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無爭
謝清羽那雙依舊清澈的眸子,此刻正清晰地倒映著緩步走上前來的秦忘川。
秦忘川手一抬,一道散發著溫和生機氣息的符籙精準地貼在了他腰間的傷口上。
一股暖流立刻蔓延開來,封住了鮮血,穩住了傷勢。
隨後,秦忘川那平靜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深呼吸。”
謝清羽依言,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劇烈的痛楚似乎也隨之減輕了幾分。
“你敗了。”秦忘川看著他,語氣篤定,“但這不是結束。記住今天,你會變得更強。”
“下次再來交手吧,我的敵人。”
說完,他已轉身離去。
只給眾人留一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謝清羽望著那道背影,眼中翻湧著複雜的光——有不甘,有挫敗,卻也有種被點燃的熾熱。
下意識伸出手,五指想抓住些什麼,可終是徒勞。
明明近在眼前,卻彷彿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指尖在空氣中不甘地顫抖著。
最終,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猛地襲來,視野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意識徹底沉淪的前一刻,他只來得及捕捉到姐姐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
楚無咎看著地上昏迷不醒、腰間血跡四溢的謝清羽,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隨即又望向了秦忘川的背影,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解與探究的低語:“有必要嗎?”
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而已。
明明不堪一擊。
明明可以無視的。
真的有必要出手嗎?
還如此認真……
秦忘川腳步未停,卻在此刻倏然回首,深邃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楚無咎臉上,反問道:“沒有必要嗎?”
“敢於挑戰能碾壓自己的存在,這份勇氣本身,就是一種強大,值得認真對待。”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楚無咎一時語塞。
面對這等螻蟻的挑釁,他一直都是無視的。
但楚無咎回想起方才少年那被恐懼壓垮、卻又孤注一擲轟出的一拳,那眼神深處燃燒的不屈火焰,以及秦忘川那罕見的、近乎肅穆的認真姿態。
這個念頭此刻卻有些動搖。
真的沒必要嗎?
一行人各懷心思,剛走出不遠,卻見前方道路被一架精緻華貴的車攆悄然攔住。
車輦窗邊,端坐著一位女子。
她身著一襲素雅白裙,宛如月下初雪,氣質清冷出塵。
見一行人走來,女子合上手中正在翻閱的書卷,慵懶而疲憊的目光淡淡掃了過來,最終落在秦忘川身上。
“此行,可有收穫?”李青鸞的聲音也帶著幾分倦意,卻依舊清越。
秦忘川迎著她的目光,微微頷首。
他緩步上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樣式古樸雅緻的玉簪,簪頭點綴著細碎的星辰般的光點。
沒有多言,直接抬手,自然地將那支玉簪插入少女如墨的青絲間。
李青鸞微微一怔,眼中泛出喜色。
剛要開口說什麼,卻忽然意識到這份贈禮背後的深意。
這個念頭如電流般竄過全身,慵懶的神色驟然一變,一抹緋紅迅速自耳根蔓延至臉頰。
她幾乎是有些慌亂地將玉簪取下,遞給身旁的侍女,低聲吩咐了一句。
侍女立刻取來一個搴校⌒囊硪淼貙⒂耵⑹占{其中。
待她做完這一切,抬眸正對上秦忘川望來的視線。
那緋紅愈發明顯,她微微側過臉,聲音低若蚊吶,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赧與堅持:“現在還不是時候。”
說完,她似乎平復了一下心緒,重新看向秦忘川,發出了邀請:“上車吧。”
秦忘川正要舉步,一直沉默跟在眾人身後的葉凌川卻突然開口,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寧靜:
“秦忘川!”
“萬道書院,你會去的吧?”
此言一出,旁邊的楚無咎、趙凌雲、雲澤軒也同時將目光投來,帶著詢問之意。
萬道書院是面向整個三千州修行的聖地,其中機緣無數,能學到的東西確實不少。
但對於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並非必去不可之地。
然而,若是秦忘川要去……那意義便截然不同。
秦忘川聞言,腦海中立刻浮現未來身叮囑的一切。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當即點頭,語氣肯定:
“當然。”
葉凌川聞言,臉上露出瞭然的笑容,那笑容中帶著期待與戰意:“那好,萬道書院等你。”
趙凌雲咧嘴一笑,抱臂道:“家裡的老頭早就催了,還真怕你不去呢。萬道書院等你。”
楚無咎並未說話,因為他早就答應了家裡去萬道書院一趟。
“看來,書院之行會很有趣也說不定。”雲澤軒掃視一圈,眼中興致閃爍。
秦忘川目光掃過這幾張熟悉的面孔,最後對葉凌川微微頷首。
隨即,他不再停留,轉身登上了李青鸞那架華貴的車輦。
車簾垂下,隔絕了外界視線,只留二人獨處。
第274章 他身邊,藏著一頭噬人的野獸
秦忘川步入車輦,目光隨意掃過內部陳設,卻在觸及軟塌一角時微微一頓。
那裡,並排靠著幾個手工縫製的布偶小人。
布料柔軟,針腳細密,雖略顯稚拙,卻透著一份別樣的用心。
更讓他在意的是,那些布偶的眉眼輪廓,竟與他有六七分相似。
它們安靜地坐在那裡,像是某種無聲的陪伴與思念。
李青鸞隨他之後上車,順著他視線望去,臉頰倏地飛起一抹紅雲,有些慌亂地快步上前,欲將布偶收起。
“只是……閒暇時做著玩的。”她低聲解釋,快步將布偶人收入袖中。
車廂內空間寬敞,軟塌舒適,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雅薰香瀰漫開來,如同一張溫柔的網,將兩人徽衷趦取�
李青鸞收拾完畢後一回頭,便撞進秦忘川含笑的眼眸裡。
那笑意清湥瑓s讓她心頭一跳,慌忙抬手將散落的髮絲別到耳後,指尖不經意觸到發燙的耳垂。
隨後緩步上前,緊貼在秦忘川身側落座。
衣料相觸時發出細微的窸窣聲,在這靜謐的車廂裡格外清晰。
車廂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安靜,只餘李青鸞無意識摩挲衣角的細微聲響,彷彿在醞釀著某個難以啟齒的話題。
既想詢問那支簪子背後的意義,又想詢問秘境中的詳情。
她剛啟唇,一個“你”字尚未出口,便感覺肩頭微微一重。
秦忘川側過頭,竟是直接靠在了她的肩上,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湹年幱埃袂殚g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
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李青鸞身子一僵,到嘴邊的話也盡數嚥了回去。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秦忘川閉著眼,從喉間發出一聲悶悶的:
“嗯?”
帶著幾分鼻音,像一隻倦極了的大貓。
這聲鼻音瞬間擊潰了李青鸞心中所有的疑問與羞赧,只剩下滿溢的關切與心疼。
她放柔了聲音,輕聲問道:“很累嗎?”
“也沒有。”秦忘川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沒有睜眼,只是調整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只是感覺,原來相愛的人反目,是那麼痛心。”
他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但李青鸞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份平淡之下壓抑的沉重。
模擬並非是單純的看別人的人生,而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緒。
在名為“馬弘昌”的模擬中,起初的一切尚在掌控。
然而,當那位本應是此生摯愛的青梅竹馬,手持冰冷的匕首出現時,一切都失控了。
就在目光交匯的剎那,一股源自馬弘昌靈魂深處的、被摯愛背叛的劇痛,便跨越了虛幻的界限,如決堤的洪流般,悍然衝擊著秦忘川的意識。
那是一種撕心裂肺、讓他無法言語的痛楚。
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感受利刃穿心而過,感受生命如沙漏般流逝,直到那方熟悉的手帕如蝶翼般落下,覆蓋住雙眼。
也覆蓋了世間所有的光。
想起那絕望而黑暗的瞬間,秦忘川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他的眸子依舊深邃如夜,此刻卻倒映著車廂頂的微光,顯得有些空茫。
他下意識地開口,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
“情到深處……只有痛苦?”
這個問題,從無所不能般的秦忘川口中問出,帶著一種奇異的純粹與迷惘。
畢竟,模擬中真的已經經歷太多了。
李青鸞聞言,心頭一顫。
她側過身子,小心翼翼地將他的頭從自己肩上扶起,轉而用雙手輕輕捧住他的臉頰,強迫他看著自己。
“你又看到什麼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秦忘川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落在了她關切的眼眸裡,他如實回答:“看到了愛人相殘。”
愛人相殘。
四個字,重若千鈞。
李青鸞一時無言。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他身負仙骨,所看到的、經歷的,可能都遠超自己想象。
但,有些事,或許並不需要言語。
下一刻,李青鸞俯下身,柔軟的唇瓣輕輕印在了秦忘川的嘴唇上。
這一次,沒有旁人在場,也並非蜻蜓點水般的渿L輒止。
少女帶著一絲笨拙的堅決,膝蓋深深陷進座墊裡,將大半重量毫無保留地壓在他身上,隨後欺身而上。
溫熱的吻順著他的嘴唇,流連過唇角,劃過臉頰,最終落在了他微涼的耳垂邊,又輾轉向上,在他的眉心印下了一個鄭重而滾燙的印記。
一連串的動作,讓此刻的少女略微喘著粗氣,清麗的臉頰上染滿了動人的霞光。
她低頭,對上秦忘川那雙似乎有些怔然的眸子,身子沒來由地一顫。
‘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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