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史尽成灰
李文忠总结道:“我们只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其一,必须把烽火台建起来,遇到了敌袭,能够果断出击。其二,要把军民百姓安排好,军屯需要建立起来,民兵要练起来。至于这第三条,就是抓紧机会,主动出击,尽量驱逐各部,清理元廷残余势力。把他们赶得越远越好,另外一些汉人,愿意回归,我们要想办法安顿好,削弱北元的力量。”
李文忠的这番分析,堪称鞭辟入里,让人叹服。
主动出击,同修烽火台一样,都是保护自己。
眼下的大明还没有选择打不打仗的权力,做得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而已。既然如此,就算要承受很大的代价,也不能不出兵。
而朱文正接下来道:“虽说要打,但怎么打,也是很讲究的。几万,十几万,大军出塞,浩浩荡荡,这根本不行!一来人马庞大,耗损太大,二来动作迟缓,还没等赶上,敌人就远遁千里,逃之夭夭了。所以我们只能派遣几千人的精兵,携带足够的武器粮食,果断出击,抓住机会,痛打一切敌人!”
朱文正说到了这里,就把目光放在了张希孟弄出来的调料上面,眼睛里冒光……只有在军前征战多年的人,才会知道这点小东西的价值。
蒙古骑兵横扫世界的时候,他们吃苦耐劳,骁勇善战,四处抢掠,就食敌人自不必说,另外他们会晒牛肉干,这种牛肉干,硬如木材,盐分也足,很咸很咸,味道肯定谈不上多好,但能果腹,而且不易腐烂。
每逢打仗的时候,就把肉干放进羊尿泡里面保存,饿了就啃几条,渴了就喝马奶。所以他们才能四处征战,横行无忌,如疾风骤雨,无可阻挡。
中原这边,没法像蒙古人这样作战,不过历朝历代,在军粮的探索上面,耗费了更大的功夫。
军粮需要耐储存,方便携带,还能饱腹。
生鲜蔬菜就不要想了,军中通常携带粟米,豆类,稻谷,作为主粮。
再有就是盐巴,好的有些酱,差的就只能用醋布这种要命的玩意。说多了都恶心,真不知道以前的将士是怎么挨过来的。
张希孟在军中推行了很多改革,其中军粮就是最重要的一项。
干菜,梅菜,猪油,腊肉,豆子,果干,甚至还包括一点茶叶,岭南产的红糖……就是张希孟凭着一己之力,把军粮提高到了普通家庭吃饭的地步。
等于是从十八层地狱,拉到了地面上。
要不怎么说将士们格外尊重张相公呢!
真是好人啊!
不过很显然接下来要向草原发起攻击,人烟稀少,民夫跟不上,干菜,腊肉,猪油,甚至是米粮稻谷,都不合适了。
张希孟听说有一种军粮,是把米煮熟,然后晒干,再煮再晒……反复十次,剩下来的东西弄碎,装进口袋,就能作为军粮了。
十石稻谷,往往只剩下一石军粮。
张希孟听着都摇头,经过这番折腾,就算还能吃,也不过只有一点热量罢了,什么营养都谈不上了。
张希孟觉得要想方便携带,可以伴随士兵,长途奔袭。最好的东西,还是类似锅盔这种大饼,或者是炒面。
大饼之中,可以混入一些晒干的紫菜海带,提前碾碎了,然后用猪油制作油酥,一起混入面里。
不用烙饼,而是用铁炉烤制,可以保存时间更长。
吃的时候,配上熬制的蚝油,涂在饼上。
蚝油用瓷瓶保存,时间还是很长的。
如果没有蚝油,或者担心变质,没法携带。就用调制的味精粉……也就是贝类,螺类,海肠,这些东西,晒干碾成的粉,这里面还可以加入食盐,海藻、海带的碎屑。
吃的时候,用点水溶解就行了,如果有锅,放些干净的水,煮一锅汤,那就更好了,还能吃点热乎的。
干净的水?
没有怎么办?
容易啊!
张希孟鼓捣过滤盐水的那套工具,稍微改造一下就行,用砾石、粗砂、细沙,再加上些木炭,就能制造一个过滤桶。
针对不同程度的脏水,进行不同次数的过滤,差不多就能得到可以喝的清水!
但张希孟把这一套东西摆在大家伙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刘伯温和宋廉,谁要是还敢说张相公不务正业,那脑子纯粹是坏了,更有可能是良心坏了,也可能是二者兼有!
原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还真能成为战场利器,克敌制胜,无往不利!
蓝玉最是兴奋,他一手抓着蚝油瓶,一手抓着过滤桶,脸上乐开了花。
“有了这个,封狼居胥就更有把握了!只怕当年霍去病也没有咱们装备齐全!”
确实,有张希孟在,大明的后勤水平提升太大了。
眼下这几样东西,更是能作为明军直捣大漠的标配神器。
“张相用心良苦,是我们肤浅,真是惭愧!”宋廉连连躬身。
“别给我脸上贴金,说实话,我也用不着。”张希孟笑容真诚,没错,他真不需要这么刷声望了。
“我弄这些东西,确实是为了晒盐,也是为了菜肴更加美味,主要还是落在百姓日用上面。至于对军务的帮助,那是次要的。如果非要说点什么,这就叫军民一体,触类旁通!”
张希孟再一次语重心长道:“这也是我非常看重技术创新进步的原因。咱们不说别的,贾参政那边,用来治理水患的龙骨水车,弄到咱们这边,能不能用来提起海水?”
刘伯温眉头挑起,感叹点头,“确实,那个水车能省很多人力。”
张希孟又道:“如果这些东西有用,能帮着咱们克敌制胜,建立功勋,封狼居胥!是不是文人又多了诗词文章?又能记录历史。所以说军民能放在一起,文武也能密切合作。过去很长时间,文官都太执着于压制防范武人,是时候换个思路了。”
张希孟语重心长道,这话更是给朱标说的,这位太子殿下若有所思,来北平时间不长,可所见所闻,处理事情的方式,都让他耳目一新。
一点海蛎粉,就让菜肴变得鲜美无比,这点神奇的东西,还能帮助大军远征,解决士兵吃饭的大事!
你说神奇不神奇!
朱标觉得每天都有新鲜的东西可以写,文思如泉涌了。
朱文正、李文忠,蓝玉,他们全都在筹划着,建立堪比霍骠骑的功勋,哪个男儿能受得了这种诱惑?
他们很快也都遇到了和霍骠骑一样的问题。
茫茫草原,一望无际的大漠……要怎么寻找道路,如何准确掏到对方的老巢……霍去病真正厉害的不是战场多么所向无敌,虽然他也很能打!
霍去病最强的是每次出战,都能准确找到敌人老巢,一打一个准,钓鱼老永不空军。
与他相反,就是李广次次迷路,永远都赶不上关键的大战。
他压根就不是难封不难封的问题,是他的功劳根本不够封侯!
该怎么办吧?
咱们也需要向导啊!
去哪儿找?
李文忠去找胡商,朱文正去找了关铎的红巾军旧部,至于蓝玉,他最直接,来到了功德营。
“我想叫十个向导,你去问问吧!”
也先帖木儿答应,去了不多时,等他再回来,一口气带来了一百多人……大家伙的积极性超出了蓝玉的估计。
他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突然目光顿住了,下巴都要掉了。
铁锅!
你怎么在这里面?
你是大元皇帝啊!
我们是去灭亡大元残部,是去追杀你的子民部下,你知道不?
“那个蓝将军,一直到和林,我都熟悉,保证比他们强多了,你就带我去吧!我也想出去透透风!”铁锅近乎哀求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 冠军侯的格局
越国公胡大海被张希孟留在了身边,没有放他去领兵。
“那个老胡啊,我不是打压你,这不是殿下在这里,我要是把你派出去了,谁都会说拿殿下的安危冒险,而你越国公坐镇,殿下高枕无忧,谁也不会说三道四了。”
胡大海忙点头道:“张相,我虽然不算老,但也知道培养年轻人的重要,更何况我现在还要督修烽火台,我不会想不开的。”
张希孟微微颔首,这就是胡大海,一个永远心怀大局的人,说实话,在某些程度上,他比常遇春更加优秀……
“越国公,我问你件事……你知道忽必烈两次远征倭国,都遭到失败吗?”
胡大海怔了怔,道:“我听说是遇上了风暴,也有人说他们蒙古人只能骑马,不会坐船,兵败也是咎由自取。”
张希孟微微点头,又笑道:“倘若有朝一日,让你领兵,自高丽攻击倭国,你有把握吗?”
胡大海再度吃惊,他万万没有料到,张希孟竟然会把高丽和倭国分给他,这份恩遇有点过了吧?
时至今日,大明的格局已经有了眉目……朱英是经略岭南,随后进军云南,汤和坐镇湖广,总领西南。
冯国用、冯国胜、傅友德、丁普郎这一支南阳军团的最终目标是西域。
还剩下的方向已经不多了,而大明朝最强的三位武将还没有派出去。
胡大海觉得论起亲厚程度,他比不了徐达,论起争抢的本事,又弱于常遇春……很难捞到机会,专心修烽火台,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争就不争。
人家心怀大局,却也不是傻子。
但是张希孟却说,要把高丽和倭国这个方向分给胡大海,也就是说,包括辽东在内,都是胡大海的努力方向,等于是把北线一半交给了他!
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而且张希孟说话,比老朱管用。
就拿经营高丽来说,眼下胡大海在山海关坐镇,张希孟只需要把关铎拨给胡大海,然后两边对进,攻取辽阳,随后再出兵高丽,自然而然就是胡大海主持。
张希孟能从一些小事着手,从容布局,最后水到渠成,连朱元章也说不出什么来。
尤其是有关军务的事情,中书省也插不上手。
所以说朱元章这个皇帝,自然是说一不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反对什么就反对什么……但是除了他极力推动的事情,还有他极力反对的事情,剩下的事情,还不都是张希孟做主了。
这些小技巧不足和外人道也,可大家伙也多少明白一点。
“张相,俺身为武将,就是想沙场立功,立大功!似这般灭国之功,俺,俺也是求之不得啊!”胡大海激动地握紧拳头,“张相,真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
张希孟摆手,“不要说这话了,我安排谁,那也是出于公心。徐达和常遇春,这俩人也不是我能安排的,他们何去何从,必须听主公的意思。而且以徐达的帅才,对付这俩小国,也有点牛刀杀鸡。至于常遇春,他倒是一柄神兵利器,可是在一些细碎的事情上,他没有你仔细小心。每一员将领都各有特色,互有长短。量才录用,各得其所。我跟你说得这些话,也可以和主公讲,并没有私相授受的意思。”
胡大海连连点头,“我懂了,张相把事情交给我,那也要我能扛得起来,要是再跟忽必烈一样,兵败倭国,只怕就要换人了。”
张希孟笑着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说服了胡大海,剩下的三位年轻将领,可就不那么好安排了。
李文忠,朱文正,蓝玉,全都迫不及待,想要抢夺这份功劳。
尤其是朱文正,他有率领骑兵袭击上都的经验,李文忠也指挥过几万人大军,和元军大战,并且赢得非常漂亮。
相比之下,蓝玉除了刺探情报,俘虏铁锅,并无直接统御大军的经验,成了他最大的缺憾。
张希孟面对着三个人,斟酌了再三,冲着李文忠和朱文正道:“这一次你们担任羊攻,把骑兵拨给蓝玉五千,让他深入大漠,痛击元军!”
俩人顿时瞪大眼睛,凭什么给蓝玉啊?我们比他差在了哪里?
张希孟脸上含笑,让他们坐下。
随后张希孟拿出一瓶蚝油,放在了两个人面前。
“朱文正,李文忠,你们知道如果没有塞子,蚝油多少天会坏掉?”
这俩人面面相觑,“我们不知。”
“那如果是上面坏掉了,下面的能不能吃?要怎么处理?”张希孟继续追问,这俩人更迷湖了,完全是一副茫然的模样。
张希孟笑了,“这件事蓝玉告诉了我,他说能保持差不多半个月,天热的时候,会短一些,要是到了冬天,两三个月都不会坏。他还说就算坏了,只要把上面的清理掉,大约也是可以吃的。”
朱文正和李文忠用惊骇的目光看向蓝玉,而蓝玉则是靠在椅子上,选择了战术后仰绷着脸,凝重如山,不言不语,什么叫冠军侯啊!
朱文正和李文忠也不得不承认,这孙子确实比他们心细,连这点细节都考虑到了,他们确实是差了一筹。
“这次就让他占便宜了,但是下一回可没有这么容易!”朱文正气哼哼道。
蓝玉不慌不忙,从容道:“张相,我这次领兵出击,打算请张相授予独断专行之权,该怎么打,要怎么打,我都要自己说了算。还有,如果在作战期间,需要其他兵马配合,不管是谁,都要听从我的调遣。军粮军需,要优先供给给我。战场缴获,也要归我安排……”
“你疯了!”
李文忠直接开骂了,“蓝玉,你方才说的这番话,究竟违背了多少条军规?你自己不知道?你还敢大言不惭,就算你能打赢,败坏规矩,也是大罪一条!”
朱文正同样冷笑,得志猖狂,果然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酥油,尾巴这就翘起来了!
面对这俩人的质疑,蓝玉依旧从容,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
“张相,我知道铁锅之子,益王脱古思帖木儿的下落!”
张希孟不由得凝重起来,“当真?”
“确实,不但知道他,我还知道宋理宗头骨的下落!”
此话一出,李文忠和朱文正都没法澹定了,齐齐看向蓝玉。宋理宗的头骨可是大大有名,赵宋灭亡之后,有恶僧盗墓,南宋皇陵遭了殃,其中最惨的就要属宋理宗,他的脑袋被人从尸体上砍下来,然后又一噼为二,还给做成了酒碗。
而在随后的几十年里,这个特殊的酒碗在元廷贵胃中间不断流转,每逢宴会,都有人拿出来炫耀。
赵宋一朝,虽然丢人现眼,堪称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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