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依舊是燈火通明的深夜,皇帝依舊伏在龍案之前,硃筆不停,批閱著彷彿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奏章,案頭堆積的奏本已如小山般高。
蕭若風望著天幕上那勤政到近乎苛刻的帝王身影,不由得輕聲感慨:“這樣的帝王……
勤勉克己,心繫天下,確實更合乎父皇與兄長心目中,理想繼承人的模樣。”
眾人望著那堆積如山的奏章,亦紛紛默然點頭。
雷夢殺盯著那恐怖的奏章數量,忍不住咋舌道:“乖乖!這皇帝真不是人當的!
這麼多奏摺,光是看完都得累死,這還只是一天的量!
當皇帝也太沒意思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一點自由快活都沒有,這哪是享福,簡直是受罪!”
百里東君的目光則更為銳利,他緩緩道:“你們細聽天幕裡皇帝提及瑾仙時的語氣,看似平淡,實則……似乎對他,並不完全信任。”
眾人心中一凜,細細回味,果然察覺其中微妙之處,紛紛默默點頭,目光再次緊緊聚焦於流轉不休的天幕之上,期待著後續的發展。
【天幕上皇帝那平淡卻重逾山嶽的話語,在空曠的金殿中迴盪,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孤寂與威壓,殿內侍立的宮人內侍皆屏息垂首,無一人敢接話。
皇帝的目光彷彿穿透了重重宮牆,遙遙望向於師國的方向,聲音不高,卻帶著裁決山河的絕對意志:“於師雖彈丸之地,卻是扼守西域門戶的要塞。
既是緊要之地……”
他微微一頓,語氣毫無波瀾,卻字字如鐵,“便只能是朕的土地。”
隨即,他臉色一沉,如同覆上一層寒霜,冷聲下旨,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砸落:“傳旨!
命戶部、兵部即刻各派得力幹員前往於師,清理其國史典籍,統計其境內人口戶籍。
依照帝國新律,釋奴放佛,革除舊弊。
於師故地,設郡治理,正式歸入帝國版圖。”
一名內侍連忙躬身,顫聲應道:“奴婢遵旨!”
他遲疑了一瞬,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陛下,那……那於師國原有的國君及其宗室,該如何處置?”
“順應朕意,遵奉帝國律法者,可為民,朕許他們安樂一生,富貴無憂。”
皇帝的指尖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龍椅冰冷的扶手,語氣卻在後半句驟然降至冰點,帶著森然的殺意,“若有違逆,心存僥倖者……便是反伲凵硭楣牵赀B九族!”
“是!奴婢明白!”
內侍嚇得渾身一顫,再不敢多言半句,深深躬下身,幾乎是以倒退的姿勢,快速而無聲地退出了大殿。
宏偉的殿宇內重歸死寂,唯有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
皇帝獨坐於高高的龍椅之上,跳動的燭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滅不定。
他望著那簇火焰,彷彿在透過它審視著遠方,喃喃自語,聲音低沉卻清晰地透過微寒的空氣傳出:
“掌香監啊掌香監……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他微微停頓,眼中閃過一絲極淡卻銳利如刀鋒的厲色:
“你確實是柄難得的好刀,鋒利,且有用。可這刀……若不能牢牢握在朕的手裡……”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但那未盡之意所裹挾的寒意,卻比任何明確的威脅都更令人膽戰心驚。
而隨著皇帝的話語,天幕上的畫面已然悄悄回到於師—大梵音寺!】
······
“這位皇帝陛下,做事真是……乾脆得嚇人。”
“說設郡就設郡,說滅國就滅國,連個緩衝都沒有。”
第40章 梵音寺的激戰
少白時空
望著天幕上那位皇帝輕描淡寫間便決定了一國命摺o數人生死的姿態,學堂內的眾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好傢伙……”
雷夢殺咂了咂嘴,率先打破了寂靜,他撓了撓頭,語氣複雜,“這位皇帝陛下,做事真是……乾脆得嚇人。
說設郡就設郡,說滅國就滅國,連個緩衝都沒有。”
柳月公子輕搖摺扇,目光沉靜:“這便是絕對權力。
於師國在他眼中,恐怕與案頭那堆需要批閱的奏章並無本質區別,都只是亟待處理的‘事務’罷了。
他要的是效率,是結果,而非過程,更非那些被捲入其中的‘人’的感受。”
蕭若風凝視著天幕,緩緩道:“他行事看似霸道專橫,卻步步緊扣‘帝國律法’與‘歸入版圖’之大義名分。
釋奴放佛,更是佔據道德高地,讓人難以從道義上指責。這位陛下,深諳權術之道。”
“可是……”
百里東君眉頭緊鎖,臉上帶著一絲不忍,“於師國的百姓,還有那位國君……
他們的意願,就完全不重要了嗎?
難道就因為地處要塞,就活該被如此……安排命邌幔俊�
李長生輕嘆一聲,目光悠遠:“在追求一統與秩序的帝王眼中,區域性的情感與意願,往往是最先被犧牲的東西。
在他看來,或許長痛不如短痛,以雷霆手段納入治下,施以統一的律法教化,方能從根本上杜絕後患,才是對帝國,乃至對那片土地上生靈更長遠的‘負責’。”
他頓了頓,看向眾弟子,“這便是帝王心術,與你們所追求的江湖俠義,截然不同。”
葉鼎之握緊了手中的劍,沉默不語,眼神卻格外銳利,不知在想著什麼。
雷夢殺忽然拍了拍大腿,帶著幾分自嘲道:“得,我現在更覺得當皇帝沒勁了!
整天不是算計這個就是收拾那個,連說句話都得繞幾個彎,生怕手裡的刀不聽話……還是咱們現在這樣自在!”
眾人聞言,雖心情依舊沉重,卻也不禁莞爾。
而天幕之上,新的畫面已然在寂靜中悄然展開。
【少白時空的眾人正凝神屏息,天幕畫面已切回於師國大梵音寺——只見蕭瑟、無心、雷無桀三人正貓在寺院屋頂,暗中觀察著下方劍拔弩張的局勢。
蕭瑟盯著下方那青袍人影,眉頭微蹙,低聲喃喃:“掌香大監……瑾仙。”
他轉頭瞥了眼身旁氣定神閒的無心,語氣帶著幾分無奈,“無心啊無心,你這惹事的本事當真不小,走到哪兒都能撞上一等一的高手。”
無心唇角微揚,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緣法如此,人生何處不相逢嘛。”
雷無桀卻興奮地搓著手,眼睛發亮:“這麼多頂尖高手聚在一塊兒,這是要開打了嗎?太好了!”
“夯貨!”
蕭瑟沒好氣地抬手敲了他一記,“雷門好歹是江湖上數得著的名門世家,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個只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憨貨?”
他話音剛落,下方靜立如松的瑾仙忽然微微側首,目光如電,精準地鎖定三人藏身的屋頂方向,聲音平淡無波,卻清晰地傳入每人耳中:“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下來吧。”
雷無桀一驚:“我們被發現了?”
“閉嘴!”蕭瑟低聲呵斥。
無心卻緩緩站起身,衣袂在夜風中輕揚,朗聲應道:“有勞瑾仙公公不遠千里專程來尋小僧,真是榮幸之至。”
說罷,他足尖在屋瓦上輕輕一點,身形飄然若仙,踏空而行,穩穩落在大梵音寺寬闊的庭院中央,與瑾仙、王人孫遙遙相對。
剎那間,無心、王人孫、瑾仙三人呈三角之勢對峙,無形的氣機在空氣中碰撞、糾纏,原本就凝重的氣氛驟然繃緊至極限!
無心單掌豎於胸前,對著瑾仙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瑾仙大監。”
瑾仙眼皮微抬,語氣淡漠:“別叫大監,這個稱呼……宮裡那位才能叫。”
無心從善如流,立刻雙手合十,改口道:“瑾仙公公。”
“你這般恭敬守禮,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瑾仙的語氣依舊聽不出喜怒,“那年在天啟,與我品茶論道、言辭鋒銳的白衣小友去了何處?
那時你尋我,是為品茗清談,如今……我卻奉旨前來擒你。”
“宮裡那位的命令,公公自然不得不從。”
無心語氣不變,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公公曾說,能保我性命,這份好意,小僧心領了。”
瑾仙青袍微動,緩步向前逼近:“我確實說過,能保你。”
“就請公公止步於此吧。”
無心忽然開口,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公公的好意小僧心領,但今日……你怕是沒這個能力兌現了。
若是以往,你說保我,我信。可如今,”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卻帶著冰冷的鋒芒,“整個天啟城,乃至這萬里江山,誰能真正動搖那一位的意志?
公公此番出宮,看似風光,內裡的艱難,怕也沒想象中那般輕鬆吧?”
瑾仙眼神驟然一凜,寒光乍現:“你還是這般聰明剔透。
但宮裡那位,並非一味殘忍好殺之輩,你若肯隨我回去,我以自身性命擔保你周全無恙——這是真心話。”
“多謝公公好意。”
無心拱手,再次行了一禮,姿態無可挑剔,話語卻寸步不讓,“可這一路行來,雪月城、九龍門、無雙城、天外天……
個個都說不會取我性命。公公您這個條件,似乎也不算特別優厚。”
“他們,與我不一樣。”
瑾仙的聲音陡然冷了下去,彷彿寒冬驟臨,他緩緩抬手,握住了腰間那柄青玉長劍的劍柄,“雪月城、無雙城代表的不過是江湖勢力,而我……代表的是宮裡的那一位。
這一次,若帶不走你,”
他指尖輕輕摩挲著冰冷的劍鞘,語氣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他頓了頓,彷彿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我清楚自己的使命。
在那一位眼中,我是一柄還算好用的刀,可再好的刀,若屢次完不成任務,也會被捨棄。
我不怕死,但現在……還沒找到那個讓我非死不可的理由……”
“夠了!”
一旁的王人孫突然暴喝一聲,提刀猛地上前兩步,周身刀意如狂潮般洶湧澎湃,直指瑾仙:“瑾仙公公,你別欺人太甚!要動他,先問過我手中這口刀!”
話音未落,他手中那柄看似破舊的戒刀已化作一道淒厲的寒光,挾著裂空之勢,悍然劈向瑾仙!
“鐺——!”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徹庭院!
瑾仙的劍尚未出鞘,王人孫那勢若奔雷的一刀卻被硬生生攔住——攔住它的,竟是無心!
磅礴的刀意在觸及無心手臂的瞬間如潮水般潰散。
王人孫看著橫亙在自己刀前的無心,又急又怒:“你攔我作甚?!”
“怎麼,砍不下去了?”無心語氣冷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王人孫如遭雷擊,渾身劇震,猛地垂下頭去,手中那柄伴隨他多年的戒刀“哐當”一聲,無力地掉落在地。
“瑾仙公公是專程來找我的。”
無心目光轉向瑾仙,聲音恢復了平淡,“你我之間的事,稍後再說。”
屋頂上,雷無桀看得一頭霧水,抓了抓頭髮:“下面那個拿刀的到底是誰啊?
無心為什麼要攔著他?他們不是一夥的嗎?”
蕭瑟目光沉凝,低聲道:“若我猜得不錯,他多半就是無心此行非要來於師國要找的人。”
“就是無心說的那個……世交?”
“嗯。”
蕭瑟望著下方那複雜難明的局面,眼神深邃,“是上一輩,未能了結的恩怨。”
下方,瑾仙不再多言,手腕一翻,“鋥”的一聲清越劍鳴,那柄青玉長劍終於緩緩出鞘。
劍身在清冷的月光下流轉著幽碧光華,散發出刺骨的寒意,劍鋒所指,周遭的空氣彷彿都要凝結成冰。
“風雪劍沈靜舟……這劍勢,果然名不虛傳!”
雷無桀感受到那股凜冽的劍意,不由得喃喃低語。
與此同時,無心雙目微闔,周身氣息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