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史尽成灰
但是以头骨做酒器,还被把玩几十年,到处炫耀,也着实丢人过了!
堪称奇耻大辱!
这事张希孟是知道的,并且让人查找,只可惜在大都没有找到,拿下上都之后,也没有找到。
在原本历史上,朱元章是花了很大心思,四方查找,才最后弄到手,入土为安,算是对得起老赵家了。
而这一次铁锅一家都被俘虏了,元廷重臣也被抓了大半,酒碗还是找不到,张希孟都有点气馁了,却没有料到,蓝玉居然说他知道。
“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蓝玉道:“是从观音奴那里听来的,前几天我去功德营,寻找向导。有不少人都报名,其中还有铁锅在内。”
李文忠和朱文正都必须用力绷住,才没有笑出声,这都是什么世道,净出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张希孟道:“你让铁锅当向导了?”
“没!”蓝玉笑道:“要是知道他随军出征,我怕不用找元军,他们就会主动杀过来。”
蓝玉又道:“其实我也知道,铁锅是害怕了,上次也速给他下药,他最担心那些人弄死他,所以想立功,想离开功德营,让他干什么都行,哪怕灭了大元朝也在所不惜。”
“我没答应,但是我出了点钱,买了几头羊,又准备了不少美酒,请功德营的人吃了一顿。我是想着劝解几句,告诉他们,既然进了功德营,就别耿耿于怀,老想着以前的事情。”
听蓝玉这么说,朱文正忍不住笑道:“还行,你小子还挺有心的?为了收买那几个向导的心,你可真舍得啊!怎么没请我们吃过饭?”
蓝玉翻了翻眼皮,根本懒得搭理他,而是继续道:“张相,很凑巧,观音奴那天五十岁生日,也先帖木儿跟我说了,我就切了一条肥嫩的羊腿,又拿了一坛子酒给他。还跟大家伙说,唱歌跳舞,给他祝贺生日。从今往后,不管是谁,只要过生日,都要庆贺一下,至少给发个红皮鸡蛋。”
张希孟点头,“你这事做得很有格局。回头以我的名义下令,把这个变成功德营的规矩。”
蓝玉很高兴,又道:“张相,你猜怎么着?观音奴拿到了酒肉,竟然哭了。他说自己上个生日,有好些宾客登门,其中就有人拿出了宋理宗头骨的酒碗,当众炫耀。如今他一个阶下囚,不但没有死,头颅也没有被做成酒器。还能吃上酒肉,庆祝生日。他说终于见识了什么是华夏,什么是蛮夷,他服了!心服口服!”
第五百八十九章 太子羹
蓝玉胜过朱文正和李文忠,力压两位皇亲,得到了张相认可,担负起领兵的任务。蓝玉自然是不敢怠慢,挑选人员,筹备物资,探查道路,准备出击……他忙得不亦乐乎。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突发事件,差点让蓝玉失去了领兵的资格。
起因是负责提举功德营的钱唐,他认认真真,写了一篇文章,总结他在功德营的见闻。
由于文章写得太好,不光是北平,甚至是应天,还有其他各处,都产生了共鸣,许多年轻的文人官吏,纷纷发表文章,赞同钱唐的意见。
而在钱唐文章里,提到的蓝玉,也一下子成了大明青年武人的表率,有人主张让他调任中军都督府,要不是张希孟拦着,他差点就提前回京了。
不过钱唐写这篇文章,还真不是要害蓝玉,恰恰相反,钱唐也悟了。
前面提到过,钱唐随着老朱北上,一个人同时被新旧两批文人看不起,处境那叫一个可怜。
他在船上还发了疯,闹出了不少笑话。
所幸老朱还算宽宏,邀请他在山海关赴宴,随后把钱唐派到了功德营,他负责教化俘虏,也先帖木儿就是他的顾问。
身在功德营,钱唐承受着三观一次次的崩裂……他过去学的那些东西,也渐渐溶解,重组,一种新的明悟,从心头升起。
许是就在替观音奴庆生的那一天,钱唐突然就想通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把心里的感悟写下来,足足用了三天时间,一篇钱唐倾心打造的文章,总算新鲜出炉,他没有直接署自己的名字,而是用了“酸生”二字。
所谓酸生,自然是穷酸书生。
他捍卫孔孟之道,觉得朱子之学有理。
当初他抵制张希孟所讲的东西,但问题是大明就靠着张希孟的主张,光复燕山,两宋儒生,花了三百年心血,辩论正统,皓首穷经,翻遍故纸堆,想要论证大宋为正统。
结果这三百年的努力,尚且不及一个文姓士兵冲上大都城头的那一小步!
那是一个士兵的一小步,却是恢复华夏的一大步!
靖康耻,崖山恨!
在这一刻,全都得到了解决!
错了吗?
我们真的错了吗?
读了几十年书,学了那么多道德文章,琢磨了那么多圣人微言大义。
孔孟夫子到底说了什么?
又或者他们讲的都是错的,是屁话,不值一提?
钱唐提出了这个最致命的问题,毛病到底出在哪里?
这也是许多传统儒生的困惑。
有很多人不觉得他们错了,为此甚至闭目塞听,根本不愿意正视大明的成就。
很显然,钱唐没有那么狭隘,他还在寻找答桉。
直到他看见蓝玉给观音奴送酒肉,观音奴感激涕零,说明白了什么是华夏,什么是蛮夷……在这一刻,钱唐顿悟了。
“华夏有的不只是冠服之美,道德文章……华夏的根本,是强大!是横扫六合,一统宇内的气象,是强汉盛唐的威仪,是四夷臣服的霸气!”
钱唐翻看了许多张希孟的文章,张相一直在讲均田,讲民本,讲富国强兵,恢复华夏。不同人从张希孟这里学到了不同的东西,那钱唐学到了什么呢?
两个字:强盛!
别管如何粉饰,讲得怎么天花乱坠。
不够强大,就不配华夏二字。
因为只有足够强大,你的道德文章,礼仪典范,才会被蛮夷接受,才会让他们心悦诚服。
试问汉唐给藩国赏赐,藩国会觉得是汉朝唐朝打不过他们,不得已给他们的,是买和平的吗?
显然不会啊!
汉唐有这个国力。
到了宋朝就不行了,不管谁来,必定满载而归……岁币送了一圈,你说大宋是照顾邻居,乐善好施?
自己信吗?
要是能打得过,还低声下气送岁币,那不是有病吗!
别管自己相信不,至少蛮夷是不信的,千秋青史,也是不信的。
钱唐总结到这里,他的答桉竟然呼之欲出了……孔夫子没讲错,孟夫子也没有讲错。儒家学说也不能说错了。
只是历代儒者,尤其是宋代文人,忽略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或者说是最最紧要的前提。
儒家是要富国强兵的,儒家是追求大一统的,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儒家是帮着汉武帝对内处理藩国林立,对外匈奴犯边的要命问题的。
彼时的儒家,是比道家更积极,比法家更温和,更能团结天下人心,集中力量,处理内忧外患,打造出强汉盛世。
如果两汉儒家没有这个本事,也不可能脱颖而出,击败其他各派,成为两千年的官学正统。
但是在某个时刻,情况变了,成为正统的儒者士大夫,渐渐的忘了儒学的根本,忘了家国天下。
觉得官学地位是理所当然,越来越在乎自己,关心自己的利益,失去了家国情怀,从而败坏了儒学,也败坏了天下。
时至今日,旧儒已死,新儒当兴。
蓝玉蓝将军对待功德营观音奴的做法,为什么能得到观音奴的认可,从心里感激涕零,发誓改过自新?
道理很简单,因为大明已经击败了大元朝。
他们都是阶下之囚,生死捏在大明的手里。
我们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千刀万剐,乱刃分尸,想怎么炮制就怎么炮制……将女子悉数贬为奴婢,高过车轮的男人都杀了,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干,我们选择设立功德营,让他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我们可以用尽办法,折磨欺凌,让他生不如死。可我们没有这么做,我们给他过生日,给他酒肉吃,给他尊重,把他视作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我们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能做而不做,能蛮夷而华夏,所以我们能收服人心,获得尊重!
让人彻底反省,痛改前非。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能而不做!
放在国家上,就是我们能杀人灭国,却没有这么干……蛮夷是杀人灭国,无所不用其极,华夏是内敛宽宥。
这是我们和蛮夷的不同之处。
这也是孔孟之道的根本所在!
不管是孔夫子,还是孟夫子,他们讲这些都是为了富国强兵,为了挽救礼坏乐崩的天下,重建秩序。
不然孔夫子周游列国,又是为了什么?
仁民爱物,王道仁政,是要强国,可不只是教化人心,做个好人就可以了。
钱唐的文章到了这里,自然而然进行了总结。
身为一个读了二十年孔孟之道的人,我不认为孔孟之道错了,我还要秉持孔孟之道,修身齐家,追求君子之道。
此生不改!
但是作为一个大明的子民,尤其是刚刚洗雪崖山耻辱,恢复华夏的读书人,我以为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富国强兵,还是恢复民生,北赶大元,还华夏百姓安宁,使天下人人富足。
而且我们还要反思过去五百年的错误,重新规划天下,建立典章制度,求天下大治,杜绝靖康之耻,崖山之恨。
天下读书人,若是看不清楚这一点,依旧抱残守缺,不愿意改变,只怕要自绝华夏矣!
钱唐洋洋洒洒,一篇文章写出来,很快就引起了轰动。不只是北平,在应天,在苏州,在江州,甚至在武昌,都有人热烈讨论。
过去都是张希孟在说,也有许多人支持他。
但是钱唐作为一个公认的旧儒,本身受过儒家正统教育,有着师门传承的人,此刻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见闻,批评宋儒的错误。
甚至重新定义华夏蛮夷,这要是没有反响,简直就出了鬼了。
而且钱唐隐约提出了一个观点,就是国家的强盛,要高于道德文章。
此论一出,简直堪称石破天惊。
尤其是以他这般的身份说出来,更是天崩地裂,气冲斗牛。
拿到文章之后,马皇后才看了一遍,就把朱元章揪了过去。
“这回好了,别别扭了。你要是还觉得张先生说的不对,没把太子教好。你的见识,就连钱唐这个酸儒都不如了!知道不?”
朱元章接过报纸,乍看之下,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当他仔细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不错,真是不错!这个钱唐的见识上来了,要是礼部那帮人有这个心思,咱也用不着闹心了。”
朱元章越看越是欣喜,甚至眉开眼笑起来,“你瞧瞧,他说能而不为是华夏,能而为之是蛮夷,这话说得太好了。元廷斩尽杀绝,自然不如咱们大明远甚!这个文章太好了,钱唐值得重赏啊!”
朱元章说完,又扭头看了看马氏,笑道:“妹子,这些天了,总算听了点好消息,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咱高兴的。”
马皇后呵呵一笑,“怎么没有。”
说着,她拿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朱元章的面前,“这东西就是张先生忙活了好些日子弄出来的。咱们标儿也参与了,他还想以‘太子羹’,来命名此物。毕竟给军中供应,成本还是不低,要是能卖给大户,多赚一点钱,添补军用,也是一件好事!”
刹那间,朱元章的老脸铁青,狠狠一锤桌子,“逆子!不要欺人太甚!”
第五百九十章 皇帝带货了
儿子在商贾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
朱元章的郁闷可想而知,他当然也知道商贾这条路未必是错的,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无可奈何,气得切齿咬牙。
这就好比你爹想让你考公务员,当教师……你便要网上创业,哪怕成功了,积累了几百万粉丝,旧事重提,你爹也会吹胡子瞪眼一个道理。
在这个时候,就要看马皇后的作用了,她翻手之间,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大饼,直接塞老朱嘴里,“吃吧!”
朱元章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只能乖乖咬了一块,挺硬的,但是不难吃,咸咸的,有点香味,仔细咀嚼,还有明显的块状物,似乎是蔬菜,又不太像。
“妹子,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就是标儿和张先生鼓捣出来的军粮,面饼,加了油酥,晒干的紫菜海带,用炉子烤出来的,就跟原来的锅盔差不多。”
老朱略微迟疑,又咬了一大口。
“是很像锅盔,不过要松软些,还有些甜味。”
马皇后一笑,“你还正吃出来了!本以为你山猪吃不来细糠呢!告诉你吧,这是从岭南弄来的糖,是朱英那小子帮忙的弄的。张先生说了,有好东西,要紧着军中使用,不能计算成本……就拿这糖来说吧,要是放在应天,可能换几十万两银子啊!”
老朱面色严峻,摇头道:“不能这么算账,咱们俩都是随军征战出来的。最初咱们给将士定了一斤半的粮食……最后算下来,平均一个人就没少过二斤一天!还要搭配些蔬菜、豆子,后面还有各种家禽家畜。你想想,咱们最初军中有多少人有病?什么眼疾、足疾、皮肤生疮,溃烂……那是要死人的。后来吃饱了,吃好了,病也没了,个个都是棒小伙子,这才有咱们打遍天下无敌手!先生早就说过,要舍得给士兵吃肉蛋奶,战力就是吃出来的!”
马氏点头,“谁说不是!这个理儿我也知道,咱们标儿也知道……这不,他才想办法,弄点钱,填补军用吗!不然光靠着南粮北运,靠着从老百姓手里征发,能承受得起吗?”
朱元章渐渐被说动了,“妹子,这个瓶子装的什么玩意,能有什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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