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来啊!有本事来啊!”
他说着把头顶过来,还用力撞了一下史从云胸口。
锵——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声刀响,热乎粘稠的血水喷了史从云一脸。
史从云双手握的横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周鑫伸长的脖根上砍开一道大口子,血正在喷涌,脑袋还连着肩,差一点,因为手抖了。
周鑫难以置信的眼神迅速涣散,扑通栽倒在地,血水喷涌染红沙地,周围人都镇住了。
史从云长呼口浊气,几乎有些站不稳,心里翻江倒海,脑子有些混乱,用手中刀拄地才站稳:“小爷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要求,那就满足你,可惜手歪,没把你狗日的脑袋砍下来,真是抱歉。”
又对着地上尸体骂道:“窝里横的狗东西!”长呼口气回头问身边王仲:“周鑫有家人么?”
“有个跋扈儿子,在他手下当都头。”王仲才回神,如实回答。
“你带人去把他杀了。”史从云吩咐。
王仲点头,没有多问,随即带十几个亲兵去了。
想了一下,连忙又对另一个亲兵都头邵季道:“去请三十九位指挥到中军,就说我爹有话传达,记住,一定要说我爹有话要我传达。”
周围新兵也好,看热闹的士兵也好都被吓住,好在跟随的众多亲兵很快控制场面。
不过在场的却没太多人感到惊异,只有恐惧,因为这就是典型的五代人说话方式,能动手少动嘴。
不过他大腿其实抖得厉害……
史从云让前排新兵坐下,好让后面看热闹的士兵听得到他说话,大声问绊在木桩上的新兵:“为什么要逃?”
“将军,我不是有意的,求你放了我吧!”他撕心裂肺的喊:“小人是对岸洺州广府人,乡里恶人打死我爹娘,夺我家屋舍田地,霸占家妹,我要回去报仇,去宰了那狗东西!”
众人听完安静下来,不似之前幸灾乐祸,许多人低下头沉默无言,如今世道这样的事太多,引人同情。
洺州在太行山以东,如今是昭义军地盘,昭义军节度使叫李筠,听说是个能打的人,大人物,和当今官家都有交情。
可能打和治理基层是两回事,李筠能打却有勇无谋,脾气易怒暴躁,拥兵自重,骄横一方,其治下百姓想必也不会多好过。
史从云摇摇头没松口,若是今日松口饶过,说不定往后哪天新兵就会以各种理由逃跑:“国有国法,军有军规,逃兵当斩首示众,这是军中规矩,我不能改。”
瘦弱士兵眼神黯淡下去,也不哭了,面若死灰,哀莫大于心死。
周围将士欲言又止,但想到史从云方才狠辣,连指挥也干净利落一刀砍了,便无人敢开口说情。
“知道我为何杀他吗?”
史从云指了指地上周鑫尸首,回首对众人高声说话,“因为大家都是兄弟,将来是要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可以死于敌手,可以死于乱军,可以死在军法之下,死得轰轰烈烈,死得无人问津,像条死狗.......也不能死在自己人手中,被自己人凌辱欺负!
周鑫这样的混蛋,向来对自家兄弟狠下杀手,对跋扈外敌卑躬怯懦,猪狗不如,死有余辜!
往后遇事多想想,多动动脑子,别只知道跟着起哄!对自家兄弟多点同情,现在世道大家都不容易,上来战场谁靠得住,能救你命,只有身边弟兄袍泽。
窝里横的事往后都不再有,军中若再有这样的事,这样的风气,我定不轻饶!”
说罢转身对瘦弱士兵道,“我没法保你,军法如山。
但你可告知我仇人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大家都是军中兄弟,往后有机会这仇我给你报。”
绑住的士兵又一次大哭,边哭边嘶哑的喊:“叫李管,洺州广府人,昭义军外镇指挥。”
史从云点头,心里记住这个名字,“洺州广府人李管,昭义军外镇指挥,我记住了。”
随即吩咐亲兵,“把他放下来,带去中军斩首示众,告示全军。”
亲兵照做,士兵被带走前还高呼“谢谢小厢主,谢谢小厢主!大恩大德来世报答你……”
随后,史从云让人拖走周鑫尸首,用黄沙掩盖校场血迹,让亲兵暂时约束新兵,驱散围观士兵。
第4章 、史彦超归来
众多士兵这下很听话了,纷纷照做,一场突发的骚乱逐渐平息。
史从云紧绷神经稍有松懈,这可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是真恨透周鑫这样的烂人,才会做出杀人的怒举。
不一会儿,王仲提着周鑫儿子的人头回来,史从云瞟了一眼,有些反胃,连忙让他找地方埋了。
坐在沙地休息一会儿,整理好紧张的思绪,邵季也回报说三十九位指挥已经到中军大帐。
这些指挥才是史从云最怕的,五代兵变简直家常便饭。
若是突然听到有指挥使被杀,又不知缘由,很有可能生出变乱,史从云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清楚的。
下面士兵怕他,因为他是指挥使、右厢都指挥使史彦超的儿子,统帅一营亲兵。
但百战余生的指挥们可不一定镇得住,所以史从云假借老爹的名义召集众人,随后快速将事情始末说清,安抚众人情绪,以防意外发生。
要是史彦超回来发现大营兵变,绝对会大义灭亲......
史从云冲动杀人后立即想到此事。
他匆匆前往中军,向过来的三十九位指挥说明情况,称呼他们为叔伯,安抚他们情绪,并主动认错,说等史彦超回来听任处置。
当然他是让邵季和王仲带亲兵陪他去的,否则万一有谁和周鑫关系好,跳起来要杀他报仇,那就事大了。
话说完,众指挥议论一会儿,都不觉得死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周鑫在军中人缘不好,不少人反还觉得死得好。
历经一场骚乱,忙活一天,到傍晚事才全部平息。
史从云下午代爹安排巡逻郑县的事,以往不少指挥都会有理由推脱,这次却没,命令很快执行下去,轮到的指挥派出兵马,还严加管束。
......
军中暂时安定,一天忙碌回家后,却把娘和小娘都吓了一跳,他砍杀周鑫,脸上血迹是洗去,胸甲裙甲上的血迹也擦了,可内衬里却都是血。
两个娘还以为他受伤了,吓得手忙脚乱。
史从云笑着解释:“不是我的血,下午军中宰羊犒劳将士不小心弄的。”
两人才安心下来,又让赵侍剑服侍卸甲,随后将里面的衣物交给赵小娘去浣洗,小姑娘很勤快,虽不熟练,却认真做完事。
第二天军中一切如常,史从云依旧安排郑县巡视,傍晚众人正在围坐吃饭,史彦超从东面回来了。
大娘小娘欣喜出门迎接,史从云也连忙起来拉着小妹出屋,恨不能上去抱大腿。
史彦超对于他来说是名副其实的大爹,是各个方面,各种意义上的大爹!绝不止血缘关系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这个大爹作为后台,史从云都不知道该如何在这样世道生存。
“爹!”史从云深情高呼,连忙迎上去。
不过史彦超根本不看他,只是和大娘小娘简单说几句话。
草,果然男人眼里都只有女人么!
史彦超人高马大,身为后周猛将,身高至少超过一米九,下巴发须浓密,脸部轮廓分明,两个媳妇在他面前格外娇小。
此时穿着宽大官服和他风格格格不入,如穿着衣冠的大猩猩。
大娘小娘嘘寒问暖,史彦超只是点头,时不时嗯一声,看起来分外冷淡,不过大家都习惯了。
在众人簇拥下史彦超大步进屋,屋里的王伯、王婶、顾婶、赵侍剑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史从云叫他们进来一起吃的,可家主史彦超没说过,都紧张的怕因此受责罚。
史彦超看也不看他们,坐下自顾自大口吃菜吃饭。
过了好一会儿,吃个半饱才后知后觉皱眉道:“你们站着作甚?”
几个侍人相互对视,随即明白过来,史彦超根本就没在乎这事,又坐下。
过了一会儿,史彦超似想起什么,出们把随行两个亲兵叫进来吃饭。
顿时一大桌挤得满满当当,王叔、王婶又起身去造饭,因为不够吃了。
在这个年代,稻米开始普及,特别是五代几十年,北方战火纷飞,就没安定的时候,南方环境相对较为安稳,许多人避祸往南逃,经济重心逐渐南移,稻米也越来越多。
不过稻米霸占中国人餐桌,那须到南宋引进普及占城稻之后。
一般讲教养的家门,外人不得轻易见家中女眷,能见家中女眷表示关系非常亲密,可史彦超不管这些,就让亲兵进来吃饭,连侍者同一桌吃饭也没管。
饭吃到一半,史彦超随意张口就道:“官家病死了,养子郭荣继位,往后便是新官家的天下。”
在场的人开始没反应,因为说得实在太过轻描淡写。
随后顾英最先反应过来,这可是天大的消息,“新官家是个怎样的天子?”
“我只需杀敌擒贼,哪管那么多,不管官家怎样都是冲锋陷阵而已。”史彦超不在乎的答应。
大娘不满:“你们男人家在外面建功立业是对的,妇人在家总是提心吊胆,就是关心问问还要被嫌弃吗......”
史彦超平日是军中杀神,这时哪能忍,也大声道:“你妇人懂什么,哼!
......官家他是个能人,待某很好,以前先皇在位时官家便已经做过很多事,如今登基也是要做大事的人。”
“做大事?那岂不是又要打仗。”大娘担忧起来。
“不打仗哪来我们家的富贵。”史彦超不耐烦的说:“功业都是打出来的,你就别操心了。”
大娘点头,不再多说,脸上忧色尽显。
史从云心里却在哀嚎,郭荣来了,那高平之战还远吗!高平之战来了,他岂不是要成孤儿......
......
饭后,史彦超直接史从云叫到正堂大骂一顿,因为他擅杀指挥的事,还罚他跪了两个时辰,跪得双脚麻木,都站不起来了。
史从云有种感觉,他爹的火气主要不是他杀了人,而是不敢对大娘发的火,都发在他身上了,这大概就是母债子偿吧.....
第二天,史彦超回到大营又召集全军,在众人面前厉声斥责治史从云,并且治罪,将他从亲兵指挥降职为都头,打军棍二十。
好在打军棍的士兵似乎很光照他,没有用力,二十棍没把他打得皮开肉绽,只是感觉屁股火辣辣的疼。
杀周鑫的事随即也就到此为止,再无其他处罚。
史从云和众人都明白过来,史彦超严只是打骂给众人看,趁机把事情揭过,老爹还是护犊子啊。
而且此事在军中居然也没太多反应,仿佛死两个人是寻常事情。
战争的消息才是大事情......
第5章 、战争的消息
“好好练手,过几天说不定要打仗。”第二天捂着屁股刷马时老爹史彦超冷不丁对他道。
“打仗,和谁?”史从云瞬间紧张起来。
他知道自家老爹死在哪次战争中,可还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自然是伪汉贼子!
听朝中几个相公的话,他们很可能会趁着官家初登帝位带人南下,契丹人也会插手。什么道理某不懂,总之要打仗便是了。”
“高平之战!”史从云下意识想到。
“嘀咕什么?”
“没。”史从云摇头,高平之战怎么打他不知道,可周朝赢了他是知道的,他马上要成孤儿了也是知道的!
“你好好想吧,到时要随我出征还是留在家里,自己拿主意。”史彦超生硬的说。
史从云想也不想直接开口:“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那我必须去!”
史彦超愣住,惊讶看他一眼,许久才点头转身而去。
史从云心想,我不去,谁来拯救你啊,我愚蠢又头铁的大爹!
若不是情非得已,真不想去啊,高平之战稳赢,他去冒什么险,可不去爹就没了!
没了最大的靠山,如此乱世,如何生存啊......
.......
接下来几天,消息不断从东面汴梁传来。
先是大周天子病逝的消息,随后便是养子晋王郭荣众望所归,在诸位宰辅们扶持下于灵柩前继位。
随后才过一日有快马横渡黄河,从黄河北面的孟州过来,带来北方消息,伪汉国主刘旻趁着新帝登基,趁机起兵,聚集大军,勾结辽国南下!
瞬间局势便紧张起来,黄河边上来回奔跑送信的人马多起来,军中和民间都有各种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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