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用不了道则了…”
两人相顾无言,都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种相似的茫然。
也就在此时,周遭世界开始了变化。
脚下粘稠滑腻的血肉大地,开始变得坚实干燥。
头顶暗沉如凝血的天空,竟透出了一丝昏黄的光。
四周盘结虬错的血管与肉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腥臭与腐败气息,渐渐被一种熟悉的、混杂着泥土炊烟的味道所取代。
不过短短十几息的功夫天翻地覆。
陈生和风莹莹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上。
路边是一排排低矮的茅草屋,屋顶上冒着袅袅的炊烟。
远处,有犬吠声和鸡鸣声传来。
一个寻常的村落,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陈生嗅着空气里混杂的泥土与柴火味,心头直往下沉。
下海摸鱼,驾船撒网,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本事。
若这魔体将他扔到一片海域,哪怕是凡俗之躯,他也有百般法子活下去。
可眼下这黄土朝天,四面皆山的穷苦村子,倒是要从头学过。
“棒槌……”
陈生定了定神,凡事总有利弊,不行就都杀了。
一股剧痛,猛地从左肩传来。
那痛楚来得急烈,疼得他浑身一哆嗦,险些叫出声来。
他低头看去。
左臂空荡荡,还有个血肉模糊的创口。
血正顺着破烂的衣衫往下淌,砸在脚下的黄土上。
先前那具尸傀之躯,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具再常不过的血肉之躯。
这下成了实打实的伤残。
一个甲子年,怎么度过呢?
陈生闭上眼,忍住疼痛。
要不要施展生死道则,恢复自身伤势?
“棒槌!你流了好多血!”
风莹莹惊呼一声,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入手处,是滚烫的体温和抑制不住的颤抖。
陈生嘴上硬撑着,额头上却已冒出细密冷汗。
“我无碍,只是心中存了个疑问。你那宴游师叔可曾跟你说过,这第二次灾厄若有村民活人之类的在其中,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司琳琅魔躯竟有这般离谱,实在让我不解。在这凡俗世间,怕不是一受伤便性命难保?”
风莹莹扶着陈生的身子,摇了摇头。
“他说这凡俗之厄,便是要将我等修士彻底打回原形,熬不过去,便是真的死了。”
仙子跌落凡尘,与寻常女子也没了区别。
甚至有时候还不如。
乡野村妇尚知如何生火做饭维持生计,她也许连麦苗与韭菜都分不清。
陈生疼得龇牙咧嘴,伤口处的血还在往外冒,左边的袖管空荡荡的,被血浸成了黑红色。
这下真玩脱了。
正当他暗自懊悔之际,村口的方向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在那边有外来人!”
“都快围上去!我越西镇的规矩,就是不待见外来人,绝不能让他们随便闯!”
几伙扛着锄头、举着粪叉的村民,骂骂咧咧地围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赤着上身胸口一撮黑毛,瞧着便不好惹。
他们脸上满是警惕与敌意,将陈生和风莹莹团团围住。
风莹莹何时见过这等阵仗,下意识地便往陈生身后躲了躲。
陈生独臂护着她,冲着那壮汉开口。
“各位乡亲,我二人路过此地,并非有意惊扰。”
那壮汉将锄头往地上一顿,溅起一片尘土。
“村里的鸡不下蛋,狗不叫唤,昨儿夜里张屠户家的猪还飞上了天!定是你们两个妖人作祟!”
“大哥,凡事得讲证据,我二人手无寸铁,又是这般模样,如何能是妖人?”
他展示了一下自己血流不止的断臂。
那壮汉却根本不吃这套。
“给我打!”
一声令下,村民们挥舞着手里的农具,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陈生暗骂一声,一把将风莹莹拽到身前,低吼道。
“抓紧了!”
言罢,他猛地转身,将风莹莹往自己背上一甩,用仅剩的右臂死死托住。
迈开双腿,玩了命地狂奔起来。
失血过多感,眼前的景物开始晃动,变得模糊。
陈生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脚步虚浮地勉强往前冲,只盼能离险境再远些。
“这地方叫越西……我太熟悉了…咱们不在魔体内了……”
村民们并未赶尽杀绝,看那架势,似乎只是不愿让外来人踏入镇子半步。
陈生凭着道则,勉强吊着生机,伤势却保持着不去治愈。
他一路背着风莹莹踉跄奔逃,总算躲进一处山洞,刚松下紧绷的道则,眼前一黑,直直昏死了过去。
第263章 欲念缠心药破生
越西镇的历史上,曾接连发生过两件震动全镇的大事。
一件是灰蓝化蝶之灾,几乎让镇子覆灭。
另一件便是灵澜国灭国,改变了此地格局,红枫仙师陆昭昭由此颁布法令,凡人可迁徙至此、守护这片土地,修士却绝不准踏入半步,违者立斩无赦。
此事之后,越西镇也依葫芦画瓢,定下铁规。
其一,外来之人,不详之兆,见之必驱,留之必祸。
其二,镇中若现异象,如猪上房、鸡夜啼、犬不吠,皆为外人所致,须以全镇之力共讨之。
其三,镇外之田,镇中之粮,片土寸谷,不与外人。
其四,忌言“蝶”字,闻此字者,三日不食,以净其口。
陈生醒来的时候,正在一个板车上,风莹莹拖着板车一路前行。
板车轮子压过碎石,咯吱咯吱,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左肩的伤口。
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
陈生转动僵硬的脖颈,风莹莹正背对着他,肩膀上套着麻绳,正费力地拖着这辆板车。
那身裙衫,此刻沾满了灰尘与干涸血迹,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
她几步走到板车旁,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陈生的额头。
“还好不烫了。”
陈生看着这个有点香艳的视角,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
“我……睡了多久?”
“快三天了。”
风莹莹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小心地递到他嘴边。
“你失血太多,一直昏迷不醒,我只好找了这么个板车,先带你离开那地方。”
清凉的水滑入喉咙,让他脑袋清醒了些许。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空荡荡的左肩,已经被处理过,用撕下的布条细细包扎了起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
“越北镇。”
风莹莹脸上又浮现出几分希冀。
“我向官道上的樵夫打听过了,越西镇的规矩古怪,容不得外人。前方有个越北镇,那里不一样。”
陈生默默感受着身体的虚弱。
一甲子的时间,到底要不要把手臂长出来呢。
生死道便是他如今唯一的凭仗了。
风莹莹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担心。
“那樵夫说,约莫三十年前,此地忽起一新朝,名为大虞。新朝律法严明,颇有章法,将这周遭百里都划入了治下。”
“越北镇,便是受大虞王朝管辖的镇子之一,那里有官府,有秩序,比越西镇那等野蛮之地,要安稳许多。”
风莹莹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你且好生歇着,等到了越北镇,寻个凡俗郎中给你瞧瞧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板车又开始咯吱作响。
这第二次的灾厄,瞧着是把修士拽入尘埃,断了所有超凡之力,可换个角度想对他来说反倒成了桩好事。
灵澜国的情况他还能不清楚?
想必陆昭昭也已经到了这里,倒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投奔她去,也省得再独自奔波。
不同意就磕几个头。
日头渐渐西斜,在天边涂抹开一片昏黄。
板车又是一颠。
陈生浑浊的视野里,不再是单调的黄土枯树。
道旁有了屋舍,有了人烟,更有了旗。
一面面赤红色的枫叶旗帜,插在镇口的牌坊上,挂在每一户人家的屋檐下。
“这镇子好生奇怪。”
风莹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瞧见了那些旗帜,秀眉微蹙。
陈生收回目光,装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许是……当地的风俗吧。”
他话音刚落,几个挎着篮子的妇人从镇里走了出来,瞧见他们,先是警惕地停下脚步,待看清陈生断臂的惨状和板车上的狼狈后,脸上的戒备才稍稍褪去几分。
“外乡人?”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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