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無爭
秦忘川並未立刻言語,他指尖無意識地在桌案上輕輕敲擊著,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街景,卻又彷彿看向了更遙遠的地方。
侍立在側的葉見微無聲地上前,素手執起微涼的茶壺,為他重新斟滿一杯熱茶。
動作輕柔而精準,安靜得像一道影子,卻又處處透著熨帖入微的關懷。
良久,秦忘川頭也不回地輕聲問道:“你覺得如何?”
葉見微微微側首,白紗之下,她雖目不能視,卻彷彿能清晰地“看”到自家公子此刻心湖的波動。
她唇角微揚,輕聲說出了四個字:
“吾道不孤。”
“沒錯。”秦忘川接過話頭,聲音裡帶著一絲凝重,“吾道不孤。”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萬法歸源’只是我一人不切實際的妄想。沒想到...在這偏安一隅的分支之地,竟也有人懷揣著同樣的念頭。”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而且看樣子,這樣的人,或許還不少。”
“不知何時起,我的道已被他人所認同。”
“這不再是我一人的道,而是——‘我們的道’。”
說完,秦忘川仰頭,望向窗外的天際。
這一刻,他的視線彷彿穿透了厚重的雲層,穿透了此方世界的界壁,投向了那廣袤無垠、星辰閃爍的深邃星海。
“他說的對,不該止步於此。如今十首鼎立,秦家看似底蘊深厚,疆域遼闊,但......”這位稚嫩的神子輕聲自語,隨即緩緩搖頭,語氣變得無比堅定,“還不夠。”
指尖在虛空劃過,聲音平靜卻堅定:
“我秦家疆域,不止是看得見的,還有看不見的。”
“異域之外是星海,星海之外還有天。那天,該是秦家的天。”
葉見微安靜地聽完,白紗下的面容沉靜如水。
她雖非秦氏血脈,卻早已將秦忘川的道當作自己的道。
若秦家疆域真能遍佈諸天,公子定會欣慰。
想到這裡,葉見微緩步走到窗邊,抬手指向那根貫穿天地的通天柱:
“公子說的自然對,但異域太廣,星海太遠。”
“不如,就從眼前這通天柱開始?”
她當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通天柱貫穿三界,連通三千道州。”
“拿下此柱,秦家的意志可直達任意道州。”
秦忘川順著她所指望去,隨即微微蹙眉。
這個想法固然不錯,但那麼多年不是沒人試過。
通天家作為遠古遺族,其立族之本便是——永久中立。
“是塊難啃的骨頭。”
“眼下,先解決外傳道藏被篡改之事。”
第215章 萬法之道,無法回頭
龍口城,衍道天閣。
一間雜亂無章的陋室中。
秦銘找到瘋道人,語氣急促:“老頭,別畫了!有上界的大人物親自下來,追查功法流傳之事!”
正伏案疾書的瘋道人筆尖一頓,墨跡在紙上暈開一團。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竟沒有太多意外,反而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表情。
“終於…還是來了嗎。”瘋道人放下符筆,聲音帶著認命般的平靜,“也好,這條爛命他們若要,拿去便是。”
“不可!”秦銘聞言,急忙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你忘了你的宏願?你不是立誓要讓這些功法精髓傳遍天下,讓寒門子弟也有登天之梯嗎?”
“之前所計劃的一切,或許可以告知於他。”
瘋道人身體微顫,卻沒有反駁。
他緩緩站起身,環顧這間他待了數百年的屋子。
四壁、樑柱、甚至地面,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功法的推演、註解與感悟。
散落的紙張堆積如山,其中幾頁攤開著,上面那一個個刺眼的“秦”字,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眼眸。
“即便告訴他了,又能怎麼樣呢?又能改變什麼呢?”
“孩子…都是我最愛的孩子啊…”他伸出佈滿老繭和墨跡的手,顫抖著撫摸牆上的字跡,聲音裡帶著近乎哽咽的痛楚,“我視若己出,傾注心血…日夜揣摩,只求能讓更多人看懂、學會…可它們,終究不是我的孩子。”
“每每下筆,每每發出一冊,我的心就痛一分。”
“明知是偷、是竊,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
瘋道人渾濁的眼中滿是疲憊與絕望,重複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不如…不如就此了斷,倒也乾淨!”
秦銘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此次下界的,並非尋常人物,而是…是神子親臨!”
“秦家神子?!”瘋道人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那是對創造出這些玄奧功法之本尊的天然敬畏與極致好奇。
但這光芒只持續了一瞬,便被更深的苦澀與自嘲取代。
“呵…神子…”他扯了扯嘴角,頹然坐回椅中,“那些高居九重天闕的大人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眼中是星辰大海,腳下是萬里山河…他們怎會俯身,來聽一隻螻蟻的哀鳴?”
說著搖了搖頭,“沒用的。”
“這位神子,不一樣!”秦銘語氣斬釘截鐵,“他或許…真能明白我等苦心!”
瘋道人沉默良久,屋內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
最終,他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緩緩站起身,撣了撣沾染墨跡的破舊衣袍。
沒有著急動身,而是目光貪婪而痛苦地掃過滿屋的“心血”,彷彿要將每一筆每一劃都刻進靈魂裡。
他重重嘆了口氣,聲音蒼涼:
“罷了,罷了…既然如此,老夫就走這一遭吧。”
他看向秦銘,眼神裡是看透一切的決然:“若事不可為,記住,所有罪責我一力承擔。這條老命…沒了也罷,省得終日對著這些別人家的孩子,求不得,放不下…徒增痛苦。”
“可笑、可笑啊。”
瘋道人隨著秦銘來到茶樓雅間外,望著緊閉的房門猶豫片刻,終於推門而入。
門內的景象卻出乎他的預料。
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沒有森嚴的守衛,只有一個相貌普通的青衫男子臨窗而坐,身旁侍立著一位白紗覆眼的女子。
秦忘川見來人,並不意外,伸手示意:“請坐。“
瘋道人心中稍定,嘴角卻泛起一絲譏笑:“原來是神子座下使者。”
說著他越發認為自己的這個猜想沒問題。
“也是,那般大人物怎會親臨下界。”
這腦補堪稱一絕。
雖然秦忘川現在也確實隱瞞了真實面目,不妨順著他來,看看這位老人的真實表現。
剛這樣想著,瘋道人霍然起身,整了整破舊的道袍,鄭重行禮:
“也不用審問什麼的。”
“私自篡改秦家功法、借之開宗立派,全是老夫一人所為。使者儘管上報神子,要殺要剮,絕無怨言。”
說罷他轉身欲走,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姿。
可剛邁出一步,他腳步一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走到跟前來。
隨後,“噗通“一聲直挺挺跪在秦忘川面前。
“使者!”瘋道人抬起頭,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決絕,“老夫自知罪該萬死,但臨死前有一事相求,還望使者務必轉達神子殿下!”
秦忘川靜靜看著這位老人。
雖然暗衛早已將眼前之人查了個底朝天,他還是開口道:“請講。”
“能否...能否請神子殿下日後創制新功法時,同時釋出一個閹割版?”
瘋道人聲音發顫,“那些原版功法太過深奧,根本無人能懂!就像《斬道》,老夫鑽研數年都未能領悟...”
《斬道》——是秦忘川觀了老祖後悟出的招數,自然也放於川流閣中。
但瘋道人卻不知。
川流閣中流傳的《斬道》已經是閹割版,只能以掌代劍。
雖有其名,卻無法呼叫法則,達到真正逆流時空的地步。
“說來慚愧。”瘋道人聲音低沉,“老夫年輕時作惡多端,甚至被逐出家門,淪落得如同喪家之犬。那時篤信弱肉強食,以為蒐羅的功法越多,便越是強大,於是不擇手段地網羅諸天秘法……”
他環顧四周,目光彷彿穿透牆壁,看到了那滿屋的心血:
“直到某日,我對著搶來的萬千部功法,忽然驚覺——縱使生前佔有再多,死後這一切終究只是堆砌的廢紙。”
“如今壽元將盡,只想在油盡燈枯前,將萬家功法傳下,在這世間留下點存在的痕跡。”
“可有些功法實在難以入目,於是便起了最佳化的心思,最佳化後再傳給他人...”
說著,瘋道人一頓,“直至,我得到了神子所創之功法。”
“僅是一眼!我便知曉了什麼是真正的天才!”
“後又得知神子所求之大道,併網羅了他所說的那些話...”
說著,瘋道人好似瘋癲般站起,雙手好似託舉著什麼,說:“萬法不可能歸源,所以,由我來成為萬法源頭!”
“如此囂張,如此張揚,如此的...厲害!”
“但看著芸芸眾生捧著無上妙法卻不得其門而入,我便起了妄念——既然原版學不會,那就造個誰都能學的版本。”
“這一做,便再難回頭...”他聲音顫抖,“每每拿著神子所創之功法,我心中醜惡的嫉妒便油然而生。”
“世人尊稱我一句前輩,可我清楚,自己不過是個偷功法的老鼠。”
說到最後,瘋道人聲音哽咽:“所以老夫斗膽懇求,神子創功時能不能...直接釋出一個簡化版?威力無需驚天動地,只要...人人都能入門便好。”
“這等精妙道法,該讓全天下人都見識見識。”
“以神子之才,想必不難。這...不正是踐行他的大道麼”
說這話時,他眼中閃爍著最後的希冀,像是將畢生夙願都寄託在了這一線希望上。
然而,秦忘川伸手將老人扶起,緩緩搖頭:
“他不會。”
“怎麼不會呢!”瘋道人眼中剛燃起的希望瞬間黯淡,“這分明就是他的道啊!使者,請您務必把話帶到,老夫這裡還有些...”
他慌亂地伸手入懷想要取出什麼,卻被秦忘川輕輕按住。
“他,不會。”
秦忘川注視著老人茫然的雙眼:“秦家的道,生來便是為天才鋪就的。敞開大門,考慮的是‘人人可學’,而非‘人人能學’。”
“他要的,一直都是能統合萬道、斬開異域、乃至斬開星海的鋒芒,而非人人可握之鈍刃。”
“此路,不能回頭。”
(ps:這種以論道為核心的寫法是不是不太好啊,如果不太好,那這就是最後一次提起道這個概念了。)
第216章 意志不滅,代代相傳
瘋道人急切地抓住秦忘川的衣袖:“怎麼會回不了頭?那位大人天資絕世,稍動心思就抵得上我數十年鑽研!只要他願意...”
“不是回不了頭,而是不能回頭。”
秦忘川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這是一條開疆之路,更是一條橫掃世間的無敵之道。
“若在前行中時時顧及身後弱者,時時想著削弱自己的功法,你說...”他目光如劍,直刺老人心底。“這般束手束腳,算什麼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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