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养橘猫的惠安人
陈根生忽然问。
“你今天偷着什么了?”
男孩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了过来。
是一个冷掉的,啃了一半的杂粮馒头。
“妓院里,也能偷到东西?”
男孩头也不抬,开始吃馒头,嘴里含混不清。
“后厨的王大麻子,昨晚赌输了钱,被婆娘赶了出来,就睡在柴房里。我进去的时候,他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噜打得震天响。”
陈根生沉默了。
“馒头馊了也总比饿死强。”
“你以后,想干什么?”
“还当个蟊贼?”
男孩啃馒头的动作停了下来,认真思考。
“我想偷一次大的。”
“这城里最大的官,是知府。最有钱的是王员外。最能打的是镖局的总镖头。”
“可他们,都是凡人。”
“我要偷,就去偷一个仙人,没有人会打算当一辈子小偷,我要当大偷子。”
男孩咧开嘴傻笑。
就在陈根生心神激荡之际,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身边那个瘦小的男孩,身形被拉长拔高。
稚嫩的脸,如同被岁月快进了一般,飞速地长出胡茬,添上少许皱纹,最后定格成李蝉瘦削的竹竿脸。
李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淡淡道。
“你日后莫再于梦中流连。”
“他之仇怨,凭何要我二人偿之?你也忒愚。师兄只望你做个薄凉之人,勿要自责过甚。你啊你,当勤修己身,好好活着,方为正理。”
“当年师兄便是着了他的道,赴红枫寻仇,反被那金丹初期的陆昭昭打得如丧家之犬,真是丢人现眼。”
“今你能入我梦,足见我兵解之举尽付东流。此番你必死无疑。根生,那等因果,师兄终究未能替你拦下。”
第156章 蝉言三十六道局
“师兄,你且把话说明白!”
陈根生满心急切。
“什么必死无疑?什么因果?”
李蝉不知能不能说,一时间也怕。
“我告诉你,你即便不听师父之言,无所作为,那灵澜国依旧会灭,红枫谷照样不存。”
“你可知为何?”
李蝉张了张嘴,想要说出那个答案。
“因为,江师就是那个人道则的一屡……”
他只说出了一个字。
李蝉脖子像是被一只大手掐住,青筋根根隆起。
他再也吐不出半个音节。
陈根生骇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一个名字,能在一个虚假的梦境里,产生如此可怕的力量?
李蝉痛苦地摆着手,示意他别喊。
过了许久,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才缓缓松开。
李蝉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又突然笑得阴恻恻的。
“你别急,我换个法子照样能说出来。”
他指着陈根生。
“根生,我问你!”
“那位师父,他那蜈蚣道躯,是什么颜色的?”
“那他从你身体里钻出来的时候,在你梦里头一次现身的时候,是不是像个刚生出来的魔头?”
陈根生思考片刻。
若师父真是那人,何以会被灵澜国几个不入流的门派打得元婴崩碎跌落结丹?
红枫谷那样连像样高手都没有的宗门,又凭什么擒住他的道侣,那位尊贵的天狐圣女?
还能以搜魂灯折磨三日三夜?
他口中那番复仇的故事,究竟有几分是真?
陈根生此刻急得如丧家之犬,手足无措。
梦境尽头,李蝉的目光只剩下怜悯。
“根生啊根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蠢了还自以为聪慧。”
他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梦境的碎片如雪花般从他身上剥落。
“来不及了…… 然有些话,师兄纵死,亦要刻入你脑中。”
李蝉的声音变得又急又快。
“这修仙,不过一场弥天骗局。”
“炼气易成,筑基有丹,都是甜头,都是诱你上钩之饵。”
“待至结丹方入戏肉,此界为修士设了三十六道则,任人择之。”
“诸道之名,皆似威风八面,前程无量。”
李蝉语速如飞,似诵早已烂熟之咒。
“剑道、刀道、体道、丹道、器道、阵道、符道、五行道、风雷冰火之道。”
“杀道、夺道、诡道、咒道、尸傀道、魂道、梦道、血道、毒道、蛊道。”
“气运道、问道、情道、画道、音道、偷道、谎言道、嫁衣道。”
“阴阳道、生死道、枯荣道、山河道、星河道、光暗道、虚实道、因果道。”
“更有那虫道。”
“三十六条,不多不少。”
“君若择其一,拼死修至元婴,便自以为了不起?不过将此道生化,仍须继续。”
“可待你欲再攀高峰,踏入化神之境,你猜如何?”
“路断矣!!!”
“三十六条,尽皆断绝!”
“唯余自己新悟的道则可行!”
“师兄结丹所为蛊道,兵解那日用了蛊虫,将那老魔的条条策策窥得分明,那人高高在上,自始便未打算给后人留一线生机!”
李蝉的身影,已经变得半透明。
“此骗局,为他所设,你不必循其旧路。”
“你的道,生于口腹。”
“吃人、吃妖、吃法宝、吃灵石、吃天、吃地!将世间万物嚼碎咽下,化为己之血肉道则!此,方为你之道,亦可兼学师兄的蛊道!”
“待你将这十节腹甲连同整个躯壳,炼为一体,化作卵鞘,你就明了!”
李蝉的身影,在陈根生眼前慢慢消散。
只留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的懊悔。
“师兄我本该多说些…… 兵解那日我金丹并未消散,以蛊护住它,苟延至今,只为今日等你到来,我才肯死!根生!”
“我怕你步我后尘被他玩弄于股掌,才为你活到今日之梦……”
“我们徒弟四人,一颗筑基丹,一株茼蒿,一只蜚蠊,一个蟊贼,你要活得比其余两人都久……”
“千万…… 莫去洗魂池……”
“我已竭尽全力…你勿像我这般窝囊……”
梦境如摔在地上的瓷碗,再也拼凑不起来。
天穹之上,铅灰色的云层间,无声的电光依旧游走。
陈根生收了双翅,伸出臂足,开始疯狂挖掘。
泥土翻飞,他不知钻到了地下多深。
冰冷的坑底,他蜷缩起身体,将六条臂足与那对虫翅紧紧贴在身上。
哪里都不想去了。
一处云雾缭绕,仙气弥漫的山巅。
面容模糊不清的人,正负手立于崖边,俯瞰着下方翻滚的云海。
在他身后,一道虚幻的人影正缓缓饮茶。
赤袍人缓缓开口。
“你辛苦了,我也辛苦了。只是那匣子,有没有可能是个变数?”
那面容模糊之人,将茶盏轻轻放下。
“可当初若非此物,根生又怎会入局?”
“我就是想不通。”
赤袍人转过身来。
“你我本为一体,主次有分,我竟不知你当初还藏了这般心思。”
“若你是主念,是我,断不会被区区一只狐狸,迷得神魂颠倒,落得那般田地。”
江归仙的虚影轻笑一声。
“你早已忘了何为七情六欲,又怎会懂。”
“那蝉儿倒当真是个大偷子。”
赤袍人叹了口气。
“他的蛊道,竟能穿破我为你设的梦,在你那残梦里,又开了一场新梦。”
江归仙的虚影却摇了摇头。
“根生听了蝉儿的话,如今怕是已心生退意。他若真就此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不出来,我等的布置,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赤袍人闻言笑了笑。
江归仙又为对方斟了一杯茶。
“他若不走这步,灵澜国便还会存续,红枫谷也依旧能喘过这口气。”
“到时候,你便须出手了。”
赤袍人应得理所当然。
“那是自然,灵澜一事,你妻子一事,我自会帮你报仇。”
他端起茶盏,饮下,看着茶水中自己那模糊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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