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罗汉
作为一手将曹氏扶持起来的封疆大吏,福建的事,曹氏的事,家国天下的事,这些终归绕不过熊文灿去,所以卜老爷必须要首先见熊文灿一面。
卜老爷对这次面见还是有信心的:虽说熊文灿和曹氏在政治上属于互惠互利,但熊文灿毕竟是士大夫一员,在关系到士大夫根本的儒教以及农佃地主制的存亡面前,应该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再说了,熊文灿现在是被卜老爷列入“被曹川蒙蔽”的人员名单当中,所以于公于私,卜老爷都需要去拯救/棒喝/唤醒熊文灿一把。
要见熊文灿其实是不大容易的。莫说卜老爷现在已经成了退休老干部,即便是他当兵备道副使时,和熊大的级别也差了N档,所以老熊势必不能想见就见,这个要等机会。
卜老爷这次带了三个下人。队伍来到福州后,卜老爷很轻松就在一户同年府上得到了款待,主仆四人住进了精致的小院。
第二天派长随卜贵去巡抚衙门投帖挂号后,卜老爷基本就没啥事了,天天和同年吟诗弄墨,消磨时间。
足足等了一周后,巡抚衙门的衙役才上门告知卜老爷:明日抚台大人休沐,可于下午接见兴化府来的卜老爷。赏了衙役跑腿钱后,卜老爷便于第二天午后提前来到巡抚衙门排班。
在侯见室里和一帮同样求见老熊的官儿大眼瞪小眼了一段时间后,卜老爷终于等到了面见老熊的那一刻。
见老熊的第一时间就让卜老爷暗自提高了警惕:花厅的茶几上摆放着玻璃杯,盐汽水,黄鹤楼,打火机……总之都是曹家人的东西。
见礼看座后,依旧穿着道袍的熊文灿也不打哈哈,直接就问起了卜老爷的来由:“不知松明(卜老爷的字)今日有何赐教啊?”
“不敢,学生今日求见抚军,是有要事禀告。”卜老爷说话便从怀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过来几枚曹大头和纸钞。
“此钱是那曹川所铸,连带这些宝钞一起,其上都有曹某人头像。此乃年号之翻版,是活脱脱的大不敬之罪,曹川反意已彰,还望抚军大人及时将此獠拿下。”
熊文灿这时稍微有点发懵。等他反应过来卜老爷说得到底是什么后,不由得哑然一笑。
伸手拿起一枚曹大头,老熊先是极其专业地吹了一口,听完响声后,这才悠悠开口:“松明,这其中怕是有误会。此物乃是海商自外洋异国贩运而来,只过了一道曹氏的手罢了。其上的头像不是曹川。”
“啊!?”卜老爷千算万算,没想到熊文灿今天居然给出了这种答案:“此物的诨名就叫曹大头!那痍州岛上人皆用之,怎能不是曹川的头像?”
“哈哈。”熊文灿大笑一声:“这钱铸得精美,福州城里早有人用了。至于这头像……那曹川明日正好要来抚衙议事,松明若是不信的话,可于明日见那曹川一面,也就真相大白了。”
卜老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从熊文灿信心十足的态度中看出了实情:这头像真不是曹川的!?
强行控制住自己闹了乌龙后的负面心情。对今天这场会面准备十分充分的卜大醒卜老爷,当即开辟了第二战场: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份条陈,双手递给了老熊。
第373章 无病呻吟
熊文灿接过卜老爷递过来的条陈后搭眼一翻,发现这是一份内容详尽的调查报告。
报告首先从人、财、械、粮这四个角度剖析了一番曹氏的强大古怪,这中间尤其强调了某势力滥用奇淫技巧,导致“地无农,怪禾出”的异象。
卜大醒同志于此处特意引入了一些神秘学概念。在他看来:用喷烟吐雾的铁器种出大明没有的怪禾,这种行为就像那些三条腿的畸形婴儿一样,都属于不正常的妖氛,是危险的预兆,国之毒患,需要予以取缔。
报告的第二部 分是延伸阅读。
卜老爷还是以农田为切入点,着重阐述了这种不需要农夫,更不需要地主的耕作模式给朝廷,给君子们带来的深远危害。
卜老爷高瞻远瞩地指出:这种“邪术”毫无疑问侵犯了广大地主的核心利益,而推广邪术的曹川则属于名教大敌。此刻就需要正人君子警醒过来,不但要剪除此獠,还要杀人诛心,将那些“机关遗害”全部砸毁,再施行仁政,“劝桑劝农”,将那些迷途的农人都赶回农田里劳作才算是尽了全功。
……
当熊文灿看完这篇激昂狠辣的条陈后,他先是闭眼沉思了一会。接下来他也没有表什么态,而是和面前这位他并不熟悉的卜松明聊了几句——不出老熊所料,这位果然是从夷州回来不久。
自从两岸开始大规模移民,熊文灿这边就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信息,这其中自然有很多对曹氏不利的……看不惯那些怪诞行为的人很多,不光卜老爷一个。
然而卜老爷今天这一出,却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正式将夷州的情况调查总结,然后写了条陈上书的士大夫。之前那些闲杂碎语老熊可以不去理会,但是对于老卜,尽管熊文灿此刻心下恼怒,但他还是打算和对方多说几句。
于是老熊便和颜悦色地问道:“那依松明之见,此事当如何筹措?”
卜松明从表情上看不出老熊的倾向,不过这无所谓,他这时肯定是按照自己想好的套路走:“大人,依学生看,此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那‘妖人’如今已在夷州成了气候,所幸尚未荼毒我大明,还请大人使出雷霆手段,挽我名教,救我桑梓!”
熊文灿听到这里不置可否。他回身靠上椅背,双手交叉往小腹上一搁,这才慢悠悠地继续问道:“无诏擅杀朝廷经制大将?松明有以教我?”
卜老爷这时站起身拱手说道:“大人,此乃卫教之举,事急从权,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事后朝廷再请老子去诏狱走一遭?且让你这妄人看笑话?”熊文灿腹诽完这句后,心下已然怒极。但他的养气功夫到底了得,所以面上依旧没表现出来:“若是那曹氏兵马犯我福建又当如何?”
“大人,此辈本就是乌合之众。只需去其首脑,再以教化仁德,朝廷大义压服之,必能使余辈心怀感念,宵小慑服。”
熊文灿听完这句后,终于将卜老爷鉴定完毕:这就是一个不知世事,只会空谈大义的老夫子。
想到这里,原本心下恼怒的老熊顿时变得意兴索然。于是他和颜悦色地对卜老爷说了今天最后一句话:“此事容我三思。”
说完老熊便端起了一盏透明的玻璃茶碗,但没有喝。
卜老爷当然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然而就在他张口准备再说点什么时,站在一旁的熊府长随已经用中气十足的咏叹调模式喊出了“送客”两个字。
于是卜老爷只好转身走人,伴随他背影的,是熊文灿冷冷的目光。
……
如果按照后世的级别来算,像熊文灿这种封疆大吏已经妥妥是中秧委员级别。如果按照老熊现在的圣眷来讲,假如他明天回朝任官,崇祯必定会赏他一个九卿之位。
九卿就相当于后世进了局,这个级别无论古今,都是可以参与国是的顶层人物。
顶层人物自然和普通官员不一样。无论是信息获取,还是看问题的格局,思路,都和普通人不通,某些时候甚至看上去是相反的。
到了熊文灿这个位置,虽说只掌管福建一省,但他有的是渠道了解天下大事,也必须了解——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搞不清楚朝廷动向的封疆,不是一个合格的封疆。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卜大醒同志今天所说的这一堆屁话,熊文灿是真正嗤之以鼻的。
老熊当初是因何来到福建的?……海匪猖獗,官兵连遭大败,总兵下狱,闽粤沿海动荡不安,原本就四处冒烟的朝廷实在没办法,遂委派熊文灿入闽招安郑芝龙。
和嘉靖时期全面海禁硬刚海盗不同的是,当明王朝这艘破船挨到了崇祯初年,就已经没有海军能用来制裁郑芝龙集团了——是的,熊文灿当初来福建,根本原因就是朝廷已经拿海匪没办法了。
换句话说,熊文灿抚闽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朝廷的公开认怂。
那么事情最终是如何解决的?地球人都知道:曹家军出手,一个顶俩。莫说郑氏匪帮,其余闽海所有海盗都被曹氏一网打尽,从此海波平静。
那么在这种局面下,有个姓卜的却跑来对熊文灿说:你现在把曹川抓来一刀砍了,世界就太平了……
姑且不说能不能砍,就退一万步,熊文灿真把姓曹的给砍了,那么事后发狂的曹氏兵马从大员涌将出来,造反全闽,他熊文灿到时候怎么办?以德服人?还是抖着官威再去忽悠海盗?
事实上真到那时候,老熊估计已经没官威可言了。因为以崇祯兄的尿性,不把导致全闽复烂的老熊下了诏狱,都算是对得起他了。
然而卜老爷不在乎这些,他的主张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干了姓曹的再说。至于事后的烂摊子……这个关他老人家什么事?他只是一个孩子,不对,只是一位退休老同志而已。事后搞不定就是你熊文灿的锅,谁让你圣贤大义钻研不够,仁德不够,镇不住海匪呢?
所以说,负责真正主持政府运转的熊文灿,跟卜老爷这种满脑袋大义的君子根本没法交流。因为君子不背锅,君子只甩锅——无诏擅杀朝廷经制大将,袁崇焕敢,他老熊敢吗?
再说了,袁崇焕和毛文龙那是你死我活的路线斗争:老袁要安抚议和,毛文龙却要死干建奴;再加上以关宁军阀,大学士钱龙锡为代表的辽晌既得利益集团在背后怂恿,所以袁崇焕才有胆子无诏杀文龙。
而他熊文灿呢?他和曹氏有什么利害冲突吗?……事实上地球人都知道,老熊就是靠着曹氏走上人生巅峰的。
曹氏扫平了闽海众匪,使得老熊从一个凄凄惶惶,专门背锅的招安巡抚一夜间变成了朝廷能员,皇帝爱将。
曹氏运走了几十万饥民,剿灭了无数山匪,给福建带去了粮食和工作机会,使得各地政通人和,经济发展,大小官员好处多多,熊文灿政令畅通无阻,官声上佳。
曹氏将琉璃器福建总代理交给了熊府的熊七,于是老熊隔段时间就派人往老家运去很多元宝形状的“福建土特产”。
……以上种种不是闹着玩的,现如今在朝堂中的所有人看来,熊文灿和曹川就是一体两面,互相扶持,互相成就的政治盟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众人皆可降曹,惟将军不可降曹!”
同样的道理,熊文灿现在和当时的孙权没区别:谁都可以对曹川喊打喊杀,唯独早已紧密和曹川捆绑在一起的老熊不能说。
至于卜老爷提出的那种破坏了租佃地主的生产方式,在老熊看来就更是无稽之谈。
封疆王朝的控制力是相当低的,不说那些关起门来做皇帝的周边小国,即便是在明王朝内部,名为羁縻州,实则就是偏远省份小王国的土司地区依旧比比皆是。
无论是周边小国还是所谓的羁縻州,这些地区的社会形态都是千变万化,倭国有天皇和大名,土司有奴隶娃子……那么朝廷呢?朝廷只有干瞪眼。
别说干涉了,现如今只要这些小王国不要闹事,朝廷都会谢天谢地:八年前的奢安之乱,朝廷历时三载,调集了西南各路大军,花费了滔天的钱粮才将土司奢崇明父子剿灭。
只需一家边疆土司起事,大明朝就已经是疲于奔命的架势。那么割据了兵马难及的海外夷州,实力超过土司百倍的曹川,就算不用佃户,只用机关铁器在自家的土地上种些“怪禾”,朝廷会因此而下旨剿灭曹川吗?朝廷真要有本事管到夷州去,周边的建奴和土司们还会反叛吗?
所以在老熊看来,卜大醒同志是属于纯粹的没事找事:如果那些耕田的铁器在大明铺陈开来,导致缙绅不满的话,那时候倒还有些说头。而现如今那些铁器还在八竿子打不着的夷州,你卜大醒上窜下跳个什么?儒教离了你明天就亡了?
“真真是无病呻吟!”熊文灿独自坐在花厅,缓缓饮完一盏清茶后,最终给卜大醒同志下了这样一句断语。
第374章 公文
时间:第二天上午。
地点:抚衙。
约有五十人的队伍正缓缓来到福建巡抚衙门。
两个并列的骑士行在最前。这二人顶盔贯甲,胯下高头大马,横冲直撞,一路行来宵小退散。
跟在后面的是锣手和棋牌手。锣手负责沿途发出噪声驱赶闲杂,棋牌手负责高举招牌,告诉民众是哪路大虫又出巡了。
再之后便是身穿崭新大红胖袄和皮甲,头戴铜盔的明国式军丁。几十号走路整齐划一的队伍在后世太常见了,但在这个年代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路旁的行人纷纷侧目。
被军士护在中间的,则是两架一模一样,防弹车窗上贴着深色太空膜的四轮马车。
稍后当马车在抚衙门前停稳后,便有护卫打开了其中一辆的车门。下一刻,大明福建分守厦门等处海防参将加副将衔曹川(伪),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曹副将下车后没有停留,很快便在几个高大护卫的簇拥下进了抚衙侧门。
和往日相同的是,曹副将进门后,一旁早有门子迎了出来,头前带路。
而和往日不同的是,门房旁边多了一位身穿黑色直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卜大醒卜老爷。
背着双手,挺胸站在道旁的卜老爷,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从他面前经过的曹副将——穿着三品大红色老虎补子袍服的曹将军是那样鲜明,即便隐藏在众多护卫中,也像萤火虫一样被卜老爷认了出来。
目不斜视正大步走过的张冬东同志,自然没发现一旁有个老男人在充满仇恨地盯着他。
而这位老男人在目送目标远去后,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他便走出了抚衙大门。
尽管今天来之前卜老爷心里还存在一点希望,但是当他看到“曹将军”的真容后,却不得不承认一点:曹大头上的图像并不是此人。
产品精致就有这点好处。无论是钞票还是曹大头,上面的人像都栩栩如生;卜老爷就算硬要攀扯,也无法把脸型不同的张冬东和曹川的面貌说到一起。
然而尽管已经见到了重兵环绕,飞扬跋扈的曹川本人,但是不知为何,卜老爷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些钱钞上的头像就应该是曹川——因为在他的判断里,只有反贼大头目曹川才有资格,有动力将头像印在钱钞上。
直到坐上停在抚衙门外的马车,依旧想不通个中关节的卜老爷发觉自己开始头痛了。
“老爷,回府吗?”这时车外的下人打断了老爷的思考。
已经对熊文灿彻底失望的卜老爷不打算再在此地逗留了,他要去新的战场:“回府,收拾行礼,定船票,去亲翁老爷府上。”
……
压根没有注意到小插曲的曹大将军,一路径直去了老熊的书房,而老熊同志这时已经笑眯眯地站在书房门口了。
“曹川参见大人!”张冬东看到老熊后,急上前两步,拱手弯腰行礼。
话说自从近年来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后,曹某人和以熊文灿为首的闽地官商之间,关系也就愈发融洽了。
这种是一定的。历史上的郑芝龙招安后只顾自家吃独食,他也拿不出什么工商策略来大家一起发财。
而穿越众这边可不一样: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和对于原材料的饥渴,导致整个福建的闲置资本都被调动了起来。埋在地里的银子和大批原本会成为社会动乱源头的多余人口现在都找到了出路,资源得到了合理配置。
在这一波开发狂潮中,除了第一批吃螃蟹暴富的商人外,紧跟着发财的就是先天有信息优势的各地大小官儿。开矿,运输,批发,代理……种种爆发出来的商业活动让大家都有得赚。
至于说顶层的大官儿,像老熊和布政使蔡善继这种的,那就更是趟着赚钱了:随便一样紧俏商品的代理权就能让大佬吃饱喝足。
于是一些快乐的小烦恼也就不经意间诞生了:前一段时间,关系很好的几位大佬在一次聚会时,有意无意地暗示了帮曹将军取个表字的意愿。
古代文人都有替亲近的小辈或者武人取名、取字的习惯。这方面的代表是郑成功:他幼名叫“福松”,后来私塾教师给他取名为“森”,再后来到南京国子监深造时,他那位师傅水太凉又给他取了表字“大木”。
再后来郑大木同志就蒙隆武帝赐明朝国姓“朱”,赐名“成功”,并封忠孝伯,世称“郑赐姓”、“郑国姓”、“国姓爷”;又因蒙永历帝封延平王,故称“郑延平”。
总之,大佬愿意帮一个粗鲁武人取表字,是一种善意的体现。
然而张冬东当时就坐腊了。表字这个问题有点类似于年号,他怎么敢让几个明朝官儿给那位皇帝取字?这种问题可大可小,应景起来完全可以上纲上线,他可不想被那帮待在岛上的反贼扣顶什么帽子到头上——唉,傀儡难做啊!
所幸张冬东当时脑子快,于是他赶紧用家中尚有长辈这一条给糊弄了过去……来自后世的人对“表字”这个概念几乎没有,这也是一直以来包括曹川在内的穿越众对这个问题都不重视的原因。
然后当张冬东的紧急电文发到内阁后,人们这才想起来:该给皇帝大人取个表字了。
好在投票程序很方便,表字的问题当晚就搞定了:经过论坛上几十轮的即时筛选,最终胜出的便是“破空”这个既有深深内涵,又充满了浓厚玄幻色彩的字号。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这个表字是在皇帝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的,由此可见,穿越众内部的民主进程还是令人满意的。
于是从那天之后,张冬东同志再出没于明国官场时,便开始被人称呼表字了。
看到熊文灿在书房门口等候,张冬东上去便赶紧拱手行礼:“曹川参见大人。”
站在书房门前迎客的熊文灿这时急忙伸手相扶:“你我如今同殿为臣,今后切不可如此多礼!”——从官阶上来说,曹川这位实授参将,挂衔副将是从三品,而熊文灿的本官位阶其实也不高:右副督御史同样是从三品官。所以熊文灿才有“你我同殿为臣”这句话。
当然了,像这种文武官员平等相待的故事,也只会发生在少数情况下,譬如现在。
有明一代,除了开国时期之外,再往后武将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到了明中后期,文官阶层已经彻底压制了武弁,通常五六品的武官,在七品文官面前屁都不是。
这种情况会在即将到来的明末崩溃中彻底反转。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武人在乱世触底反弹,军头们杀文官如杀鸡,这就是所谓的治乱循环。
而如今熊文灿对曹将军如此客气,倒不是因为他预感到乱世将至,而是双方现在确确实实已经成了地位平等的政治盟友:官阶相等,各有实力,资源互补,合则两利。
客气几句后,两人进了书房,稍候便有下人奉上茶水。
接下来便进入了正题。熊文灿拿起桌上一份公文在手心拍了拍,然后他笑呵呵地说道:“今日约你过来,是为了这份外地公文。你且来猜一猜,此文是从何方而来啊?”
张冬东一看老熊今天兴趣不错,居然卖起了关子,于是他便开动起脑筋来:既然是外地公文,老熊又特意约自己过来,那这份公文就跑不脱北方的京师和南方的广州两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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