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星月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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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接见
很快事情就谈的差不多了,本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无非就是舍不舍得这个颜面的事情,至于投效的商贾更是有现成的。
人说到底都是逃不过功名利禄的,就是朱标没有松开商业束缚的时候,但凡有些地位的,谁不会置产立业,以求钱生钱,不至举家坐吃山空。
满朝文武,除了那些御史清流外,哪有真指望那点俸禄养家糊口的,抬举门下仆役通商赚钱很是寻常。
原本在抑商政策下,这些也不算什么,可随着商人地位越高,手中掌握的资源越多,官驭商的情况可能就会发生改变。
因此朱标不希望官商勾结,起码明面上要有道红线,起码要有所忌惮,后世之君在有需要的情况下,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理这种事。
名正言顺,在很多时候好似没什么用,但在有需要的时候,便是浩浩汤汤的大势。
半月后,大理寺卿张光烈弹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贞通政使陈佑宗纵容家人与商贾勾结,贵买贱卖肆发盐铁禁令,商贾仗势蔑视地方官吏,欺凌百姓兼并田土强买强卖逼良为奴,至使地方民怨沸腾。
圣上大怒,将二王圈禁在府,令亲军都尉府将涉案亲眷门人缉拿收监,命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堂会审。
不出数日证据确凿,圣谕,罚没开平王常遇春三年俸禄,去上柱国太子太保大都督府都督之职,令闭门思过不诏不得擅出,废岐阳王李贞王爵之位,去右柱国荣禄大夫之职……
王府涉案亲眷门人数十,为首者处斩,余着满门流放云贵,涉案商贾抄家族诛,唯幼童可免,地方官吏避其权势视而不见者,罢官免职终身不用。
皇令一下举国震惊,大明朝最显贵的皇亲国戚竟也落得这样的责罚,众议圣上果然是心如铁石寡情薄义。
李贞也就罢了,可常遇春和李文忠可是军方的山头,麾下自是故旧无数,责令之出后短短数日间,收到消息的地方卫所将军等皆上奏求情。
包括一直以来低调丝毫不干预政事的徐达李善长等人,如此群情激愤,京中将领更是不必多提,天天吵闹着上奏,被打了廷杖也是不改其性。
连着数日的早朝都被搅闹的不成样子,朱标也是日日被堵,除了在谨身殿还能消停一会儿外,其余地方有的是门下党羽求见,要他领着众人上奏。
甚至不只是武勋,就连好多文臣也是私下劝他,大半个朝廷都乱了起来,虽然朱标也是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淮西武勋的团结所惊。
不过转念他就想明白,这些人大多不是在为常遇春李贞求情,而是在帮着自己,天下克平百姓安居,商贾巨利近在咫尺,自是都想咬一口的。
如果连常遇春李贞都吃不上一口肉,那他们更是连汤都喝不上,因此他们必须先保证上头的人能吃肉,他们才能跟着喝汤。
胡惟庸喜不自胜,趁时网罗了许多文武,不少原先根本看不上他的淮西武勋也开始认可他的地位。
利益就是有这么强的力量,可以团结所有利益一致的人,哪怕不喜欢很讨厌的人。
……
“刘公公,还请麻烦再去通报一声,我等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见太子殿下一面。”
“几位将军,你们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刘瑾一脸为难的挡在文华殿的殿门前,他的身形不算瘦弱,可在一群膀大腰圆的武将面前显得格外娇弱,就如那道殿门一样。
“怎么是为难呢,我等平日不也是常来拜见殿下,难不成还有今时不同往日之说,公公再去通禀一声吧。”
殿内朱标正与自己的老师宋濂下棋,通政使陈佑宗,不,应该说是前通政使陈佑宗在旁观棋,因包庇商贾肆意妄为,他的官职也已经被免除了,如今算是白身。
殿门外的声音不时传入,朱标皱眉放下指尖捻着的白棋子儿,宋濂也跟着放下棋子笑道:“不愿见何不打发了去。”
朱标琴棋书画都会一些,不差可也不算多好,毕竟他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琢磨棋谱练习书画,而宋老夫子无疑是棋道大家,遍数京城也没多少能比他棋力高明的,只是哄着自己徒弟玩儿罢了。
“见还是要见的。”朱标起身伸了个懒腰,宋濂和陈佑宗都侧过眼不去看他,让他舒坦的松快了筋骨。
“可有人寻到先生门前去?”
“自是有的,而且还推脱不过来了,不然老臣哪有这个闲情入宫寻殿下下棋。”宋老夫子很是坦然:“国子监扩招,老臣寻到不少好苗子,实是不想将精力耗在这无谓之事上,见过了殿下,回去也就无人来折腾老臣了。”
名利场上,越往上走人越少,大家也就难免有些人情往来,老夫子清廉自守,可还是欠过人情的,总有几个人怎么也不能不见。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老臣这就告退了。”
朱标微微躬身:“那弟子就不送先生了,过几日再去登门拜访。”
宋濂起身行礼:“老婆子腌了不少咸菜,还算可口,就念叨着什么时候让殿下尝一尝。”
陈佑宗替朱标相送,等回来后躬身侍立,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坐下陪侍,朱标心里清楚,这是在隐晦的表达不满,也难怪,谨小慎微爬了一辈子,因没做过的事被罢官免职,怎么说也是有些哀怨的。
“族中可有什么闲话?”
陈佑宗苦笑道:“几位族老都写信来骂,草民……微臣也不知如何辩解,只想着若无旁事,这几日便离京回族祠请罪。”
言罢心中暗骂自己,这时候自称草民未免太过了,这个岁数,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女着想,怎么能这般口不择言了。
朱标就当没有听到,陈佑宗接着开口道:“在朝在野,都是为殿下效忠,微臣回乡后定好生约束族人,理顿江南世族,免得他们不知所谓行差踏错,污了殿下的名声。”
试着半开玩笑补救道:“这还得仰仗殿下的恩遇,否则微臣这样回去,怕是无人搭理啊。”
女儿在东宫为良媛,入宫侍奉也算早,资历不缺,向来乖顺懂事,只要老天爷保佑,有个一儿半女,将来怎么说也是妃位,荣华富贵一生。
儿子也是步入五品,前程远大,可不能因自己一时之气而耽误了,哎,天天念叨着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怎么真落到自己头上还忘了呢,果然是老了老了。
瞧着陈佑宗很快调整好心态,朱标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抬举你也好,黜落你也罢,就是要看看你的心志。
陈佑宗自是得力的心腹,可近些年太顺了些,尤其连阎东来也离京后,他为东宫党羽之首,中书丞相六部尚书武勋侯爵都礼敬他三分,就是老朱,看在儿子的面上也会给他三分颜面。
这样的状况,纵是圣人也难免心起波澜,心一乱位置不平,那就容易出事,朱标很敏锐的发觉了这一点。
于是在事前并没有提前告知陈佑宗,罢官免职后也是今日才见他,为的就是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当然也还有要警告江南世家的意思,官场上陈佑宗比不过常遇春李贞有影响,可在江南沿海的世家大族之中陈佑宗可是大大的有名望。
……
第795章 离隙
“那便回去吧。”
朱标点点头道:“人情冷暖世事浮沉,哪怕是知晓,再多经历一番也没什么坏处。”
陈佑宗心中一空,但也只能唯唯诺诺,不过心中却也发觉,殿下好似不是真的要彻底放弃自己,也是,殿下素来公正。
那就回杭州吧,是要看看自己入京这些年后,族中到底如何了,分不清亲疏远近,许多事便做不到稳妥,早晚会有隐患。
等其退下后,朱标先看了看早已经看过随便的辽东奏报,召来刘瑾去寻来太医问询道:“如何了。”
“微臣恭贺殿下。”老太医躬身行礼后捋须笑道:“依老臣多年行医的经验,陈良媛确有了身孕,应有只有月余,月份尚浅还是要小心照顾。”
“好,劳烦太医了,还请您这几个月多上心。”
“呵呵,职责所在,自当尽心竭力。”
刘瑾送老太医由侧殿门而出,然后低声问了更具体些的时间,这皇嗣事关重大,肯定是要详细对上才行的。
问过后刘瑾便心中有数了,那两日殿下是歇在陈良媛寝殿之中,不过这不是凭他几句话就能说了算的,还得由太子妃亲自核定才行。
无论谁所出,东宫嫡母唯有一个。
吩咐人去通禀太子妃,刘瑾转身回返,免得被另一边的侯爷将军们拽住,又免不了一顿吵嚷,这帮人啊,实是不讲道理。
朱标起身站在地形图前,大明现在在辽东的军政活动核心目标即为恢复元朝原有疆域,并建立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
接管纳哈出的兵马后要抓紧布置卫所,将他们打散在各个卫所,再修复通往四面八方的驿站体系,同时设兵屯守将其连成一片。
用这些镇、卫、所、堡、驿站、墩台等军事堡垒具备戍守边防、交通运输、信息传递,构建起辽东防御体系。
不仅是现在要用,将来将高丽纳入后,亦是会有重大作用。
龙虎将军马云、辽东都指挥使叶旺,已经增设开原、铁岭、义州、锦州、广宁等卫城,但粮草还是需要内地由海路支援。
朱标这次顺势按下陈佑宗,也是想着外放他去治理辽东,毕竟一个可信得力的封疆大吏也不是那么好找出一个的。
而且选择陈佑宗,也是需要他并代表自己干涉高丽诸事,否则光是消息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未免太久,容易错失良机。
现在贬黜也无所谓,陈佑宗本也不是一路爬上来的,说是幸进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升降都很容易,御史清流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本就不是一路人。
陈氏月份尚浅,还不宜宣之于众,等三月后坐稳胎再说,那时候于情于理都该有嘉奖,而陈氏已经是良媛的位份了,往上的良娣没有空缺,自然只能恩推父兄。
到时候再将陈佑宗复起便是了,七八品都好,还有人会因品级而看不起太子心腹不成?
半个时辰后,早已吵嚷的饥渴难耐的武勋们终于被刘瑾引入殿内,行礼后就想坐下喝口茶,可太子爷却丝毫没有赐座的意思。
无奈,众人也不敢提,提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他们可不敢。
“殿下,您还是劝劝身上,这老公爷和常帅可是正经儿的皇亲国戚,是国之柱石,怎么能因为那点小事儿就连爵位都没了禁足在家。”
“是啊殿下,这两位都是不怎么通俗务,多半是被下面的人和那些商贾糊了。”
济宁侯顾时躬身道:“就算不讲这些,殿下,岐阳王可还在北疆率部防范蒙元,京营精锐也都是归属于开平王统帅,怎么能因些小事而同时降罪于这两位。”
“你是觉得表兄或是本宫的岳丈会因此而反不成?”朱标面色不变只是平淡的反问道:“还是你们察觉到了什么呢?”
涉及此事可是要抄家灭族的,绝没有人敢随意编排什么,赶忙摇头否认,直言自己是说错了话,请殿下恕罪。
众人俯首告罪,朱标哼了一声:“危言耸听,到底是为老驸马或是开平王鸣不平,还是为你们自己鸣不平,还需要本宫来明说吗!”
殿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人低声道:“皇亲国戚勾结商贾,圣上和殿下都不容,可要是皇子呢?”
朱标的目光移过去,认出是金吾将军京营指挥指挥佥事李应:“有话不妨直说,是本宫哪个弟弟。”
“末将不敢,是一时失言,请殿下饶恕。”
济宁侯也是顺势骂了他一句:“殿下,这小子是昨夜喝多了,说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风言风语,不值一信。”
“无妨,谣言也好,总叫本宫心里有数,也好教育诸弟,让他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另一人出列应道:“传言有商贾打着晋王殿下的名号囤买了不少粮食,运送到山西等地卖了高价,顺便还贱买了不少田土,听闻里面还有一两条人命。”
“哦,还有传闻,楚王殿下貌似置办了不少酒庄酒肆,本也没什么,只是他家酒庄旁边不许再有第二家生意,未免有些霸道了。”
“吴王殿下为国编纂医典是利国利民大事,可不知是谁,打着吴王殿下的旗号,将西城的药材生意都给垄断了,不少药商都被排挤离京了。”
“还有不少关于六皇子七皇子们的谣言,但那些愚民不知,我等怎会不知,那几位小殿下才几岁,怎么会如此,可见都不可信。”
“还有吗?”朱标很是认真的打听道:“总不会还有本宫的吧。”
济宁侯拦住还要说话的人:“殿下,这等谣言素来是不讲道理的,莫说您了,就是关于久不在京齐王殿下都有。”
“那就是也有了,好,本宫知晓了。”
有武勋请命道:“殿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请您下谕令,末将三日之内,就将这些散播流言蜚语的小人们都抓起来,到时谣言自散。”
朱标没有瞧他们,只是若有所思的望向殿外,这样的事亲军都尉府竟没有丝毫消息传来,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程度。
毛骧没什么可意外的,但尚泓海那边肯定是出了问题,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朱标挑眉笑道:“人言可畏啊,尤其京中紧要之处,还是不能太过,让本宫先想想吧。”
几人有些失望,还有些埋怨,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一起享乐呢。
我们又不是要造反,你们父子俩一声令下,我们那个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没有一句怨言,怎么就不能共富贵了呢?
“那么末将等就先告退了。”
“嗯,下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都心有不甘,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实在也不能再往下说了。
等他们都走后,朱标的面色就有些难看了,原想杀鸡儆猴,可没想到这群猴子不想看这只鸡,非要看杀另一只鸡。
皇亲国戚你们父子能不在乎,那么儿子兄弟呢,就不信真要为了商贾这点小事儿闹的上下失和,骨肉生隙。
朱标起身开始思索,谁敢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寻常人定是不敢的,而且也不能成,外面的人也不是傻子,必然是真的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
……
第796章 严惩
朱标在宫外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东宫属臣们是绝不敢直接打着他的旗号招摇的,在宫外唯有那几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了。
至于老二老三,还真未必是外人打着旗号,多半就是看着开府就藩不远,开始自己琢磨挣银子了,几番叮嘱终究是没派上什么用场。
成事就是如此,总有人会拖你的后腿,越是亲近的拖的越狠,而且还不好斩断。
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亲军都尉府的问题越发严重,这是朱标不能容忍的,正当此时,刘瑾上前通禀,都指挥同知尚泓海求见。
朱标眉梢微挑:“押出宫,斩!”
无论是有什么缘由,今日让他陷入被动,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身为耳目鹰犬,掌握着诺大的权势,却连本职都没做好。
刘瑾应诺而退,都指挥同知位从三品,这般品级的官员,按说必要经刑部大理寺的审理才可判决。
但亲军都尉府是天子亲军,不归于兵部或大都督府管辖,任命提拔也不经吏部,因此死生荣辱皆由上意,可以让一介白身一步登天,自也可随意处置一位从三品的都指挥同知。
刘瑾刚出殿门几个小太监立马迎了上来,见总管没吩咐就留下两个人守在殿门前,其余的自觉的跟在了后面。
走到一半刘瑾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值夜的统领是谁,立刻叫来。”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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