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人心惶惶的同时,大家也议论开了。
有人认为官家要出兵,也有人认为官家年纪轻轻,才登帝位,人心不齐,根基不稳,不敢出兵。
只会任由北汉和契丹在黄河北面袭扰劫掠一番然后退去,所以周朝大军会守黄河以南渡口,不会过河北上。
黄河北面的百姓要遭殃,都觉得要做好准备避兵祸了。
许多黄河对岸孟州、怀州等州地界官绅百姓拖家带口往河对岸的郑州地界跑,在渡口摆渡的人趁机抬高价格敲竹杠,一下赚一大笔。
郑州驻守的禁军也开始陆续召回士兵,按规定,如果家在附近的禁军,休整期间是有时间回家的。
渡口因为人多,一时秩序混乱,人员拥堵,史从云于向父亲请命,带亲兵营的士兵前去河边维持秩序。
他当前官职就是史彦超手下亲兵都头,可实际依旧如当初一样率一个营,三百多号人。
史彦超犹豫一会儿,叮嘱他不许杀人便同意了。
史从云觉得叮嘱很奇怪,去黄河渡口路上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老爹以为他要去趁火打劫,捞把油水!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去维持下秩序,让更多百姓快速过河,以免引起混乱!
郑县乱了他们日子可不好过。
郑县北面的黄河渡口拥挤不堪,乱成一锅粥,船夫抬价都不算什么,甚至有周围地方流氓恶霸堵在渡口索取财物,否则就不让百姓过河,作为社会主义好青年,他不想坐视不理!
......
现实却是,初到渡口,虽赶走恶霸流氓,可百姓却更加怕他!
有些人凑了一笔财货,战战兢兢给他送来,说求军爷行个方便,可怜可怜他们,让他们过河。
差点把史从云整乐了,还别说,挺多的......
要不是他意志坚定,差点就收了。
他再三解释不取分毫,不受报酬,不断约束手下军士,经过一天到晚的努力,百姓们才慢慢相信他真是好人!
他道不是心好,只是口子一开,往后士兵就会觉得理所当然,百姓恐慌下争相效仿,慢慢就变成强取豪夺了。
史从云得以维持秩序,组织众人有序上船过河,效率大增。
这年代,做坏人简单,做好人难!
其实史从云并不理解这个时代。
也不怪他爹和百姓这么想,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古时军队和后世人们想象有非常大的区别,纪律严明的军队很少,可大多数时候兵比匪更可怕。
所以民间有言“匪过如梳,兵过如蓖”,百姓怕兵比怕土匪还严重。
后世人们受时代最近的解放军影响,大多对军队都有好印象,可古时军队不是那样,借老乡人头充军功是各王朝军队基本操作,而五代军队更是恐怖。
在道德崩坏的五代十国乱世,军队烧杀抢掠都只能算常规操作,有不少明确记载的军队成规模杀普通百姓充粮之事。
如果说这是断粮时为生存的无奈选择,那还有不少五代十国武将直接就以吃同类为爱好,还觉得吃什么补什么,有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理论说法和食用方法。
直到北宋,军队大部分就是五代传承下的军队,哪怕赵匡胤不断强调武将要读书,尝试用礼乐教育重新让这些几乎快不算人的家伙捡起三观,可到平蜀时大军进四川后,烧杀抢掠,抢钱抢粮抢川妹的烂事也遍地开花,拦都拦不住。
宋军将领和官员中依旧有吃同类的恶事。
这个时代的兵将就是这样兵将。
所以史从云带兵丝毫无索取保护渡河百姓简直不是令人惊讶那么简单,而是不符合当下人的三观!容不得人家不惊讶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想要榨取更多。
在百姓讶异目光中,史从云连续几日维持渡口秩序。
慢慢的,渡口的船家和百姓都习惯了,敢过来跟他们搭话,并时常有人千番感谢,还往士兵怀里塞东西,让从没这样待遇的士兵们受宠若惊。
不过他下死命令不让收,一旦开这个口,人们争相效仿,即便没那个心,情况多了事情性质就会变。
北方逃难的百姓断断续续,朝廷中各种消息也不断传来,郑州离汴梁很近,许多消息灵通。
说什么官家郭荣太过伤感,不愿临朝听政,孝心可嘉,感天动地,宰臣冯道率领百官再三次上表劝谏请他出来主理国事,京城百姓也都说新官家郭荣孝心可嘉之类的。
至于真假虚实不得而知,消息都是往来商旅和一些底层官吏带来的。
到正月二十七,郭荣终于在万岁殿东面接见群臣,标志大周国进入郭荣主政的时代。
许多人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这样的乱世,权力交接过度比什么都难,周朝权力顺利交接过度,免去生灵涂炭的大祸,大家都放心了。
不过黄河边上的史从云没有放心,因为渡河往南逃的百姓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到二月三日下午,接连好几个穿着军服,骑着马的信使渡河,史从云和他们随意搭话几句,了解到他们是潞州士兵,渡河从郑州去往汴京向天子上报,河东刘旻真的与契丹大将杨衮勾结,引大军数万南下了!
第6章 、闾丘家
到这一步,战争不可避免,只是怎么打的问题。
等他回到大营,军中已经议论纷纷,大家意见比较统一,很多人认为新官家会派出大将统兵,迎击刘崇。
至于谁领兵,有人认为是河北的天雄军节度使卫王符彦卿,有人觉得是河中节度使王彦超,有人觉得是河阳节度使刘词......
当晚下午,史彦超召集军中几个都指挥议事。
主要内容就是让他们约束士兵,不要闹事,准备好打仗,史从云在这样场合没座位,一直站在父亲身后。
回家吃饭时,史彦超向大娘小娘说起此事,饭桌气氛便没以往好。
大娘小娘沉默,满面忧色,故意避开目光,连年纪尚小的小妹史从梅也眨巴大眼,眼中充满担忧和不安。
史从云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以示安慰,屋里很安静。
若是太平年代,以史彦超的官爵地位,哪怕他有闪失,家人蒙荫安稳度日,富贵荣华一辈子也是常事。
可如今不同,换皇帝跟换衣服似的,基本都是人走茶凉,史家在汴京的大宅就是几年前从前朝官员那接手的。
遇上好人或许还有活路,如刚刚过世的天子郭威,数年前接手晋朝宰辅赵莹的宅邸地产,之后还仁义的归还人家后人,但大多数人不是那样的,郭威这类人是少数。
因此由不得人不害怕。
史彦超却没察觉气氛不对,边吃边说:“还不知这次官家会派谁领兵。”
“官家估计会亲征。”史从云扒了一开口插嘴:“如果官家是想做大事之人,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官家才继大位,人心不稳,观望的很多,如果一战功成,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不用那么费时费力。”
史彦超看他一眼,似懂非懂点头:“你说话道像那些朝中相公,无论如何龙捷军必为前驱就是。”
.......
第二天,史从云照例去渡口维持秩序。
站在黄河边,远远看向对岸,波光粼粼河面,涛声荡漾,往来船只络绎不绝。
战争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几个亲兵也在身边说起他们自己的战争记忆,或是某个曾经兄弟如何惨死,或是他们刀下敌人如何惨死。
而且就王仲话最多,史从云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狗日的肯定是看出他紧张,故意说来吓他的,哪有能把人脑子从嘴里敲出来的,当他傻子么!
王仲哈哈大笑,连忙闪躲,“云哥儿放心,上了战阵某能护你。”
邵季则话不多,一看就像高手。
站在黄河岸边吹着牛,吹着风,不一会儿又有人走过来,像是道谢的,史从云按例准备拒绝。
走近才发现来人颇有不同。
一身灰褐书生长袍打扮,衣着整洁,大约三十多模样,身边还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穿短打的汉子,似乎是读书人。
再远处,还有一队二十来人车队在河边等候,时不时朝这边张望,想必是随从家人,这么一看不是普通人家。
这年头有权势的读书人可不多见。
“在下潞州闾丘伯虞见过小厢主,此番冒昧是专程道谢的,又听闻将军们分毫不取,半点不收受,为百姓造福,高风亮节实在钦佩,请受老夫一拜。”对方开口便自报名号,又道出他底细,肯定已打听明白。
史从云回礼,心中大悦,做了这么多天好人好事,终于来个懂事的,有机会装逼了,便大义凛然道:“我等戍守一方,就该为百姓着想,为天下苍生谋福嘛,小事小事,这点功绩不足挂齿,老伯你也不用到处传扬。
不过我看老伯模样是读书人?”
闾丘伯虞点头,“小厢主慧眼,在下本是齐人,以诗书传家。”
“齐人?山东人,怎么会到郑州来?”
“家兄在潞州事昭义节度李公,贼兵将至潞州,担心城破,故而领家中老小南迁以求避祸。”
史从云点头,明白了,原来他哥是昭义军节度使手下做事的官员,北汉契丹大军即将南下,所以让他带着家中部分人往南渡过黄河避难。
这样哪怕潞州城破家族也能得以延续。
闾丘伯虞有些好不意思笑道:“小厢主不会笑老夫怯懦吧。”
“不会,世道艰难谁都不容易,再者老伯兄长不是还在北面吗。”对这个问题,史从云没觉得怎样。
闾丘家反而比较聪明,哥哥继续准备死战,弟弟带着家人南奔,无论如何家族得以延续,也没有失职。
“小厢主不似常人啊......”
史从云又和他多说了几句,说北方的形势,说敌情变化。
这老伯比较有见识,认为这次伪汉和契丹出兵,无非是想趁天子新继位,借机发难,讨点好处。
他也这么认为的,大周如今无疑是众多割据政权中最强,最有机会一统天下的。
“伪汉之前与我大周较量屡屡吃亏,如今敢突然勾结契丹南下,无非看到我朝新君继位,认为有机可乘,这样投机之辈只要官家有决心定能一战败之。”史从云说着说着吹起来了,他敢这么拍着胸脯说大话,无非他早知道此战周朝赢定,只是不知道具体细节。
闾丘伯虞呵呵一笑,“小厢主高见。”他也没太当回事,毕竟史从云只是个小屁孩。
又说一会儿,史从云从话中也慢慢明白过来,闾丘仲虞过来搭话只怕不是什么感佩他的高风亮节,为百姓做事。
而是打听清楚了,他爹是郑州防御使,手握朝廷精锐龙捷军,往后他们家又要落脚郑州,来攀个关系,认个脸。
明白过来后顿时史从云也没说话的热情了。
靠!还以为自己虎躯一震,一番高论让对方五体投地,折服了,心里正暗爽。搞了半天是还是冲着他爹身份地位来的。
仔细回想之后,历史上好像没哪号人物叫这名,兴趣全无之下,史从云随意寒暄几句打发他走人。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从闾丘伯虞话中,史从云听出北面局势已经很危险。
.....
当天下午从河边回来后,军中有士兵告诉他,东面来了着红袍的官员,与史彦超在中军大帐中密谈半个时辰。
随后史彦超召集全军指挥使,下令集结军队,两日后大军开拔渡过黄河。
命令一下,黄河南面的郑州顿时沸腾起来,隐约也夹杂不安。
当晚,史彦超又问了他一次,要不要留下。
史彦超脸色没有半分柔和,可从他言语中史从云听懂了,老爹是希望他留下的,史从云是家中唯一男丁。
“爹,这次我非去不可。”史从云明白老父亲难开口的爱,可他不去,史彦超就死定了。
最终史彦超只好点头,而后又说:“军中无父子,既然要去,一切听我安排。”
史从云答应下来。
第7章 、交代后事
第二天,春风呼啸,天空万里无云,初春的太阳稍有炽热之感,温润皮肤很舒服,温吞何煦的日光中,大军却开始了焦躁的准备。此去生死两茫茫,再好的阳光也无人有心享受了。
对于史从云来说更是,一个月,他刚刚熟悉容入这个世界,了解这里的人,明白这里的事,融入这里的节奏,又被迅速推向另外全新的开端,前途未卜的路上。
还好史从云死过一次,比较看得开。
他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个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出头的年代。这次北上生死五五开,再不想死也不由人,能不能回来看老天给不给面子吧,所以如果无法主宰命运,至少死得洒脱些吧。
.......
早上起来,他没去大营,收拾好一些细碎物品后,他到自己屋中,把所有积蓄的值钱东西都捣腾出来。
全堆在一起也没多少,一堆各种通宝,最贵重的是少数几样细碎金银之物。
唐末之后,短短几十年,有众多国家,五个朝代。
时间长的十几年,短的如前朝满打满算也只有四年,大多都仿照唐朝发行过自己的钱币,却并不怎么管用,无法得到百姓认可。
所以如今在民间通行的依旧是几十年前唐朝发行的“开元通宝”,而因为唐朝早没了几十年,无人大规模铸钱,这些钱币都有比较高的价值。
他本想把钱财都交给大娘小娘,让她们代为“代为保管”,其实就是好听点的交代后事,假如自己回不来了也免得浪费。
没曾想大娘小娘似乎跟老爹史彦超有话说,进北院半天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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