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赤生魔来时如墨染穹顶,去时若青烟一缕。
李稳只说自行离去,并未让赤生魔携他遁走,核心缘由,是想亲见那火人究竟。
赤生魔也无担忧,徒孙如今有紫寰枝护体,那火人断不能伤他分毫。
李稳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翻身上了隼背,小手轻轻拍了拍它温热的脖颈。
“迷龙湖。”
两天后,越近其境,周遭景致越显萧索,昔日的葱茏山林,渐渐枯黄,终至焦土赤地,枯木嶙峋。
风里无复草木清芬,唯硫磺燥气弥漫,入肺如灼,引火烧喉。
这还只是外围。
难以想象,那迷龙湖的核心地带,会是何等恐怖的光景。
红隼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身躯微微颤抖。
前方的天空,不再是澄澈的蔚蓝,而是被一片厚重粘稠的灰白色蒸汽所笼罩,如同架起了一口不会熄火的巨锅。
仿佛置身于丹炉之侧。
罡风不再是清凉的,而是化作了滚烫的浪头,一波波拍打在身上。
李稳运起灵力,在周身布下一层薄薄的护罩,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可红隼,却只是二阶灵兽。
“再往前一些。”
李稳拍了拍它的脖颈,声音沉凝。
又飞了数十里。
红隼悲鸣愈凄厉,飞行姿态已不稳,翅膀每一次扇动,都带着难忍的苦楚。
正当犹豫着是否该就此退去时,视野尽头,那片灰白浓雾之中,出现了一个极小的黑点。
那黑点杂糅着赤红。
李稳浑身汗毛倒竖。
念头方生,黑红小点已撕裂空间阻隔。
它宛若凭空现身,前一瞬犹在天际,下一瞬便已欺近眼前。
那是一道诡异光线,核心为熔融岩浆,外层却裹着一层阴毒煞气。
至阳至热与至阴至邪,竟被强行糅合一处。
红隼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长鸣。
黑红色的光线从它的胸腹间一穿而过,边缘处血肉翻卷,瞬间碳化。
余势不减,甚至直指李稳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李稳胸口处,那截被他贴身收藏的紫寰枝,骤然爆发出一团紫光。
李稳被这股冲击力震得气血翻涌,险些喷出一口血来,一人一隼同从高空向下坠落。
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去看红隼惨状,那畜生跌落时便已没了声息,只剩一具冒着黑烟的焦尸。
李稳扶膝剧喘,缓缓直身。
相距不过数里之遥,此等距离,若非紫寰枝护体,他早已化为飞灰。
筑基修士于此地,竟连呼吸亦成奢望。
他整了整坠落中凌乱的道袍,理了额前两道醒目的白眉。
而后,在火人茫然的注视下,他双膝一屈跪落于地。
焦土之上,风是滚烫的。
李稳此时额前碎发已被热浪燎得蜷曲。
李稳又大喊了一声,声音沙哑。
“我来时一路思忖,灵澜国万千凡俗,城池村落星罗。他们会如我师尊、我那红隼一般,在你面前化为飞灰。”
“爷,孙儿不能以您的性命,称量灵澜国众生安危。”
他的声音突然变轻。
“孙儿实有能力杀你,我灭杀金丹已非难事了……”
李稳袖袍之下,空气陡然噼啪作响,臭氧之气弥漫开来。
其身下焦土莫名濡湿,有两个蛙头欲从地底渗溢。
只是那火人对李稳的言语置若罔闻,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赤黑残影,弹指间,已跨越数里之遥。
李稳来不及多想,收回煞蛙,连忙催动遁术,身形猛地向后弹射而出,一连退出数里地,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抬头望去。
只见那火人俯下身,将红隼那具早已碳化的尸身包裹其中。
他喉间发出低吼,打一个饱嗝,白色热浪自它口中喷薄。
一时间热风扑面,周遭景物都在高温下扭曲变形。
李稳胸前那截紫寰枝再次护住了他的身躯。
然而他身上的道袍却无此等护持。
只听得一阵碎裂,李稳上半身的道袍,竟在瞬息之间化作漫天飞灰,飘散于滚烫的空气之中。
少年赤身而立,静望远方火人身影。
先前惊骇已然尽褪。
此物虽具毁天灭地之威,却无半分灵智。
行事纯凭的本能,嗜食生灵死后残躯,与山野间逐腐肉而生的精怪,何异之有?
师尊松丹宁之死,非其刻意为之,不过恰逢其会,为其本能所及。
自家那只可怜红隼,亦是这般境遇。
他轻声开口,再无半分悲切。
“孙儿,这就要送您上路。”
悲人李稳,十五载持重,自矜是宗门翘楚,平日里听多了筑基杀金丹的逸闻,竟未识陈生,是何等的诡谲异物。
其来时路上早有计谋,生父李蝉绝非凡俗,必是金丹境修士之流。
借他父子蛊之力,料此番父子同心,必能诛灭陈生。
他取出了那枚双色蛊虫。
一声脆响,蛊虫应声而碎。
那红蓝双色的蛊虫残片,竟如活物般彼此交融迅速膨胀,从中拉伸出一道人形。
李蝉现身瞬间,飞速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焦土,根本不给李稳任何反应时间,身形一闪便到了他跟前。
“爹!你做什么!正好合力杀……”
他话未说完便骇然噤声。
只见父亲李蝉,又变成了一头体型硕大的蜚蠊。
这蜚蠊比陈根生那魔躯,更添几分凶煞之气,六条肢足粗壮有力,背上骨翅与虫翅层叠,散发着幽冷光泽。
不等他细想,那巨硕的蜚蠊便将他往其中一条臂膀下一夹,另外几条肢足猛地刨地。
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唯有耳畔那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及被蜚蠊臂膀夹得生疼的肋骨,在提醒李稳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那火人只是在原地茫然地踏了一步,随后便又恢复了那副漫无目的的游荡姿态,似乎根本没打算追击。
“你跑什么!他没追上来!”
李稳之声乱于空中,听不清楚。
万事皆备,唯欠东风。
孰料东风既至,竟卷其仓皇遁走。
李蝉未发一言,只是闷头疾驰不已。
儿子是失了智?
待闯出灵澜之地,再问他为何要自寻死路。
第298章 父叹子痴陷心魔
“你跑什么!”
李蝉落在灵澜边界上。
强大的惯性,让李稳从他臂弯下脱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啃了一嘴的泥。
李稳狼狈地爬起身,正欲发作,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那头比山石狰狞,比黑铁森冷的巨硕蜚蠊,正在迅速消解。
甲壳化作流光,骨翅敛入血肉。
不过弹指一瞬,原地只剩下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
李蝉身形踉跄,扶着身旁一棵半枯半荣的界树,大口喘息着。
他抬起头,那双与李稳有七八分相似的眸子,此刻却满是后怕。
“你怎么敢想去寻死?”
“那火人是何等骇人的东西,松丹宁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李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那火人,是爷。”
李蝉连连摇头。
李稳嗤笑一声,双手拢入袖中。
“我这乙木灵根能窥隐迹,那火人身躯之中,残存一丝最是熟悉的生机律动。”
“那便是爷。”
李蝉沉默了许久,久到李稳都以为他又要犯那神志不清的毛病。
“若那真是陈生,那便更不能与之为敌!”
“而且,我信中与你说的清清楚楚,他不是你爷,他是我的师弟。”
李稳闻言,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你莫不是又糊涂了?”
“你在大虞京城,就要屠人满门,行事狠厉,半点不拖泥带水,我当时见了,虽觉你戾气太重,可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的。”
“只当你得了陈生真传,已然晓得人心险恶,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如何不叫人欺负了去。”
“可你此刻何为?为灵澜凡俗舍生取义?火人引向灵澜,自有青州他宗烦忧,你一筑基小修,凑什么热闹!”
“你意在何为,性子陡变,我实看不懂。”
李蝉说完,张口吐出一只蛊虫,直直没入李稳脑袋,片刻后,他神色大变。
“你想对那火人用《血肉巢衣》?”
李稳站直了身子,缓缓点头。
“他既已化作此般无智之物,命途终有尽时。与其坐视其为旁人所趁,或自行消散于天地,岂不若由我亲手送其一程,承其衣钵,全其遗志?”
李蝉怔望其子,宛若初识。
“且不说你《血肉巢衣》能否对他奏效,你我相加,又如何敌得过他?”
李稳打断他,声带一丝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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