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不言情
甄武笑着小声对张玉道:“没想到朱能他们,退让竟然还给咱们退让出一个战机。”
张玉也是笑着点头。
傲慢是军营大忌。
随后,两人听着这队军卒闲聊,聊着聊着竟还聊到了中秋节,几个人兴冲冲的讨论着怎么过节,怎么去玩耍,怎么叫几个小娘子。
听到这些,甄武和张玉眼中皆是露出了狂喜。
张玉第一时间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下‘雄县可攻’,甄武看到后一手抹掉,郑重的对着张玉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必须要亲眼看看,比如说雄县军卒的状态,军纪,以及心态,这些东西在军报上是看不到的,而且打仗并不是下棋,对方走错一步,自己就能按规矩吃掉他们一个棋子,因为两军对垒时,即便自己走到绝路,可如果士气高昂,破釜沉舟下,依然可以赢的酣畅淋漓。
这些东西说起来虽然很玄,但是真正打起仗来,往往就是这些东西影响着胜负。
现下甄武两人听闻雄县兵卒的对话,显然对方心有大意,并未做好血战的准备。
饭店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甄武两人简单的做了一个交流后,各自又开始静心去听周围人的言论,吃完饭后,俩人又在城中转了一会儿,着重看了看各处军卒的神态后,两人看了看时间,这才从另外的城门出去,返回涿州城。
等他们一路快马回到涿州城后,两人都没有耽搁,直接去找了朱棣。
朱棣有些吃惊两人的装扮,不过在听到两人说暗查了一下雄县后,朱棣立刻也正视起来,连忙问道:“雄县的情况怎么样?你们看咱们有没有机会。”
甄武激动道:“有,而且机会很大,整个雄县城防虽说被杨松安排的滴水不漏,可所有士卒心有傲慢,且纪律松散,只要豁出去血战…”
说到这里,甄武突然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张玉,笑道:“还是你来说吧。”
此去雄县,是张玉提议去的,甄武若是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倒显得他无比重要,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妥,虽然张玉可能不在乎,但是甄武也不能这么做,毕竟人与人交往之中,常常就是因为一些小事积累出间隙。
张玉笑着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心中明白甄武的意思,觉得甄武有些多心,但甄武的这个做法,确实让他心里舒服很多,只念叨甄武敞亮,是个可交的朋友。
随后,张玉把他们在雄县的所闻所见一一说给了朱棣。
朱棣听的陷入沉思。
张玉这时又语出惊人:“我们在涿州休整已有几日,也该南下进攻了,杨松潘忠如今扼守我等南下之路,不擒之,留他们作甚?总之一句话,阻我等路者,杀无赦。”
他的语气中透着无尽的锋芒,仿佛锐不可挡。
甄武有些吃惊的看向张玉,这就是格局吗?!
要知道当下局势,西有真定耿炳文三十万军马,东有河间府徐凯的十万大军。
这般情况下,张玉心中仿佛想的从来不是怎么防守住这两路兵马,整个人还在满心思的想着怎么南下打到南京城。
防守?
不!
要进攻!
这好像才是为将者,应该有的胆魄和胸襟。
甄武心有感触,战斗自从开启后,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北平城被朝廷攻破,要么就是南京城被他们功破,没有第三种可能。
为将者心中若是没有必破南京城的信念,兵卒又何来的悍勇无畏。
朱棣心中仿佛也被张玉的这句话所触动,他看向甄武。
甄武点头道:“殿下,咱们南下就是要来打仗的,是要去南京城清君侧的,自然不能只想着守在涿州城,更何况徐凯扔给杨松潘忠两万人做先锋,咱们不先吃掉他们,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顿了一下,甄武接着说道:“战事从全局来看,南军不仅有大明几乎所有州府做后盾,还集结了不下四十万大军,而我们只有北平,永平等地,兵马也只有扣扣索索挤出来的七万大军,好像看上去不堪一击,但是战事不能永远只看全局,我们必须要去争取和积累越来越多的局部胜利,来一点一点的影响到全局的大胜利,其中我军多军马骑兵,在速度上占优势,通过这一点我们就可以创造很多局部以多打少的情况。”
“就比如咱们现在的情况,雄县杨松九千人,莫州潘忠一万余人,可咱们却有着七万人,这样对比下来,我军兵力显然是占优的,只要咱们速度够快,在徐凯反应不及的情况下,拿下杨松和潘忠,那么徐凯的十万人就不关乎咱们现在的战事,哪怕之后的徐凯再来攻或者防守,不管什么情况,那也是下一次的局部战事。”
这话说完,朱棣和张玉眼睛都是一亮。
这种全局和局部论,在兵书里虽然也有相似的说法,但是甄武这种理论说法还是挺新鲜的,而且朱棣本身就是闪电战的行家,对于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应用和钻研很深,很快就想明白了甄武所说的内容。
朱棣想通这点后,一时间全局不利带给他的压力,也不由的变小了很多。
但是说了这么多,雄县怎么打,还是没有具体的实施方案,朱棣想了一下道:“你们觉得可以打,那咱们就主动打,但一旦要打,必须要火速拿下雄县,要不然后果很大,首先会影响士气,其次就是河间的徐凯绝对会第一时间增兵,断绝咱们想要拿下雄县的想法,甚至十万大军齐动的话,会把咱们压在涿州城不得动弹。”
甄武和张玉都点了点头,甄武再次开口道:“我们明白,所以在路上也商议过,我们的意见是夜袭。”
张玉接过话来道:“不错,咱们想要拿下雄县,所虑者无非就是莫州呼应的潘忠,所以可以兵分两路,一路阻援军,另一路集结所有剩下兵马,全力攻城,一夜时间想必定能拿下雄县,如此情况,徐凯哪怕有着十万大军也支援不及,于事无补。”
一夜时间拿下雄县这座坚城。
有点冒险。
一旦被雄县守住,那么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是徐凯的十万大军扑来。
而且这一夜时间,还是必须成功阻止住莫州潘忠的援军,若是阻拦不住,潘忠大军支援到雄县城下,与杨松兵马内外夹击,他们定然必败。
朱棣有些犹豫,这一战有点像是赌博,而且还是把所有本钱全部压上去。
张玉这时抛出最后一个战机道:“殿下,过两日便是中秋节,雄县军卒定会因为节日而心生疏忽,我们只要趁此时机杀出,定然能够功成,如此良机,还望殿下细细思索斟酌。”
中秋节。
朱棣脑中回想着刚才甄武与张玉所说的雄县见闻,想到雄县军卒的傲慢和期待节日的心情,终于咬牙做了决定。
古话有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也从不是一个犹豫无断之人,当即沉声道:“好,那就打,你俩下去后先不要到处声张,只需让人去新城通知一下朱能,让他在新城做出一副咱们准备过节的假象,外松内紧用来麻痹杨松,等到中秋夜,我要点将破雄县。”
“是。”
甄武两人抱拳应答。
而两人出去后,甄武看着天边,身上缓缓升腾出战意,张玉感受到后,微微一笑,同样心血澎湃起来。
因为张玉知道,若只是一味防守,几路大军必然攻破北平城,若想要求得生机,只有各个击破,就如甄武所言,必须要去争取和积累局部的胜利,一场场小的胜利才能支撑起一场大战役的胜利。
……
第261章 -八月十五大破南军
日升日落,仿佛只是转瞬间的功夫,八月十五日便悄然而至。
对比雄县一副喜气洋洋过节的气氛,涿州城内显得肃杀很多,甚至在这份肃杀下,城中的百姓,也尽显小心翼翼,什么赏月、吃月饼等一套过节操作,一些从简,只求这份战乱能够早日结束。
一些老人这些日子时常在家中感叹,太平日子还没过多久,怎么又来了呢。
整个河北之地的人口,本来就没缓过来,这再打下去,还不把人口全部打没了。
老人想到这点,就忍不住的一直摇头,他年轻时曾见过百里村庄无一人,千顷良田无人耕,白白落得个荒草遍地的光景。
那场景,任谁看了都得惋惜。
而造成那种光景的原因,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乱。
街道上披着甲衣的军卒匆匆走过,一个个传令兵奔向四方,马蹄阵阵的声音仿佛战鼓一样,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天好像快要黑了。
而此时此刻,朱棣召集了众将落座在会议室中,公布着今夜夜袭雄县的军事行动。
他身边放置着一盒月饼。
朱棣从其中轻轻拿起一枚,所有人的视线随之落在月饼身上,他们看着,在这中秋团圆节,他们的眼神中仿佛都带着北平城里一家团圆安康的场景。
可下一刻,朱棣重重的把月饼摔在了地上。
他沉着脸站起来,指着那盒月饼一个个问题,连续的抛了出来道:“想吃吗?谁敢吃?又能吃吗?!”
众人不知道朱棣要干嘛,无人敢应声。
朱棣语调突然拔高道:“不敢吃,也不能吃,如今杨松兵马就在眼前,后面还跟着潘忠和徐凯,兵峰直指涿州城,这月饼怎么吃?这节日怎么过?今天这节日我们若是过了,明天我们也许就没了明天,你们当我不知道有人在这种节日里心有思家之念,我也想家,也想和家里人坐在凉亭里吃着月饼赏着月。”
“可我们能吗?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待在涿州城,我们是要打到南京城的,功不成怎能有闲心赏月?想要热闹,好,那就待到功成之日,老子亲设欢闹宴席来欢庆我等所做的功绩!”
“殿下,我等没有思家之念。”甄武出声说道。
其他众将连连附和。
朱棣点头道:“没有就好,但麾下军卒难免有此念,不过雄县军卒亦不能免俗,定然念今夕中秋,防备疏忽,甚至定有不少换防军卒饮酒为乐,欢度中秋,而这正是我等破城战机,只要我等军卒断绝思家之念,悍不畏死,趁其不备,必破他雄县,到时候饮其酒,吃其饼,何不快哉。”
这话一落,除了甄武和张玉,其他众将脸色都有些惊讶。
夜袭雄县,朱棣这是打算夜袭雄县。
所有人脑海第一时间都浮上这个念头。
随后,一个个神情亢奋起来,他们随朱棣起兵,一来是和朱棣关联太深,朝廷不容,二来也是想要随朱棣打到南京城扬名立万,而不是窝在小小的涿州城中当守将。
朱能噌的就站了起来,信誓旦旦道:“殿下,朱能愿为先锋,朱能敢保证我麾下军卒,无一人后退,死战不休。”
其他人反应过来,皆起身请战,神情激动。
朱棣抬手压了压。
激动的众将这才安生下来。
张玉这时出声问道:“殿下,莫州潘忠谁领军阻止?又领多少人?”
其他众将听到这话,立马也想起莫州的潘忠。
所有人都皱起眉头,就像他们之前商议的那样,潘忠若是不解决,大军则不可能一心攻城。
若只是谴偏师阻潘忠,那么这个任务也太重了些,甚至不夸张的讲,无异于要负担起大军生死存亡的重担。
成功阻之,大军无恙,且能安心攻城。
可若一旦稍有疏忽,让潘忠支援到雄县城下,大军则陷入危机当中。
这任务不可谓不重要。
朱高煦有些跃跃欲试,可刚打算站起来请战,眼神不小心瞥到了朱棣右侧落座的甄武,他想了想后又把请战的心思憋了下来。
这时候还真不是逞能的时候。
他虽然有着巨大的自信,可他晓得甄武比他更加稳妥。
这不是他谦虚,他十二岁入军伍时就是跟着甄武,从一个懵懂的小菜鸟,成为如今领军作战得心应手的战将,这其中的成长少不了甄武的身影。
甚至不夸张的讲,他有一半本事是从甄武哪里学来的。
所以,他清楚甄武到底有着多大的能力。
这种重要战事,自然让甄武来更让人安心。
这时朱棣也在选将。
他的眼光在所有人身上打量而过,最后不出众将意外的停在了甄武的脸上,他看着甄武淡然而坐的面容,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甄武时的模样。
那时候甄武脸上便透着一股出尘的自信,仿佛这世间无一人与他一般,有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又好似天下难事于他而言都是易事,可搞笑的是,他当时偏偏狼狈不堪,生活艰难,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
这导致甄武整个人的气质很特殊,在人群中颇为与众不同。
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甄武也变了,如今不仅当了父亲,蓄起了胡须,这些年风餐露宿的战场生涯,也让以前有些白净的面容,变的有些黄,有些糙。
可这种变化,更给甄武增添了稳重,仿佛再重要的任务放在他的手中,都会办的妥妥当当,不出一点纰漏。
“甄武。”朱棣轻声道。
甄武起身,看向朱棣。
朱棣问道:“你若阻潘忠需要多少兵马?”
一直淡然的甄武,这时突然咧出一个笑容,笑容中充斥着满满的自傲,他笑着笑着,随后猛地把笑容一收,决然且朗声道:“若有五千兵马,可击溃潘忠,若有一万兵马,甄武定然全歼潘忠。”
阻潘忠?
阻?
呵呵!
谁阻谁?
潘忠挡得住他的几次冲杀!
甄武的话音一落,众将齐齐惊讶的看向甄武,右护卫之人满脸自豪,其余人脸色皆有些钦佩之色,而朱棣眼中蓦然爆发出浓重的亮光。
这就是甄武。
这就是他的头号大将。
在别人担心阻拦潘忠,生怕出纰漏时,甄武想的却是直接击溃甚至全歼,而甄武要求的兵力,也只是和潘忠一比一。
朱棣大笑了起来,只觉得甄武此言对他口味,他畅意的问甄武:“心中可有计策了?”
甄武点头,这两天他没少琢磨这事,所以哪怕朱棣选将不选他,他也会站起来请战潘忠。
朱棣接着说道:“说说,全歼怎么个全歼法,若是可行,你麾下兵马我一个人也不动,全权由你指挥,你给我一战打掉潘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