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会说话的肘子
下一刻,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周放,既然他们要看看车内,便让他们看看吧。”
小道童应了一声:“好的师兄。”
说罢,他主动掀开车帘给虬须将士查看:“喏,看吧!”
陈迹心已提到嗓子眼,他眼睁睁看著虬须将士探进脑袋,用锐利的目光投向自己。
可对方只是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扫过去了。
虬须将士对张黎拱手道:“张黎道长抱歉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
张黎平静的嗯了一声,凝声问道:“我车内可有反贼?”
虬须将士赶忙道:“没有。”
“还不放行?”
虬须将士退后一步,对士兵挥了挥手:“让开,放行!”
马车再次摇摇晃晃行驶起来,张黎笑著摘下陈迹额头的榆树叶,两指轻轻一搓化为齑粉:“还好他们没有纠缠太久,不然就露馅喽。”
陈迹惊疑不定:“他为何看不到我?”
张黎笑道:“小小幻术而已。”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葫芦状的白瓷瓶:“陈迹道友,你将袖子卷起来,我给你敷些金创止血的药粉。”
陈迹将袖子卷起,却听张黎轻咦一声:“已经止血了?”
陈迹侧头看去,只见弩箭留下的血洞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便是方才失去知觉的左臂也能抬起来了。
炉火!
他不动声色的接过瓷瓶,将药粉撒在伤口处,漫不经心解释道:“我从小伤口便愈合的比旁人快一些。”
张黎展颜一笑,不再多问:“道友乃天眷之人。”
陈迹放下袖子,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去,街上仍有刘家的军队源源不断朝王府涌去:“张黎道长可有出城的法子?”
张黎端坐著,双手拢在袖中说道:“如今四座城门紧闭,城墙上架好了床弩,城外更是连绵十余里的军营。刘家举事之前,断然不会让任何消息走漏出去,你出不去的。”
陈迹皱起眉头。
此时,一队黑衣人策马迎面而来,要往王府方向去。当先之人身披青色大氅,赫然是几日未见的冯先生!
陈迹立刻将窗帘放下,生怕对方透过缝隙瞧见自己。
张黎坐在车内饶有兴致道:“道友,不如你随我回客栈藏匿下来?我领著十余名师弟师妹住在迎仙客栈,不管刘家到底要做什么事,想必都不敢为难我道庭。”
陈迹摇摇头:“道长好意心领了,我不能心安理得的藏在你们身边,万一被刘家发现了,恐怕会拖累你们。而且,刘家幕僚之中有高人,方才那幻术未必真能骗过对方。”
说罢,他朝张黎拱了拱手:“在此谢过道长出手相救,我们便在此分别吧。”
张黎不再挽留,笑著拱手:“就此别过,有缘还会再见的。若道友此番活下来,记得来我黄山做客。”
“一言为定。”
待冯先生一行人离得远了,陈迹掀开门帘跳下车,转身消失在路旁幽暗的巷子中。
赶车的小道童回头好奇问道:“师兄你一肚子坏水,也不是什么侠义心肠的人啊,干嘛帮他?”
张黎没好气道:“少他娘的编排我,我张黎那些手段都是用来对付佛门的,何时对付过旁人?我辛辛苦苦忙前忙后,你们却在背后蛐蛐我一肚子坏水?小心我扇你们啊。”
小道童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师兄都是入宫面圣的人了,怎的还是如此粗鲁!”
另一边。
冯先生策马来到靖王府门前,笑吟吟的看著已经闭上的朱漆大门:“围好了吗?”
虬须将士站在马旁禀报导:“回禀冯先生,我象甲营已将王府团团围住,靖王与其家眷就在其中,绝对没有放走任何一人。”
冯先生嗯了一声:“老爷要的那个少年郎呢?”
虬须将士迟疑片刻:“此人想要通过太平医馆的地道逃走,但我等识破他诡计立刻追上,追逐中,那少年郎中了我们一箭……”
冯先生森然笑道:“再说废话小心人头落地,我问你,他人呢?”
虬须将士吓得匍匐在地,身上铸铁的黑色甲胄哗啦啦作响:“末将还在找!他受了伤,且我等已封锁了这片区域没放走任何人,他一定还在附近!”
冯先生仰头思索了会儿:“确定没放走任何人?你可不要骗我,若让我发现你有一字谎言,斩你妻儿老小。”
虬须将士赶忙补充一句:“先前有道庭马车经过。但末将仔细检查过车子,确定车里只有一名道士才放他们离开的。”
“哦?”冯先生挑挑眉毛:“那道士叫什么?”
“黄山道庭,张黎。”
冯先生乐了:“原来是他啊!”
虬须将士疑惑:“冯先生认识他?”
“当然认识,”冯先生笑著问道:“你去检查他的车辆,他没有扇你耳光吗?”
虬须将士怔了一下:“未曾。”
冯先生沉吟片刻:“张黎何时如此好脾气了?那少年郎必然藏在车上,不然张黎早下车扇你了。你现在派人去追……算了,那小子机警,怕是已经晚喽。”
虬须将士瑟瑟发抖:“冯先生饶命……”
冯先生笑吟吟道:“起来吧。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道庭帮他,非你之过也。”
第167章 面甲
落日沉入地底,天边的火烧云如烈焰在苍穹上燃烧著,最终一点点熄灭陈迹戴著斗笠站在翠云巷外的点心铺子旁,一边伴装挑选点心,一边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著巷子里。
陈府的管家正站在门口,大声吆喝著:“快快快,把那只箱子抬到马车上来!刘家兵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了,千万不能便宜了他们!”
两名小厮抬著一口大箱子出门,过门槛时一人不小心绊倒,箱子摔出一地的金银细软,其中一顶‘凤冠蓝色花钿头面’”格外醒目。
管家面色一变,咒骂著扑上前来将细软重新拾回箱子:“要死啊你们,
摔坏了你们拿命也赔不起!”
陈迹从袖子里数出十二枚铜钱递给店家,一边嚼著纸包里炸至金黄的麻花,一边面无表情的看著巷子。
此时,远处传来沉重的马蹄声。
陈迹转头一看,赫然是张夏骑著枣枣飞驰而来,如雷霆般拐入翠云巷。
他微微低头,以免对方将自已认出来。
张夏驻马在陈府门前,好奇的看著管家等人:“你们干嘛呢?”
管家尴尬道:“听说城里闹了兵祸,我们赶紧收拾细软转移去别的地方,以免被兵瘩祸害了。”
张夏坐在枣枣马鞍上挑挑眉毛:“如今陈大人和我父亲被软禁在府衙里,你们不想办法救人,竟然先收拾细软?!”
陈府管家苦著一张脸:“张二小姐说笑了,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怎么救人?为主家保存好细软便是我们能做的了。”
张夏冷哼一声:“随你们!”
说罢,她策马来到翠云巷张府门前,将缰绳递到下人手中,匆匆进了门。
整条巷子原本有十二户宅邸,后来张拙与陈礼钦来到洛城,陆续买下其他宅邸打通,渐渐只剩下四户官贵人家。
陈迹如今找不到金猪,也无法离开洛城,只能来寻张拙商量对策。没想到刘家下手更快,直接将张拙与陈礼钦软禁在府衙里动弹不得。
他转身想走,却看见长街尽头正有黑压压的骑兵奔袭而至。
这一队骑兵与先前的象甲兵步卒截然不同,人人披黑色重甲、戴铁盔,
头顶白缨随风而动,头盔之下一副黑漆面甲遮住了面目,凶悍莫名,气焰彪炳。
这是刘家拳养的虎甲铁骑。
陈迹站在原地没有走动,只见这队骑兵倒提著长矛,纵马闯入翠云巷,
肆无忌惮的驱赶著闲杂人等。
有小厮张开双臂挡在马前:“你们做什么?这里是洛城同知府邸,由不得你们胡来!”
一名虎甲铁骑策马上前,毫无预兆的将小厮一予刺穿,而后从尸体上踏了过去。管家吓得肝胆欲裂,赶忙躲至一旁。
铁骑为首之人在陈府门前驻马而立,看都没有看金银细软一眼,面甲下传来冰冷声音:“搜,将张拙与陈礼钦的家眷全部带走,留活口!”
话音落,虎甲铁骑分为两队,一队冲入张府,一队冲入陈府。
陈迹迟疑了两个呼吸,当即扔下手中麻花转身离去。
他来到张府后院外的小巷里,抬头打量著张府那两人高的灰瓦白墙。狭窄的巷子里,他朝另一侧墙壁上跃起一蹬,靠著反作用力轻飘飘翻进张府高墙。
院子里,尖叫与哀豪声此起彼伏,下人、丫鬟、姬妾、亲眷四处逃窜,
兵荒马乱。
陈迹在假山后伏低身子悄悄观察,他看见一抹火红色的身影被一名铁骑追著冲入后宅,是张夏。
陈迹闭自思索片刻,再睁眼时已趁看夜色悄悄摸了过去。
后宅中,张夏一边逃命一边回头仓皇回头,她身后的黑甲武士明明身披重甲,跑得却比她还要快。
迫不得已,她慌不择路之下只能钻进一栋罩楼之中。
张夏反身将门合上,又从屋里拉来八仙桌顶在门上。
还未等她有喘息的机会,门外黑甲武士重重一脚端在门上。轰隆一声,
大门洞开,张夏被反顶的桌子撞倒在地!
她骇然抬头看去,却见那黑甲武士肃然立于门外,月光投进屋来,她只能看见对面黑色的轮廓。
张夏故作镇定道:“按大宁律法十八卷第一条,凡谋逆者不论首犯、从犯,皆凌迟处死!祖父子、父子、兄弟、不分异姓叔伯兄弟皆斩!”
黑甲武士置若罔闻,面甲覆盖的脸颊看不见神情,他倒提著长矛跨过门槛,一步步逼近。
张夏继续颤抖著说道:“凡谋逆者,母女、妻妾、姐妹皆发卖教坊司为奴!凡知情不报者,杖一百,发配三千里!”
黑甲武士脚步未停,他的影子一点一点笼罩在张夏脸上。
然而正当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被月光照出的影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
定晴一看,他影子的头颅两侧似乎有黑影慢慢蠕动,像是有两只手从他头颅旁生长了出来一般。
不对,背后有人!
黑甲武士下意识想要提矛回身横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迹从他背后伸出双手,钳住他的脖颈,奋力一拧。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黑甲武士身子一软,朝地面倒去。
陈迹扶著黑甲武士缓缓放倒在地上,张夏惊魂未定,压低声音道:“陈迹,你怎么在这里?”
他轻声解释道:“我来寻张大人商量事情,刚好见著刘家私军冲进张府。”
张夏问道:“所以你进来救我?”
“不是。”
张夏一惬:“啊?”
说话间,陈迹掀开尸体脸上的黑漆面甲,面甲之下是一张稚嫩青涩的脸颊,最多只有二十一、二岁。
他起身解开外衣,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脱去,独留下里面白色的里衬。
张夏惊疑不定问道:“你要做什么?!
陈迹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蹲下身子,解去尸体身上的盔甲。
张夏当即反应过来,帮他剥去黑甲武士身上的重甲,头盔、肩甲、身甲、胸甲、前甲、臂甲和腿甲,一件件摆在地上。
她关切道:“你要混进他们当中?万一被拆穿了怎么办?”
陈迹解释道:“只有混进他们当中,才有可能找到机会解救张大人。他是大人物,比你我更聪明,也比你我更清楚该如何面对此次兵变。”
他捡起臂甲往身上穿去,但宁朝铠甲结构复杂,单单一件臂甲就要系上三根绑带。
张夏抿了抿嘴唇,最终鼓起勇气拎起身甲:“你穿错了,要先穿身甲,
再穿胸甲、前甲、臂甲————--张开双手,我来帮你。”
陈迹站在原地,张开双臂。
月光下,张夏则强忍著恐惧,手指微微颤抖著帮他将一件件甲胄部件套在身上。
她一边系著甲胄的绑带,一边问道:“陈迹,你为什么不会害怕?”
陈迹平静道:“我也害怕,但害怕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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