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星月语
朱标点头应诺,父子俩转了几圈,朱元璋就又要回去办公了,朱标也得去看看关于科举大考的事宜了。
朱标回东宫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先去了宋濂的那边,得知这两天又几十名北方考生赶来过来,其中正好有几名属于特殊情况,宋濂正准备去向朱元璋请示。
原来是这次北方来的考生中,都是被地方官员举荐而来的,其中有四名属于衙役子弟,这就是不应该的被举荐的,但是当地官员也特意写了一封信过来。
上面说明了当地的情况,除了官吏家中的孩子外,举县都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所以不得已才特此推荐,如果不同意也可作废,一切听从上意。
朱标想了想还是打算准许了,那个地方朱标是知道的,属于最北方的边境了,生活条件恶劣,确实很难再有其他人选了。
古代其实也是有政审的,囚犯、僧人、道士、商人、娼、优、隶、皂,这些以及其子孙都是不准许参加科举考试的。
前面都还好理解,但是最后两种却有些让人不解了,官吏捕快好歹也算是公家的人,怎么子孙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了。
宋濂解释说,因为捕快干的活儿,是一种不良之行,得罪人的活计,一种贱业。
总是要抓人拿人,总是跟坏人坏事打交道,正经人注定不屑于此,所以,只能让贱民做。做不良之事者,只能是不良之人。
朱标略微有些无语,不过现实也确实如此,地方上的官吏大多都是这样的,有时候确实找不到人,县太爷就好抓壮丁干这个了,毕竟缺了捕快这个武装力量,县令还怎么治理地方的泼皮恶棍。
朱标记得古希腊城邦的治安员,也是奴隶来做的,公民犯了事,要由地位低贱的奴隶抓他们。每逢开公民大会,好些偷懒不肯出来开会的公民,也是由奴隶拿绳子赶他们出来。
看来古代文明都有其共同性,不过朱标却打算提升官吏的地位,科举出身的举人进士们,出仕后最起码都是官员,而不是吏。
官吏之别犹如天地之差,吏一般干到县衙的师爷也就是到头了,他们就是为官员服务的当地地头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县令,世代不变的就是他们了。
朱标想要给吏们一些上升的渠道,他们或许没有足够的才学,但是论起管理地方百姓,收粮纳税等事他们才是行家,他们若是能当上一个县令也未尝不可。
一个地方的县令,其实并不需要什么才学,毕竟他管的地方才多大,而且又不是电视剧,也没有那么多案子让他断。
但是县令又是大明最为重要的基层官员,必须要对地方百姓民生有足够的了解。
这点恰恰就是科举出身的官员们最大的问题,他们的眼界太大,总想着治国平天下,两眼望天,不肯脚踏实地。
大多数举人进士们当上县令后就急着找关系,地方事务其实还是由差役们处理,一代一代就形成习惯,县令们习惯把心思用在托关系走交情上,差役们习惯性的架空县令。
朱标看重科举人才,但是他更看重能做实事的人才,四书五经总有人会念,但是能帮助朱标治理好地方的人才可就不多了。
当然不可能把他们一下子提高,而且也不可能让他们留在当地升职,否则不就形成了地方势力了,还要限制他们的品级,以及升官的难度。
而且也不是现在该做的,但是朱标也得好好准备一下,这种事情属于打破旧的制度,不是轻松的事情,等他开始理政了在布局筹划也不晚。
自己老爹是个重视制度的人,文人士子们也不会答应,毕竟这属于抢占了他们的位置,而且此事并不是单有好处,其中弊端也有不少,朱标自己还需要仔细的权衡利弊,并不是一拍脑子就能定下的。
……
第138章 文庙
朱标放下思虑,看着一旁的宋濂问道:“宋师,考生们现在在干什么,可是都在温书复习?”
宋濂捋着胡须说道:“今日应该是考生们去文庙祭拜的日子了,开考在即,考生又都来的差不多了,正好去求孔圣保佑金榜题名。”
朱标听后点点头,他自己还从没有去过文庙,就对着宋濂说道:“考卷也已经定好了,宋师可有兴致与我去文庙看一看。”
宋濂自然是愉快的答应了下来,他是传统文人大夫,自然希望朱标能对孔子有崇敬之心,登基之后为大明开辟一个文运昌盛的时代。
自宋亡以后,文运落寞,就连科举都是时开时不开,现在好不容易重开了日月新天,自然是要恢复天下的文运,文运昌盛则盛世不远!
朱标换了一身衣服,刘瑾愁眉苦脸的也跟着换了一身书童的衣服,宋濂则是不用换,他平常就是儒士打扮。
朱标换了一身白色的直裰,戴上四方平定巾,又从自己师傅那边借了一块普通的玉佩,拿上一把扇子,俨然就是一幅世家读书士子的模样。
宋濂看着也满意的点头,换下太子常服后,那股皇朝储君的威严淡下去许多,儒雅之气高涨,虽然自小锦衣玉食养成的贵气依旧在,但也不至于被人轻易认出来。
刘瑾在一旁劝道:“爷,是不是跟圣上请示一下,您这出去若是被谁冲撞到了可如何是好。”
朱标其实就是最近心里压抑,想出去转一转:“无妨,又不出城,你去亲军都尉府叫几十个好手跟在后面保护就是了。”
刘瑾立刻领命而去,但心中想的就是几十个怎么够,怎么也得叫几百号好手。
朱标自己是不担心的,纵观历史荆轲刺秦那样事就没有成功过,皇帝除了把自己作死,剩下的都是被皇族中人或者那些把持了朝政的大臣杀害。
何况南京城是大明的中心地区,亲军都尉府遍布全城,纵使朱标不带任何人,只要出了事恐怕一旁立刻都能跳出十几个人保护。
朱标和宋濂谈论了一会,就看见刘瑾领着毛骧走了进来,他们二人行礼过后,朱标也就知道自己父皇不反对他出去看一看。
一行人先乘一辆普通的马车出了皇宫,然后再一处客栈后院停下,此处里文庙不远,而且客栈只有内部人员使用,安全隐秘也是很好的。
四人出了客栈就往文庙方向走去,朱标满脸笑容的看向两旁叫卖的小贩,南京远比他上次出征时繁华许多。
宋濂和毛骧都是经常在城中往来的,自然不觉得稀奇,但是朱标主仆二人可是有些眼花缭乱,他们久居深宫,出来也是办事有大批侍卫开路,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一路上也有不少青年士子呼朋引伴,眼角眉梢洋溢着自信,朱标看着他们就仿佛看自己儿子长大了一般,心中莫名的开心。
宋濂看着他们笑道:“意气风发,好心态啊,这才是我大明士子们该有的风采。”
朱标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道:“百废待兴人才稀缺啊,真希望里面能有几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物。”
刘瑾看了个新鲜后,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朱标身旁,生怕有人会撞到他,可是注意了一会后发现,虽然人来人往,但是这些人却极有分寸,隐隐的把朱标围在了一个圈子内。
一旁的毛骧看到刘瑾神色有些紧张,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亲军都尉府做事自然是万无一失。
道路两旁的高楼上还有许多穿着艳丽的女子,她们言笑晏晏的看着下方过往的少年士子们,不时对中意的少年扔下个手绢然后用轻薄的团扇遮住自己脸,只露出一双明媚的眼睛。
若是下方的士子落荒而逃,她们就笑嘻嘻的互相打趣推搡几下,朱标一派富贵之气自然引人瞩目,连着落下了好几条香帕,但是都被一旁的路人飞快抢走了,没有一条落在朱标身上。
朱标抬头打量,那几个女子就冲着他喊道:“小公子上来呀,奴家还有亲手绣的帕子想要送给您呢!”
朱标冲她们笑了一下,然后就走了,没有在理会她们,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捡回一条命。
宋濂看着朱标说道:“此等地方虽有意趣,但却是磨人心志,多少锦衣少年都落的凄惨下场。”
朱标笑道:“宋师之意我知道的,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宋濂笑了笑:“少年血气方刚,好奇是正常的,若是其他弟子,我倒是习惯带他们进去看一看,检验一番心志。”
朱标也是笑了笑,若是宋濂领他进去了,不出半个时辰,皇宫禁卫就会冲进来斩了宋濂和里面那些女子。
朱标一行人终于走到了文庙,说是庙但其实是一座宫殿的建筑群,青石台阶红墙黄瓦,墙壁上还有龙纹雕刻,当然都是蛟龙。
进了文庙,里面真是人山人海,成群结队的士子们穿戴整齐,角落中还有不少卜算的方士,地上立者好几座牌坊,上面刻着万世宗师,文坛至圣。
朱标被人拥簇着挤到了一座大缸面前,里面装着满满的水,缸底还有几只碗,里面写着一些祝福的话语,一旁散落着许多洪武通宝。
朱标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一旁的刘瑾赶忙掏出几枚铜钱交到朱标手中,朱标瞄着心想事成的碗连丢了三枚才投进去,大缸宽架上水面的光线折射,确实很难一次就投中。
随后朱标跟着人流,好好地逛了一圈,也给孔子上了一炷香,毕竟朱标可是准备让他老人家绝后了。
朱标逛了一圈后才切实的感觉到这个时代的文人有多么崇敬孔子,那就是精神信仰,这些都会潜移默化的福泽到孔家身上,这可不是好事。
朱标脸上乐呵呵的,但是心中的孔家的忌惮更深了一分,那怕手段脏些,也必须打倒孔家店。
很多士子参拜完孔子后,都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显然都对自己很有信心,还有一些则是跪在孔子像前不肯起身,就算被拖拽也还在冲着孔夫子念叨着什么。
朱标负手看着他们,人群中的小团体甚多,但是从站位看明显分成了两大派,南方士子与南方士子们交好,北方士子也是只跟自己人玩耍。
……
第139章 成色
朱标着他们笑道:“宋师,这里面可有才名远播之人?”
宋濂说道:“能到这里那在当地都是有才名的,但是能让众人皆服的只有江西吴伯宗,山西郭翀。”
朱标点点头,正好一南一北,那俩人就是双方的代表了,也就是夺取状元的苗子。
宋濂给朱标指认了一下,其实也很明显,能被士子们拥簇在中间的就是了。
朱标远远的观望了一眼,吴伯宗看起来年纪稍大一些,气度不凡相貌出众,而那位郭翀则是更小一些,只不过面容有些难以形容,气度也很一般。
不过朱标并没有因此轻视,反而更觉得郭翀有本事,古人才是正正经经的颜狗,唐朝,直接在科举考试中就把考试分为四个内容,分别是:“身、言、书、判”。
科举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身”,也就是个人形象,颜值的意思,第二个才是才华,可见当时如果一个人的颜值不行的话,那么可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下去了,根本就没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宋濂遗憾的叹了口气说道:“郭翀的文章我是读过的,其才华横溢远超同届,唯可惜这相貌实在是难与其文章相媲。”
朱标又些无奈的说道:“这科举取士又不是选美,何必如此看重相貌,我朝又没有考身这一项。”
宋濂小声说道:“那殿下以为考殿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圣上选一个顺眼合乎心意的状元郎吗?”
朱标这么一想好像也对,该考的都已已经在前面几次考试中考完了,殿试其实就是走个流程,让皇帝御笔亲题状元以显示皇恩,但是这个恩给谁就看皇帝的心情了。
朱标也隐约记得洪武朝的第一次科举状元,确实是三个字的名字,那就是说郭翀这个人大概率因为相貌丢掉了属于他的状元之位。
果然,长得帅确实可以为所欲为,朱标看了眼后面的刘瑾问道:“你看那两个人谁更有才学的样子。”
刘瑾毫不犹豫的指了吴伯宗,朱标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个太监也喜欢俊俏的男人。
那边的吴伯宗看见有人指他,本来也不在意,但是仔细一看却发现了宋濂,吴伯宗的父亲是举人,曾经在他小时候领着他拜见过宋濂。
虽然看到了宋濂,但是吴伯宗也不准备去攀谈,毕竟那是科举主考官,若是走的太近很可能被怀疑行贿,吴伯宗自认才学足够,自然不想平白招惹是非。
但是一看宋濂旁边负手而立的少年公子却是心神一动,以宋濂的名望,无论是谁家的公子都不应该在他老人家面前负手。
再看其身后的两位仆从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吴伯宗心中就有数了,唯有太子殿下了,而且看气度年龄都很符合,吴伯宗权衡了几下,还是决定前去说几句话。
他自然不会点破太子殿下白龙鱼服的事情,不过是上前表现一下,只要能在殿下眼中留下几分好印象就够了,到最后配合他在科举大考中的成绩,就足以让殿下心中记得他这号人物,这就够了。
吴伯宗看了身边的两个好友一眼,决定把他们也带去,吃独食固然好,但是这两个确实跟他关系不错,而且人多才体现出他的优异,何况彼此也有个证明,省的最后被怀疑给主考官行贿。
吴伯宋随口对着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然后拽着两位好友往朱标方向挤,挤了一会就发现被堵住了根本寸步难行,身旁的人都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朱标等人也发现吴伯宗,宋濂说道:“此人是我一个老友的儿子,才学也是很好的,在此届也就比郭翀差一点,若是发挥得好也没准能力夺魁首。
朱标听后点点头,下一刻吴伯宗就被拥到了朱标等人的身前,只见他目不斜视,对着宋濂口称世伯,恭恭敬敬的问好,他身边的两个朋友还有点迷茫,但是也还是规矩的给好友的世伯行了礼。
宋濂捋着胡须道:“你最近的文章我读过了,长进不少,但是辞藻还是有些过于华丽了,以后应当注意。”
吴伯宗乖巧的应是,朱标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吴伯宗,此人确实有些东西,并不是只知道读书的呆子,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与他攀谈,就是表现了下自己就告辞了。
等他领着两个朋友离开后,宋濂捋着胡须说道:“有些长进,但还是鲁莽了,他自认表现的不错,但最后可能变成自作聪明。”
朱标点点头,若是他今天心情不好,又碰到人来卖弄聪明,自然会对他印象不佳。
不过朱标也理解,太子储君就在眼前,难免想要展现自已一番,他既然本身就文采出众,又是宋濂的世侄,朱标怎么也当给几分薄面。
朱标笑道:“既然吴伯宗都看了,那就再看看郭翀吧。”
不一会郭翀就被领到了这里,他听说是宋濂要见他,赶忙整理了衣衫就走了过来,宋濂亲切的问了他几句,郭翀的应对也很不错。宋濂最后鼓励了他一番后就让他回去了。
朱标和宋濂也转身准备回宫了,路上宋濂说道:“郭翀年轻,才学有余而气度却有些不够,加上这个长相,恐怕难得状元之名了。”
朱标此时正在反思自己,本来见了吴伯宗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见过郭翀后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跟学识没有关系。
但是说实话,就是吴伯宗也没有给他什么惊艳的感觉,无论是长相谈吐还是气度。
朱标以前没有发觉,像宋濂、刘伯温、李善长、胡惟庸、杨宪等人都是相貌堂堂,武将们长相或许粗旷了些,但是一身气派也是舍我其谁,威仪不凡。
其实朱标跟全天下最优秀的一批人呆习惯了,现在遇见这些科举士子倒是看不上眼了,他们没有几十年的磨砺。
朱标表示很失望,难怪没有听过洪武朝科举出过什么惊艳的人物,这届最优秀的俩人在朱标眼中也很一般了,上限也就是六部尚书之类的了,远不如杨宪胡惟庸,更何谈李善长刘伯温。
朱标叹了口气,宋濂也听出他的失望之意,开口道:“科举也并非代代有人杰,吴伯宗郭翀之流就很不错了,好好磨砺未必没有成长突破的空间。”
朱标也只好点点头,确实是他期望过于高了,宰辅之才又岂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
第140章 狂妄
朱标一行人回了那座客栈,路上朱标让刘瑾下去买些小玩意儿,回宫后分给那些年幼的弟弟妹妹们。
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本来也是要给自己妹妹买的,多买一些,表达点善意,后宫也就更安静了。
朱标和宋濂坐在二楼的阁楼之上,看着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朱标问道:“京城百姓的生活也好起来了,不知其他州县什么时候能恢复繁华。”
宋濂笑道:“殿下何必心急,治大国如烹小鲜,急切不得,万物生长需要时间,国力恢复也是如此。”
朱标点点头,看着下方的人群心中有股淡淡的满足感,仿佛看见他们过得好,什么都是值得的。
想来自己父皇也是如此吧,唯有对百姓爱的热切,才会不容许他们受到委屈,这也是自己父皇跟其他历代皇帝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会儿刘瑾就领着人抱着各种小物件回来了,然后宋濂就告辞了,朱标起身送到门口,相约明天在去看看恩科考场。
朱标也准备回宫了,上了马车一路慢行,朱标拉开窗帘,看见舞榭歌台处竟有不少熟人,勋贵将帅们,各个怀中抱着俏丽的女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朱标默默的看了一眼,他到不在乎将帅们寻欢作乐,毕竟没有了军权,这些糙汉们在家也窝不住,朝廷实际上已经开始收回兵权了,这些将帅大多都是挂一个将军虚衔。
朱标看向一旁的毛骧问道:“这里面可有暗探?”
毛骧脸色一苦,没有朱元璋的命令,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亲军都尉府分布的暗探,如今太子殿下问了,按理说他就算告诉了殿下,圣上也不会怪罪,但是他自己就失去了立足的根本。
他是皇帝的孤臣,严格来说太子也不是他的效忠对象,若是在其他朝代,太子甚至还是他重点监视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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