

走之前,沈树人也拿到了几十把样品,最初的型号有点瑕疵,那就快速迭代修改,确认没问题后,就最终定个样,按定样大批量生产。

整个过程中,一些穿越者老生常谈的标准化问题、尺寸重量度量衡统一问题,沈树人也少不了点拨几句,强调一番。

还拨出银子给工坊的匠人们、统一配备了整齐划一的新测量工具。确保加工出来的枪管和套箍刺刀能配合,枪管偏心问题能最大程度缓解。

至于第一批试产的几十把斧子和刺刀,沈树人也没打算浪费,就直接给了自己的心腹卫队装备。

腊月十六,五艘大沙船载着沈树人一行,和三百多名护卫士兵,从黄州踏上了顺流而下的归途。

张煌言亲自到码头为他们送行,还关照了几句,让年后沈家船队回来时,多贩带一些铜材、铁料。

未来一个半月里,张煌言会按部就班组织刺刀和长柄战斧的生产。但黄州本地没有铁矿,官府里现有的铁料最多只能维持两三个月的全力军工生产。

原先沈树人装备都靠外购,所以买原材料的问题还不凸出,现在全靠自己造,矛盾一下子就暴露了。

沈树人记下这事儿之后,也不用全部自己操持。船只启航后,他就转手吩咐了帮他管钱的沈寿,回程时按日常生意流程,进货铜铁即可。

如果运输需要护航,就让沈寿的弟弟沈福操持。

不过,沈树人也顺口多问了一句:“咱家原本需要进货铜铁,一般是去哪里采购的?”

沈寿为沈家操持生意进货多年,想都没想应声答道:

“回少爷,如果是黄州这边要用,铁料最便捷就是在武昌府进货。如果是苏州那边要货,用闽铁运输还便捷省钱些。

武昌府大冶县有铁山,自唐朝便有开采了,大冶县就在我黄州蕲水县对岸运到这儿不用几个钱。

至于铜,南方无论是黄州,还是苏州老家,进铜料都去安庆府铜陵,那是汉末一直开采至今的老铜矿了。”

沈树人听着,也算稍微恶补一点明末的地理知识,温故知新,了解一下哪些铜铁矿如今已经开采了,哪些还没发现。

按沈寿的说法,后世南方比较有名的马鞍山铁矿,如今就还没有。

湖北大冶的铁矿倒是早就有了,但后世张之洞搞‘汉冶萍’时,与铁矿配套的萍乡安源煤矿,肯定是还没发现。

南方地区要用冶金煤,估计还是去浙江找湖州长兴那些宋明就已经开始开采的小煤矿,虽然烟煤比例高,质量稍差,但胜在太湖平原周边交通极为便利,能比较容易把煤运出来。

如果非要搞萍乡煤矿的煤,开采难度倒是好解决,但运输会很麻烦——历史上张之洞可是为了安源煤矿,修了一条从安源山里到萍乡县城的小铁路的。

把煤运到萍乡县城后,才能顺着湘江走水路运煤。上船后后续的里程成本就能忽略不计了。湘江水通洞庭湖、长江,去哪儿都走得通。

沈树人通盘算计了一下,也不避着心腹,直接推心置腹地感慨道:“今年我们要采买的铁料铜料数量还不算巨大,不会惹来朝廷猜忌。

不过我在黄州,肯定是要继续扩军备战,追击流贼的,还要为将来被陛下调去对付鞑子做准备,明年后年军械建造速度肯定会加快好多倍。

这两年,还是得留心自己私自屯地、圈占开私矿,自给自足低调一点。免得把江南的铜铁都买涨价了太惹眼。”

过完年就是崇祯十四年了。历史上一直到崇祯十五年,皇帝都还有惩处地方实权派的号召力,所以稍微低调一点,打点掩护,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直要到崇祯十五年底左右,皇帝对地方上尾大不掉的势力,才算是彻底没辙。沈树人要演戏低调发展,低调到那时候也就够了。

再往后,没人会因为你大炼钢铁打造火铳,就能找你麻烦的。

沈寿见少爷连这种“欺瞒朝廷”的话题都敢跟自己聊,也是颇感受到了信任,一时抖擞精神,卖力思索,帮着出谋划策:

“少爷,既然想自己私开铁矿,少不了重金付给当地官府,再上下打点遮掩。该给朝中分润的利益,也不能少了,免得授人以柄。

不过,眼下黄州周边,最适合的铁矿便是大冶铁山,那武昌府却在左良玉镇守之下。听说老爷家书里还提到,那左良玉跟咱家……”

说到这儿,他怕措辞不当,便止住暂时不说。

沈树人也明白,一抬手,示意这不是他该操心的:“左良玉的事儿,我自有分寸,你们要想的只是经营和账目上的细务。不管这些铁山能不能拿到手,你们先按假设能拿到手,把该筹备的活儿想细了。”

……

在船上这几天,沈树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跟属下多聊了些将来的军工供应链问题。

人静下来总是容易想明白很多问题,也就是在这几天里,沈树人对于未来如何处理左良玉,也有了新的看法。

实话实说,原本按沈树人既定的节奏,他是打算先稳住左良玉。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把革左五营彻底干掉,再对付张献忠,等张献忠都残了之后,慢慢收拾左良玉也不迟。

按照崇祯十四年对付革左五营、崇祯十五年对付张献忠的初步时间表,对付左良玉至少就是崇祯十六年的事儿了。这样才能避免同时“两线作战”。

收拾是肯定要收拾的,大方向上没有疑问。

历史上左良玉在南明时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实际上就是谋反,还直接导致了南明四镇中至少有两镇的兵力被牵制住,没法用于对付多铎的南下。

所以左良玉肯定要为史可法在扬州的溃败、最后南京的沦陷,负相当的责任。

当然,或许有人会觉得,左良玉的情况应该比郑芝龙好一些,至少左良玉本人最后是起兵途中病死了,他本人没来得及降清当汉奸。

可他儿子左梦庚继承了他的军事遗产后,可是毫不犹豫直接带着部队降清了,这笔账算到左良玉头上,也不算太冤枉他。

对一个历史上将来会成为汉奸家族的存在,沈树人要对付他,当然不会有道德压力,这就是在替天行道。

但是现在,一来是沈树人意识到,左良玉近在武昌,双方关系已经撕破脸后,自己在黄州如果再有什么大拆大建的举动,很容易被左良玉盯上。自己想要拿下大冶的铁矿就近搞建设,也会被左良玉掣肘。

父亲的家书里,对左良玉之前采取的敌意措施,也说得很明显了。

既然如此,不如提前一下,争取压缩到崇祯十四年就开始对付张献忠,到崇祯十五年,就做个局,让左良玉在对付张献忠时出于私仇、掣肘自己。

历史上,崇祯在十五年时,都还能让孙传庭斩杀跋扈悍将贺人龙,而左良玉历史上彻底嚣张跋扈,是要崇祯十六年、朝廷彻底无力之后。

如果自己能提前激怒左良玉,让左良玉发飘,不冷静,提前掣肘友军、破坏剿贼大局,那么有没有可能让左良玉享受到历史上贺人龙的下场呢?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防止明军内耗——按照沈树人原先的计划,未来他要对付和兼并左良玉时,肯定免不了一战,双方都是大明的官军,死谁都是对汉人武力的消耗,太不划算了。

要是能利用崇祯最后的朝廷大义名分,只对付首恶、收编左良玉的军队,那就再好不过,皆大欢喜了。

可是,这个计划的缺陷和风险也很明显——沈树人不得不铤而走险,承担一定的“两线树敌”风险。

避免两线作战,本身也是兵家常识。在将来没有对张献忠完成最后一击前,就跟左良玉撕破脸,那就等于是会有那么几个月,要同时面对张献忠和左良玉的疯狂!

自己到时候的实力,扛得住么?

思前想后,沈树人觉得,为了额外的收益,这点风险还是值得承担的。

关键是就算他不去招惹左良玉,左良玉的仇恨值也不好控制。与其留个仇恨值未知的遥控炸弹,还不如变成一个导火索长度自己剪短的定时炸弹。

“等过完年,去南京办手续的时候,得打探打探左良玉在南京那些亲朋故旧,抓一点黑料握在手上了。”沈树人心中暗忖,默默定下了计划。

十天的长江行船很快就结束了,腊月二十六这天,沈树人的船队顺利抵达苏州的太仓刘家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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