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蟑螂开始修仙,我成了虫祖 第210章

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那你别走好不好?”

  陈生话音落时,拂开她的手臂,自干草堆中坐起身。

  “衙门的人到处在找我,留下来,咱们两个都得倒霉。”

  “你……要去哪?”

  风莹莹也跟着坐起,里衣堪堪遮住身子,在夜色里白得晃眼。

  “不知道。”

  风莹莹呆坐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躺回那堆干草里,只觉得莫名有些心悸。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失去。

  今天,越北镇的夜有点喧闹。

  更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官差,还在挨家挨户地搜查,陈生贴着墙根,避开一队巡逻的官差,朝着镇上唯一亮着灯的茶楼摸去。

  他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才能多获得一些信息。

  没等他走到茶楼,巷子拐角处,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仿佛等了许久。

  陈生脚步微顿,止步于距她三步之外。

  夜风吹拂,二人都未先开口。

  终是陈生先撑不住这份沉默,率先打破僵局。

  他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尴尬,无奈,还有几分讨好。

  “陆道友。”

  “李蝉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他见陆昭昭还是不作声,心一横,牙一咬。

  “我给你磕个头,你给李蝉放了行不行?”

  说着,他膝盖一弯,真的要朝地上跪去。

  这一跪,就是实打实的磕头赔罪,再没半分体面。

  夜风从巷口灌进来。

  更夫的梆子声、官差的吆喝声、还有几户人家被惊醒的犬吠,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朝着这个方向收紧。

  陈生跪在地上仰起头,话说到一半便被她打断了。

  “李蝉是我哥……”

  “李蝉已经死了。”

  陈生纹丝不动。

  像是忘了此番前来是为求情,也忘了起身。

  他便这般跪着,颔首垂眸,空荡的左袖管随夜风轻晃,宛若一截折损的柳枝。

  夜空之月,不知何时已自云层中探出身来。

  那月光恰好自巷口缝隙间洒落,端端映在陆昭昭脸上。

  她究竟背负了何等过往,让这凉月也甘愿敛去锋芒,以这般温和的清辉,轻轻覆在她面上。

  陆昭昭抬手将长发束起,绾成一颗圆髻,而后开口。

  “奕愧会死,如风今夜也难逃一死。”

  “至于风莹莹,本也该死,念及你或会难过,我暂留她性命。”

  “大虞于来月征兵,你不用跑了,去充任伙夫之职,安稳度过一甲子。”

  陈生回想往日几次见面,再看今夜,陆昭昭性格的剧变着实令他疑惑。

  怎么破局呢?

  思考片刻,还是说道。

  “当年李蝉涉红枫谷之事,是因他遭江归仙指使所致的。”

  “至于如风与奕愧为何要死,陆道友可否为我解惑?”

  他等了半晌,没等到答案。

  “你身上可有凡俗的匕首?送我一个,日后我当军中伙夫也好有个防身。”

  陆昭昭凝视陈生许久,目光从他汗湿的额发、沾泥的膝盖,最终落在他空荡荡的左袖管。

  “军中会有人照看着你,很安全的。”

  陈生摇头,对匕首执念颇深。

  陆昭昭依旧固执不给。

  二人竟于此般小事上,相持不下,莫名其妙。

  陈生温和笑道。

  “少了匕首,总觉不安,恐难周全,昭昭。”

  陆昭昭听到这话,颤抖了一下,借着月光缓缓背过身,不让陈生看他。

  “跟我来。”

  晚来风茶楼的灯火,是这越北镇夜里唯一的暖色。

  楼里空无一人,桌椅擦拭得一尘不染,整齐地摆放着。

  陆昭昭径直走到柜台后,弯下腰,在底下摸索了片刻。

  再直起身时,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她将匕首亲自拿到陈生手里。

  是一柄寻常匕首,铁质的,刃口发亮,看得出是件趁手的利器,柄上缠着粗糙的麻绳,方便抓握。

  陆昭昭有些开心。

  “匕首给你,我方才是凶了些,可你要明白,我其实一直都……”

  陈生猛地抢来,右手抄起匕首直没自己心口。

  怕没死透,又是反复数刀乱扎。

第269章 岁月抛人葬旧缘

  陈根生对生死道则的体悟,已至一定境地。

  对自身境遇亦早有明断,料定自己若殒命,陈生必随之而亡,自身意识便要归返无尽海某座岛屿的地底之下。

  若不死,断无破局之法。

  他不是一定要去探明陆婆婆殒命根由,只是尚有他事待理。

  可若李蝉真个去了,第六世他定然无法渡过,终将堕入痴呆之境,他总得出力帮衬一二。

  更何况,还有自家思敏牵念于心,不曾稍忘。

  他得放下自己的事情了。

  只可惜,终究是未能死归原处。

  灵澜国红枫谷山麓之后山,存两处墓地。

  其一乃规制颇显风光的茂陵,墓门题红枫太上陈青云之墓。

  其一为矮矮土堆,上立柏木墓碑,刻着陆昭昭夫君之墓。

  意识是重生者浮沉的孤舟,晃晃悠悠。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痛楚。

  自那矮坟之中,先有一手探出。

  继而,独臂男子挣扎着自土中坐起。

  他大口喘息着,震惊不已。

  全错了,全错了!

  他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的衣服。

  这是他赴死前穿的那件,可此刻摸在手里,已经触感全非。

  布料是一种历经岁月的朽坏。

  这感觉,不像是过了几天。

  他站起身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回头望着那个矮矮的土堆,和那块歪斜的柏木墓碑。

  计划全盘落索。

  没能死回无尽海,没能恢复修为,甚至连那具暂借的尸傀之躯都没能复原。

  脚下的路,还是那条路,可踩上去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这里该是碎石遍布,荒草丛生才对啊。

  可现在竟是平整的青石板。

  他跑得越快,心沉得越深。

  他冲上一处熟悉的高地。

  崖边的风烈了些,吹得他空荡荡的袖管猎猎作响。

  没有断壁残垣,没有记忆里的死寂荒凉。

  月下连绵殿宇半是新筑,飞檐翘角尚带木痕。

  几盏灯笼悬于脚手架旁,如暗夜萤火映着木料,将施工要道照得依稀明亮。

  身着短打装束的凡俗工匠扛着木石奔走,弟子们亦帮手搬运建材,脚步声、吆喝声交织传来。

  更能听见,近处屋舍间锛凿相击的笃实声响,和管事调度众人的洪亮嗓音。

  红枫谷,正在重建。

  瞧这往来奔忙的景象,分明是全力向着旧日鼎盛赶工。

  凡俗之厄,甲子之期。

  难道自己在这坟茔之中,一睡六十载。

  他竟被时光抛弃,被天道所刷,竟落得盲目无从。

  自己处心积虑,以自戕作棋,本想跳出困局,重开一局。

  未曾想,头破血流撞了回去,却发现棋盘早已不是原来模样,连棋子都换了一批。

  他转身走回了那片墓地。

  方才仓皇,他并未细看。

  此刻,借着愈发明亮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那块柏木碑上的字。

  字迹娟秀,入木三分。

  ‘陆昭昭夫君之墓’。

  陈生站在碑前,一字一句地念出声。

  碑上,甚至还留着一行更小的字。

  ‘此生无缘,来世再续’。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的衣衫,伸手一捻,布料便簌簌落下。

  他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破败袖管在夜风里无力地摆动。

  时光竟弃他如敝履,将他孤零零掷在无人问津的往后岁月里。

  这道则往后还能用吗?

  只消一死,便要迷失于岁月长河,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