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莫德雷德在生前的时候，就时常会做一个梦。
梦中的自己站在一块坚硬的岩石前，被围成祭坛一样的边缘，站着一个满脸轻佻笑容的魔术师。
魔术师向所有人宣言：拔出插在岩石中的这把剑的人，就将成为不列颠的王。
受到名望的权力的诱惑，数之不尽的勇者和骑士们都不远万里前来挑战。
但插在石头里的这把黄金长剑就是纹丝不动。
丝毫不对这些俗人有所反应，黄金的选王之剑只是静静的闪耀着光辉。
莫德雷德嗤笑着他们——这把剑是用来选定王的道具，就凭这群没有半点救国的决心、只是想表现自己的庸才，怎么可能拔得出来。
于是，等所有人都不再关注石中剑之后，莫德雷德来到了剑的面前。
魔术师平静的说道：
“在拔剑之前，你最好先考虑清楚。你想成为什么样的王呢？”
——那还用说吗。
莫德雷德倔强的抿着嘴。
这个问题，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她都一直在思考。
但不管怎么考虑，最后的结果都还是同一个——自己要成为比亚瑟王更加伟大、比她更优秀的王。
“诶……”
每当到这个时候，白袍的魔术师都会叹息一声，然后挥挥手……梦境通常都会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这次却不可思议的进行下去了。
简直不像是在做梦一样，莫德雷德清楚的感受到了手掌中剑柄的触感。
这让莫德雷德一时间无所适从、甚至僵在了原地。
明明是梦想过无数次的选王仪式，自己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才参加圣杯战争的……
但是当选王之剑真的近在咫尺的时候，莫德雷德明明已经握住了剑柄，却丝毫没有尝试拔出来的勇气。
于是，旁边一只沉默观看着的白袍魔术师说话了：“我一直觉得圆桌骑士们也都不是笨蛋。不过看来你是真的笨蛋呢，莫德雷德。”
“——你这家伙、说什么——！？”
听到这么直白的戏谑，莫德雷德顿时炸毛的怒目圆睁……然后，就看着那个魔术师的脸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人是谁莫德雷德还是知道的。
不列颠的国师，大概也是世界上最强的魔术师之一，总是摆着一副虚情假意笑容的叫做梅林的家伙。
莫德雷德一直很讨厌他。而且大概所有圆桌骑士——甚至是亚瑟王都不喜欢他吧。
但是，虽然莫德雷德也觉得自己对梅林的印象不是很深……但也不至于，在梦里把罗真的脸给按上去吧？
“因为你心里有过我很适合当宫廷魔术师这种想法吧，所以我就在你梦里出现了。反正是梦，别在意啦。”
“为什么要轮到我梦里的你来对我说教啊——！？”
莫德雷德再次炸飞，体验了一把在自己的梦里被梦到的人吐槽做梦的感觉。
总之就是这样。梅林——或者说被做梦的莫德雷德赋予了梅林这个角色的罗真，穿着意外很适合他的白袍，哒的敲了一下木杖：“为什么你会梦到自己握到了选王之剑，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这……”
“因为你和阿尔托莉雅的相会，并且在更多的了解了她之后，明白了她并不是你原来想象中的王——或者说，你原来以为的那个王，实际上只是片面的。”
罗真平静的说着，拄着木杖慢慢走到莫德雷德的面前，一只手抵在了石中剑的剑柄上。
隔着剑，罗真黑色的双眸静静凝视着莫德雷德，其中明确倒映出了此刻莫德雷德充满不安的表情。
“阿尔托莉雅想要拯救人民。所以她拔出了剑，塑造出了孤高的王的形象，让自己成为了道标。一直以来的阿尔托莉雅都仔细扮演着‘亚瑟王’这个角色。你觉得如果让你来的话，能够做的比她更好吗？”
“——！”
莫德雷德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明明应该很果断的回答才对……自己明明已经思考了无数的时光，明明应该非常决绝的回答才对的……不知不觉，罗真的手已经覆盖上了她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上，温暖的包裹住了。
“有些话是要在有机会说的时候说出口的……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就是了。”
罗真就像是有些害臊一样，耸了耸肩笑了下。
什么是有机会的时候、自己又该说什么呢……？
连这些问题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莫德雷德回到了现实。
““……啊啊，稍微失神了一秒钟吗。””
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像是被虫子啃咬着一样的疼痛，让莫德雷德立刻回过神来，知道了目前的处境。
莫德雷德全副武装的戴着自己的面具，也就是宝具之一的“隐藏不贞的头盔”。
这是她的母后摩根制作出来，用来遮掩她和亚瑟王一模一样的容貌的。
作为举世无双的魔女出品，这头盔在升华为宝具后也同样拥有遮蔽自己所有情报的能力，对毒素也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但明明如此，莫德雷德却只是呼吸了一下，就感受到气管和肺腔都开始灼烧融化的痛觉——这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在融化。
这里是亚述女帝赛米拉米斯的王座之间，也是这个高傲无双的女帝大人最后的堡垒，凝聚了她所有的高傲和尊严的毒之地狱。
“哦？竟然醒过来了吗，Saber。”
““废话……这种程度的毒，再来三倍也弄不死我的……！””
莫德雷德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撑着剑强行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房间的另一端，不断试图冲到女帝近身的弗兰肯斯坦。
莫德雷德一瞬间下意识的想喊她——但马上意识到，她此刻是听不见的。
挥舞着巨锤，不断把赛米拉米斯召唤出来的锁链打碎，在布满毒物的房间里如入无人之境的弗兰肯斯坦，却没有发出半点叫声。
因为她能够用来发声的声带早就已经灼烧干净了。
弗兰肯斯坦的身体绝大多数是由电线和金属做成的。因此，即便模仿人类制作的皮肤被烧穿、器官被损毁，她只要抛弃掉自己人类的那一部分，就依旧能够行动。
但她现在凄惨的外表，让即便是莫德雷德都紧紧咬着牙——决心速战速决，再次冲向高高在上的女帝。
““来打第二回了……去吃屎吧、Assassin——！！””
“真是没教养的黄毛丫头……！”
赛米拉米斯不快的皱紧眉头，依旧保持着绝对支配者的从容，睥睨着冲来的莫德雷德。
第144章：给我、从弗兰身上、让开！
““喝啊啊啊啊啊——！！””
莫德雷德发出咆哮，不止第几次的朝王座上的女帝发动突击。
而人类最古的暗杀者则若无其事的端坐其上，优雅的抵着脸颊微笑着：“你的杀气简直像微风一样。这种程度的憎恨，实在是天真的像10岁小孩子。真亏你这样也能被称为‘叛逆骑士’啊？”
女帝戏谑的歪着嘴唇，淡然的挥了挥手。
顿时，从毒雾弥漫的房间各处，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一口气窜出了无数锁链。
泛着深绿色诡异光芒的锁链明显带着剧毒，顶端的尖锐镰鼬就像阴毒的蛇一样，四面八方向莫德雷德席卷过来。
莫德雷德先是粗暴的将面前的锁链一刀两断，然后势头不减，在冲锋的过程中凭借反射神经将所有会碰到自己的锁链全部斩断，野性的动作相当漂亮。
“噢？真不错呢。毕竟是号称骑士的小鬼，比那边那个用奇怪的东西拼凑起来的怪胎还是要强一点的吗。”
“——！？”
女帝说出了让莫德雷德无法忽视的话，头盔下莫德雷德的视线立刻转向了另一方的弗兰肯斯坦。
在莫德雷德被剧毒侵蚀的时候，一直是弗兰在硬扛着女帝的攻击。
但是本身，在数值实力上弗兰就不是什么很强的英灵，剧毒对她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弗兰那原本漂亮的异色瞳双眼紧紧闭着，并且从眼睛和耳朵……七窍全部流出鲜血。
她现在的五感应该已经完全丧失了吧。
弗兰之所以能够抵抗剧毒，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抗毒的能力，而是单纯因为人类的部分已经全部被‘毒死’了，仅仅依靠剩下的机械零件部分在行动。
““弗兰……！””
这样的弗兰理所当然成为了女帝手心中的玩具。
四面八方的镰鼬不断切割着她的身体，把她仅剩的皮肤染上了恶心的墨绿色，到处充满了溃烂的伤口和脓血。
这种把弗兰当做青蛙一样慢慢解剖的行为，让莫德雷德在刹那怒发冲冠，咆哮着使出“魔力放出”，一口气吹散了周围的毒雾和锁链，挡在了弗兰面前。
——于是，看到这相亲相爱的画面，女帝意料之中的狞笑了起来：“真是美好的画面啊——麻烦的小鬼们凑在了一起，可以一起拍死了。”
在女帝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鱼类在空中梭巡，对着莫德雷德和弗兰张开了那狰狞的大嘴。
““嘎啊啊啊啊！””
鱼的大小之大，要带着弗兰一起避开已经是不可能了。因此莫德雷德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但结果那惊人的剧痛让她本能的尖叫出声。
盔甲在嘎吱嘎吱的悲鸣，因为赛米拉米斯的母亲是鱼之女神，因此她这么随手召唤出来的就是神代的神鱼。
明明盔甲还没有被咬碎，但自己却感觉到了撕心裂肺一样的剧痛，这应该也都是毒的关系吧。
““该死的、用鳃呼吸的毒妇——！！””
在让大脑都浑浊起来的剧痛中，莫德雷德本能的反握大剑，一把戳进神鱼的眼球里。
神鱼立刻因为疼痛而翻滚起来。莫德雷德立刻加快动作，一口气将神鱼的眼球剜了出来，然后双手握住爱剑，从空洞的眼窝一口气扎进了脑髓中。
女帝的哄笑声停止了，很无奈似的看着跌落到地上重新爬起来的莫德雷德：“你真的是学不乖呢。同样作为女人，我实在是无法苟同你们那样半点都不优雅的拼杀方式。抛头颅洒热血的工作交给那些自称英雄的蠢男人不就好了，有特地要自己握剑战斗的必要吗？”
““啰嗦、闭嘴……！””
莫德雷德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毒素依旧在不断灼烧她的器官。
越是看到赛米拉米斯，莫德雷德就越是想起自己的母亲。
和赛米拉米斯一样，摩根那个女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走上历史的台面。
仅仅是在幕后把控着自己在内的众多孩子为棋子，最后就成功完成了对亚瑟王的复仇……虽然最后做了这件事的是自己。
正因为自己明明不想受摩根控制，最终却还是替她完成了愿望，这让莫德雷德不管如何懊悔都改变不了。
总之就是一句话——这种自己不受伤，全程都依靠玩弄别人来获利的毒妇，是莫德雷德在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呐，你现在听得到吗，弗兰。””
“……”
““不管听不听得到，你都听我说。我就算死也要给那高高在上的臭女人来一下，最起码要把她那张臭屁的脸刮花才行。””
“……”
““所以拜托了，一点点就好，帮我找出破绽。然后我会轰开墙壁制造出口，你就马上逃跑吧。没什么，父王那边肯定也会赢的，到时候就拜托她来解决这个女人就好。””
“……”
弗兰的发梢稍微动了动。
她此刻早就没有的能听到声音的器官，也看不到莫德雷德的样子，但就是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样。
因此，弗兰点了点头——迈出一步冲向王座。
“哼。”
女帝不悦的皱起眉头，再次召唤出无数的锁链。
她把莫德雷德和弗兰控制在一起，就是不想两边分心战斗。
虽然弗兰很弱，但真要杀死她也要花点力气，那说不定就会给莫德雷德露出破绽了。
赛米拉米斯并不是战士。虽然有着优秀的魔术功底，但她对战斗并不熟悉。
所以尽管表面上无比高傲，她的行动时刻都是留有余裕，让自己时刻处于最安全的状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
让人联想起金属摩擦声一样撕裂耳膜的吼声，从弗兰的口中传了出来。
明明已经没有了发声器官，她却强行依靠剩下的部件发出吼声，并且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听了就有种瞬间昏厥过去的不安感，让赛米拉米斯烦躁的皱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