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携剑远行
当然,从南面的广州也可以送盐过来,只是路途遥远,折腾了一点,价格高了几倍。
这种复杂的情况,让刘益守有些进退维谷。
“主公……”
春日里阳光明媚,豫章城头,跟在刘益守身后,看着自家主公一边巡视城墙,一边若有所思的模样,阳休之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又不知道要怎么说。
“从豫章南下,临川郡一条路,巴山郡一条路,都可以通南康郡。
走巴山郡这条路,要先攻占庐陵郡,路线虽然更远一些,但富裕的庐陵郡,可以提供许多补给。
而临川郡可以直达南康郡,路线近却山路崎岖。
这两条路,一条为正,一条为奇,正是用兵之道。”
刘益守叹了口气,给阳休之解释了一番。
“巴山郡我们已经打通了,临川郡这边……其实只是担心那些人为陈霸先所用,截断我们的后路。”
阳休之小心翼翼说道。
“这只是其一,罢了,临川郡的地形真是有点棘手。只怕余孝顷等人,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替我们当开路先锋的。”
刘益守停下脚步,眺望豫章城东面的大湖。
不能因为江州部分豪酋投靠了,就把那些人往死里用。要知道,这些人也会看眼色,他们知道你的主意就只是为了消耗对手的兵力,那些人也会反水的。
刘益守可不敢过高估计余孝顷和黄法氍等人的节操。前世常申凯不也打着消耗共军兵力的谋算,来对付那些军阀出身的杂牌军么?
此举不能说没有效果,只是最后自己的主力都被那些所谓的杂牌军给坑死了。
“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勾引那些临川豪酋攻临汝(江西抚州市)就好了。”
刘益守按着豫章城墙上的女墙缺口说道。
“主公,属下虽然对军略不太懂,但是那些临川郡的豪酋们,他们就是打算拼到我们粮草不济。南面的广州我们也无法封锁。
真的要跟他们耗下去么?”
阳休之有些担忧的问道。
“目前,也只能这样。”
刘益守压下了心中的念头,不能随意把那些已经诏安的江州豪酋们当卫生纸给消耗掉。在没有希望的战斗中,不能指望这些人有多尽心尽力。
“或者,可以让戴子高去南城暗杀掉周迪等人。群龙无首之下,我们正好一举拿下!”
阳休之忍不住出了个馊主意。
“刺杀……么?”
刘益守开始认真考虑阳休之的主意,随即便将其否决。
刺杀一个临川郡豪酋很容易,但用刺杀的办法,很难将其一网打尽。就算勉强一网打尽了,也不可能把这些豪酋灭族!
如此一来,反倒是让那些豪酋人人自危,抱团取暖。甚至还可能投入广州叛军的怀抱。
“不行啊,没什么用。”
刘益守摇了摇头。阳休之的办法太低端,容易授人以柄不说,还起不到任何破局的作用。
正在这时,本应该在建康待命的源士康,居然出现在城头。一看到刘益守就跑过来,送上一封信。
“主公,萧欢病故了,还没有发丧,等待主公的命令。”
萧欢死了?
刘益守一愣,之前萧欢就因为中毒而病恹恹的,一副马上就要挂掉的样子。
但最后还是撑了好两个多月!
因为他提前退位了,所以刘益守也没关注对方到底怎么样,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病故。
萧欢、萧誉、萧詧三兄弟,居然是中毒了的萧欢最后去世!而他那两个弟弟都是非正常死亡,硬是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把人都叫上,书房议事!”
刘益守沉声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不一会,豫章城内排得上号的人都被叫到了府衙书房里商议大事。
“诸位,本王想到破敌的办法了,不过需要你们的配合。”
刘益守环顾余孝顷、黄法氍等人,咧嘴笑道。
……
周敷带着一千青壮去了临汝县,然后就发现城头缟素,挂满了白布。而所谓的城外大营,也根本看不到,甚至临汝县城头都看不到多少兵马!
他连忙回到南城县,让周迪召集众豪酋们议事。然而那些人居然拖拖拉拉的,三天之后才到齐。
“诸位,目前江州有大事发生,吴王已经退兵,甚至撤离了豫章郡。不仅是临汝县缟素三日,就是豫章城、湓城,也都是如此。
我派人打听到的消息,是上一任天子病故,要举行国丧,吴王返回建康举办丧礼去了。
国丧其间,不能动兵戈,这次临川攻略,大概是要结束了。”
周敷一脸肃然的说道。
“真的是大军撤走了么?”
一个样子不起眼的临川豪酋询问道。
“确实如此,朝廷派来的嫡系兵马都上了船。”周敷微微点头说道。这些情报都是有好几个渠道反复确认的,刘益守派来平叛的兵马,确实离开了江州。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把临汝夺回来了吧?山里的东西卖不出去,外面的东西又进不来,早一天把临汝夺回来,大家早一点舒坦不是么?”
另一个临川豪酋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很可能是诱敌之计,不能动。”
周迪一脸肃然说道。
“人都走了,谁还能打我们?黄法氍?还是余孝顷?你不会说周续吧?”
人群里面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刘益守的嫡系精兵走了,那些被收编的巴山郡豪酋,跟他们实力半斤八两,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再厉害,还能厉害到哪里去,以前又不是没有火并过的。
夺了临汝县,若是朝廷大军再回来,那么他们还可以退回南城县,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耽误大家交易物资,才是天大的事情。
“你们真是……”周迪看着那些兴奋得忘乎所以的“同僚”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你是主帅,但是也要听听大家的意见,不能专断独行啊。”
有个人不阴不阳的怼了周迪一句。
第561章 退后,我要开始装X了
在江州这个地方,普通平民出身的人,哪怕你很有本事,若是没有朝廷的背书,没有朝廷的兵马作为后盾,那么你说话也是没有分量的。
只能跟当地的豪酋商量着来,特别是在豫章郡以南的地区更是如此。
而这些本地豪酋,普遍不服教化,不喜诗书,素质低下,畏威而不怀德。
所以通常这些人,也就只能在本地豪横,出了江州,他们便啥也不是了。南朝的官府对这些人通常也不怎么搭理,历任刺史都是在“管辖范围”内活动,很少有南下山区体察民情的。
比如说王羲之当初就当过江州刺史,但是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湓城和豫章,从未跟江州南部的豪酋打交道。
南朝格局里面的江州之所以比不得西面荆襄与东面的建康,便是因为开发的力度太低,导致总体实力不足。
这种情况哪怕到了现代,也是格局依旧,强弱并未发生根本性扭转。
周迪再一次被那些临川郡豪酋们“说服”,颁布军令,待探明朝廷大军动向后,就即刻出发速攻临汝县!
两日后,探马回报,朝廷的军队确实撤离了,豫章城和湓城守备空虚,都是本地招募的郡兵。而且城门都是白天开晚上闭,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气息。
至于黄法氍和余孝倾等人的驻地,探子们不敢深入查探,因为本地豪酋做事都是不讲道理的。他们觉得你在窥伺深藏恶意,那么逮着就杀,根本不问缘由。
“如今的情况大致上就是这样,黄法氍与余孝倾等部还在他们的驻地,并未移动,也没有增兵的迹象。建康那边来的朝廷精兵已经退却,而且豫章与湓城不设防,没有准备打仗。”
南城县的府衙里,周敷将斥候侦查的结果告诉了周迪。
总体看来比较乐观,但是巴山郡的豪酋是一个隐患。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朝廷的军队要回建康,巴山郡的本地豪酋没道理一起跟着刘益守回去吧?那些人也不过是按兵不动而已,算不上什么虎视眈眈!
如果这都要大惊小怪,那也干脆不要过日子了,江州这几十年都是如此过来的。
“那过两日就出兵?”周迪疑惑问道,心中还是下不了决心。临川郡的本地豪酋太多,统合起来有着先天不足,那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出兵没问题,可谁负责出兵,出谁家的兵马,占了临汝县以后,地盘归谁来管?
之前周续在临汝,我们无动于衷,那是因为他没兵没钱,对谁都构不成威胁,也无法封锁交通要道。
如今要是我们占了临汝,伱麾下那些人,利益怎么分配呢?”
周敷问了一个周迪无法回答的问题。
目前看来,打下临汝县似乎没什么问题,周续兵马不多,而且质量也不高,战斗力跟他们这些人麾下的私军没有本质区别。
而打下临汝以后的利益分配,才是问题的核心。没有人愿意只出力不拿好处。
到时候,这些豪酋们是打算在各条道路上设关卡收税的!他们打下临汝又不是为了做慈善。没出兵的人肯定没有份,最公平的办法是按出兵的人头比例分配。
多出兵的多占地盘,少出兵的少占地盘。只是这样问题又回到原点:谁应该多出兵,谁又应该少出兵呢?
周迪管不了那么多,派人去各家询问,你们想出多少出多少,但最后地盘分配,按出兵人数的比例分配。
这一次,周敷没有选择支持周迪,而是带头润了。他带着从自家所在乡里组织起来的私军撤回了南城东南的永城,不参与此次攻打临汝的战斗。
同时周敷劝说周迪也不要参加,目前局面有些失去控制,不适合介入太深了。
然而周迪却说他是主帅,如果他不出来组织的话,各家豪酋一拥而上,只怕未必打得过周续。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未必很多人会讲,但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很多人都懂的。
两日之后,周迪亲率临川郡豪酋拼凑出来的三万兵马,从南城出发,准备前往临汝县。
从临川军资南城到临汝县(江西抚州市),有水路陆路各一条。
水路走抚河,可直达临汝县城外渡口,两地直线距离最短。但这条路不仅是逆流而上,而且河道宽度相差有点大,七弯八拐还相当曲折。
在这种情况下的船队调度指挥,需要指挥官有相当多的经验技巧。这不是那些目不识丁的临川郡豪酋可以掌握驾驭的。
抚河这一段最窄的地方不到百丈,岸边礁石林立,且有高低落差。若是敌军在狭窄处阻拦,岸边又埋伏火船突袭运兵的船队,任你多少人也无法发挥实力,甚至跑都跑不掉。
再说周迪麾下运兵的船舶都很简陋,水战经验基本为零,根本经不起折腾。
陆路则是要穿过界山岭等一系列山脉,有一段路相当不好走,道路两旁都是崇山峻岭!
走这条路的好处就是,临川郡豪酋的私军都擅长山地作战,不像在河道里那样只能被动挨打,还可以组织一下抵抗。
周迪询问了部下们的意见,除了个别豪酋驻地就靠着抚河,本来就有不少船只方便运兵以外,其他人都一致决定走山路!
两害相权取其轻。
心中稍稍揣摩了一番,周迪也是害怕朝廷的船队从鄱阳湖悄悄南下,进入抚河拦截运兵的船队打水战,那样他们根本连一招都走不过,就会束手就擒。
于是他否决了少数酋帅要求走水路的建议,全军绕路走界山岭一线。
……
走界山岭有两条路,靠东边的走小游源,靠西边的走大游源,但最终道路交汇的地方,就是界山岭。穿过界山岭,北面就是平原和河道交错的肥沃土地,临川郡的核心:临汝县。
当然,临汝只是个侨置州郡的暂时名称。隋唐之后,这里便一直叫抚州。
界山岭的一处山崖上,戴着狐狸面具的斛律羡,正在焦急等待着刘益守的军令,或者是临川郡豪酋军队的消息,无论哪一个,都比现在这样干等着要好。
“沙雕王,主公会不会是弄错了啊,怎么等了几天都不见那些临川土鳖们出现呢?”
一个戴狗头面具的手下疑惑问道。
看到斛律羡不说话,他又加了一句:“主公大军都撤走了,只靠黄法氍、余孝顷那帮人打仗,是不是太冒险了啊?”
其实刘益守此战就留了以落雕为主的数百精兵,还分别守在了界山岭与抚河最窄的两个地段,打算水路陆路同时截杀那些不听话的临川豪酋们。
其中界山岭一线,就是重中之重,水路反而是交给了韦氏的水军。
但问题是,韦氏水军大船很多都进不来抚河这一段,剩下的小船,又没办法把那些临川豪酋们一网打尽。
陆战的那些杂务,都是由黄法氍和余孝倾他们负责。所以周敷探查的情报,也是基本准确的,如果刘益守不出奇兵的话,那么周迪他们此战确实很有把握。
“在主公的谋划面前,这些人都是插标卖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