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史尽成灰
马氏含笑,她从瓶子里倒出一些抹在饼上,又递给了朱元章,“你再尝尝。”
老朱吭哧咬了一大口,这一次顿时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香气,在舌尖儿绽放了。
“好吃啊!”
马皇后一笑,“总算知道了?我跟你说,这东西可以直接抹在饼上,也能放在锅里炖菜用……总之鲜美无比,这也是张先生给将士弄的新军粮。”
老朱怔了怔,又连着咬了好几口,仔细咀嚼,随后他露出幸福的笑容。
“好啊!这东西好!能吃上这个,咱们的将士所向无敌矣!”
吃虽然不是全部,但是能保证伙食的军队,战斗力都不会太差。当然了意大利人除外,毕竟他们即便有充足的意面和红酒,也很难战胜非洲的军队的,列强之耻了属于是。
“妹子,这东西贵不贵啊?能弄出多少来?”朱元章好奇道。
马皇后一笑,“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老朱懵了,这事也能逗闷子?
“你都说吧!”
“好!这假话就是用料名贵,需要山珍海味,集合十八种药材,用九九八十一天,精心酿造,几千斤的材料,才能浓缩成这么一小瓶!”
朱元章翻白眼了,“你这炼丹呢!说真话!”
“真话就是弄点扇贝,海螺,海肠,都是海边的寻常之物……晒干了,磨成粉,再加些盐,酱,海带粉,熬出来的。”马皇后笑道:“你要说便宜,自然是不便宜,但也没有那么吓人。”
老朱沉着脸,仔细盘算起来。
不喜欢商贾,不代表老朱不会算账。
相反,他可能要比张希孟还会算,只不过两人算得不是一笔账罢了……
“当下北平还没有粮食产出,又要修烽火台,建造关城,又要用兵打仗……能指望的不过是盐税而已,现在又多了一样发财的东西……咱们要帮帮忙啊!”
马皇后听老朱这么说,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转得够快的!你不是不喜欢标儿摆弄这些商贾之事吗?”
老朱绷着脸道:“咱不是反对,咱是担心他失了一国储君的体统。就拿他说的办法,起个太子羹的名字,就能多卖点钱?这手段也太差了吧!”
马皇后一怔,脱口而出道:“你还有什么高明的主意?”
老朱呵呵一笑,“你还真说对了。”
他一俯身,掏出了一团茶饼,放在了马皇后面前。
这东西正是小龙团茶,流行于宋代,是宫中贡茶,非常名贵。
据说只取茶芯,还要加入龙涎香,喝的时候,需要煎服。反正宋代和后世的喝茶方式,不能说天差地别吧,也只能说毫无关系。
加入了太多香料,工艺复杂,喝起来也失去了茶味。
朱元章对这种劳民伤财的玩意,早就厌烦了,什么贡茶啊,边去!
因此老朱打算从明年开始,就罢了小龙团。
也就是说,现在宫里的这点,很可能就是绝版珍品了。
“妹子,你说这样成不,咱下旨,把小龙团和这玩意都罢了。就说为了节约民力,免得劳民伤财,将此靡费无端的二物都给罢了。”
马皇后微皱着眉头,“然后呢?”
“然后就传出失去这东西,食不甘味,难以忍受,不得不下旨恢复。又不忍美味独享,特赐给朝中大臣享用。”
马皇后摆弄商贾之事好多年了,老朱的手段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蹭热度,捆绑销售,用几百年的贡茶小龙团,疯狂拉抬蚝油的身价。造成物以稀为贵的假象,大发利市。
这谁要说朱元章不会做生意,直接一巴掌湖你脸上!
“重八啊,行!我是服了,你这肚子里敛财的招数有不少啊!你怎么害怕先生把标儿教坏了?”
老朱瞪圆眼睛,“咱不是怕他学坏吗!”
马皇后哼道:“你也不老实!我算是知道了,你从张先生那里也学了不少!当初你们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得你都不舍得回房睡觉!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朱元章简直无言以对……两天之后,就按照朱元章设计的剧本,老朱划掉了小龙团,又划掉了“百味膏”,上面还特别说明,百味膏是宫中传承的贡品,由于工艺繁杂,耗费巨大,天子不忍心浪费民力,所以狠心罢之。
反正大家伙也不知道有多少种贡品,天子说了就是呗,皇帝陛下还能说假话!
这件平平无奇的小事,在过了几天之后,就发生了反转。
没了百味膏之后,天子食不甘味,面对满桌佳肴,难以下咽,人都瘦了一大圈,皇后见天子身形清减,这才执意进言,恢复了百味膏,当天陛下就吃了五大碗饭。
这种消息借着报纸,迅速传开。
人们第一次听说了百味膏这种神奇的东西,一个个都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玩意,能让天子如此魂牵梦绕啊?
是不是真那么好吃?
又过了一阵子,热度持续攀升,朱元章似乎终于有所察觉,在一天早朝,就对着群臣抱怨,说什么天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口腹之享,寻常百姓议论天子,有损皇家威仪。咱也不能不让百姓说话,但是为了澄清误会,特地赐些百味膏给群臣,让大家伙尝尝,此物到底是不是那么厉害?
对于朱元章这套说辞,李善长连半个字都不信。
你要说朱元章不懂得美食那是冤枉他,但是对于一个乞儿出身的人,多难吃的东西,他都能塞肚子里。
说朱元章为了什么东西不吃饭,还饿瘦了,这也就骗骗傻瓜!
只可惜老李明知道,也不敢说。
唯有拜谢天恩,然后拿着属于他的十瓶百味膏回府了。
他也没有多想,直接扔给了厨房。
当天晚上,李善长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尝了一口,竟然觉得菜肴鲜美,味道前所未有……李善长足足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之后,他还把厨师叫来,打算赏赐。
哪知道厨师竟然告诉李善长,都是百味膏的作用。
老李这才目瞪口呆。
乖乖,陛下弄得这玩意还真有用?
同样的事情,还出现在其他官员的家中。传了这么久的百味膏,终于有人尝到了。
每个人都说味道鲜美,难以形容,怪不得天子魂牵梦绕,我们也都是盼着天天能吃到啊!只可惜这玩意只有宫中有,大家伙手里的几瓶,吃完了就没了。唯有盼着天子赏赐吧!
一番操作下来,百味膏算是彻底打出了知名度。
朱元章每天让郭英打听消息,果然如同他设想的那样,老朱那个乐啊!
敢瞧不起咱的经商本事,你们等着惊掉眼珠子吧!
时机差不多了,又放出消息,说是天下太平。百姓果腹,万民安康。不似几年前那般窘迫,因此特准出售一批调味羹。是宫中百味膏的简化版,只有三成效果,但胜在价钱便宜了许多……只要区区十两银子一瓶!
对,这东西只能用银子买,不能用宝钞,普通百姓放心吧,老朱的镰刀不会收割穷鬼的。
张希孟得到消息的时候,这个调味羹已经卖疯了,虽说价钱很高,但是架不住应天的富商多啊!大明的商人不够,还有海外的夷商,另外又有苏州,杭州,扬州等地。
早就被报纸弄得心痒难耐,想要亲口尝尝了。
虽说这个调味羹远远不及百味膏,但好歹也能一窥端倪。
怎么也要买点尝尝!
结果就是连续好几天断货,拿过来多少,都被一扫而空。
“十两银子一瓶!加上瓶子,才区区八两重啊!”张希孟咬着牙道:“谁是天下第一……商!总算是见了分晓。”
张希孟直接对朱标道:“殿下,我看你该去请陛下教你经商之道,保证能比我这里学得多!”
朱标小脸微红,他挠了挠头,这才道:“先生,咱们做生意也是为了补充军费,你看父皇这么一弄,能增加多少收入?有没有用处?”
第五百九十一章 吾儿大孝
“不能说没有用处吧,区区五万两银子,还要经过宝钞局转手,到咱们手里,也就不到十万贯,能有什么用?”
“十万贯?那么多啊!”朱标低呼道:“先生,古诗有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有十万贯,那可就是一个富商了。父皇翻手之间,就造就了一个豪富之家,往后还有更多收入,父皇是真的厉害!”
朱标发自肺腑赞美,眼睛里都冒着小星星。张希孟心中好笑,别看这小子挺愿意顶撞老朱的,可实际上他还是非常钦佩父亲的,就像许多男孩似的,很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他跟老朱争,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吧!
就是不知道自家的小崽子会什么样,张庶宁大约是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只求别跟朱老四一样就好……
朱标感叹之后,发现张希孟嘴角上翘,面带笑意,不由得问道:“先生觉得弟子说的不对?”
“对!怎么不对!陛下自然是厉害的。”张希孟笑道:“殿下,身为一国之君,手握那么大权柄,带火一样东西不难……比如殿下最初设想的太子羹,就是这个道理。陛下的手段自然是更高明些,他废掉了龙凤团茶,成全了百味膏的名声,随后大发利市。一套手段,行云流水,无懈可击。但到底是兴起一个东西,只是商人手段罢了。”
朱标大吃一惊,“先生,您的意思,在商人手段之上,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有!那就是朝廷手段,帝王手段。”张希孟笑道:“所谓朝廷手段,就是能兴起一个行业,创造无数财富,让成百上千万人获益,百姓衣食所系,民生所赖。至于更往上一步,就是帝王手段,那可是要兴起一个国家,就如同陛下过去这些年做得那样。”
张希孟笑道:“陛下有帝王手段,所以用起商人手段,那是牛刀杀鸡,驾轻就熟。不过以殿下来看,你想到了把盐命名为御盐,想到了太子羹,要多买些钱。这还只是商贾格局,并且还没有经过实际考验,也不知道成败,距离帝王格局,可是差着太多了。”
朱标脸红了,“先生教训的是,弟子让先生失望了。”
张希孟一笑,“失望什么?殿下才多大啊!这些东西可以慢慢学,而且眼下就有一个学习朝廷手段的好机会,可以兴起一个行业,造富无数,改变千百万人的生活。”
朱标一怔,忙惊问道:“先生,你说的是?”
“自然是长芦盐场啊!”
“长芦盐场?”朱标不解,“咱们不是弄出了晒盐的办法,可以卖盐赚钱了还有什么事情啊?”
张希孟忍不住哈哈大笑,“殿下,那些事情只能算是前置作业,还有更要紧的在后面呢!别的不说,这个盐场要交给谁负责?让谁的人管理盐场?食盐的生产运输,该走哪条路子,有了收入,该入哪一本账?盐场又该优先和谁合作?这些殿下都想过吗?”
朱标傻眼了,他一个都没想过。
“让,让越国公来干,他忠诚可靠!”朱标脱口而出。
张希孟又笑了,“殿下,假如你没来北平,尚在应天,你身边都是翰林院的师傅们,那时候有人提议,建立食盐商行,你会派什么人负责?”
朱标再度吃惊,随后不免陷入了沉思。
张希孟笑而不语,他给朱标提出了一个相当难回答的题目。
“先生是想说不要任人唯亲吧?”朱标斟酌道。
张希孟摇头,“殿下,不任人唯亲是不可能的!就拿臣来说,宋学士,伯温先生,孙炎,汪广洋,还有一些人,他们都在臣的手下做过事,遇到了一些紧要的情况,臣知晓他们的才能,又信任他们的为人,自然要把这些人派过去,除了他们,别人能不能胜任,臣不知道,就算能力够了,还有人品!而且就算人品也好,那我手上就那点利益,凭什么不成全自己人?”
“啊!”
朱标忍不住低呼,他万万想不到,张希孟居然会这么说,这个讲法实在是太颠覆了,别说翰林院的人,包括父皇和母后都没有说过。
他们只是告诉自己,选贤任能,有识人之明,不能任人唯亲……可先生却告诉自己,必须任人唯亲。
不对吗?
似乎也很难说不对……就比如说他在应天,身边都是翰林院的文臣,自己也清楚他们的才能人品,如果父皇让自己选择一个人,管理长芦盐场,那必定是从文臣当中选择,或者让信任的文臣推荐几个人,供自己挑选。
毕竟一个长在东宫的太子,让他直接找到一个能管理盐场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这算任人唯亲吗?
很难说,毕竟他也有挑选,也考虑了才能人品,派过去没准也能做得很好。
但是呢,毫无疑问,这么选人,没什么往来的,离着很远的,挤不进圈子的,自然就没有了机会。
这又牵涉到了另外一件事,为什么文臣能控制住皇帝?
为什么会出现蒙蔽圣听,孤立天子?
为什么有些皇帝会特别偏爱宦官?
因为皇帝从小就生活在那个环境里,宦官们不论早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小心照顾着,多大的戒心,也在持之以恒的曲意逢迎之下,瓦解冰消了。
那些被选为储君师傅的文臣,为什么能入阁拜相,执掌大权?
因为他们就在天子的身边,多少年教诲影响,彼此熟悉,感情深挚。
遇到了升迁提拔的机会,很难不想到他们!
“先生,有什么办法,能避免这种情况吗?”
张希孟微微一笑,“殿下,这是人之常情,你为什么要避免?”
“这,这任人唯亲,总是不好的。我怕会耽误了国事!”
张希孟一笑,“殿下用不着太害怕,其实只要用心挑选,多数情况下,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让文臣负责长芦盐场,还是让武将负责,暂时都能管理很好,也都能贯彻殿下的意思。臣想问殿下的是,你打算把长芦盐场,这么大的利益,交给哪一方?让谁跟殿下分享好处?”
朱标彻底懵了,都说张希孟不教朱标,可真正当他下手的时候,才让人惊骇,这位不教就算了,一旦开始,教的都是要命的东西!
可以说是颠覆三观,前所未有……朱标觉得自己的小脑袋不够用了,他需要静一静。
张希孟也不着急,就给了朱标思考,让他好好权衡。
足足过了三天时间,朱标略显疲惫,来见张希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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