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錦夜微涼
又或者……是近來在綠林中傳得沸沸揚揚、足以動搖國本的——先帝遺詔?”
“你也相信有遺詔?”
唐蓮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周身氣息一凝,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蕭瑟卻彷彿沒感受到他的警惕,只是伸手指了指唐蓮手臂上一道被簡單包紮、卻依舊透著猙獰的傷口,語氣平淡卻篤定:“若我沒看錯,這傷口凌厲整齊,帶著一股沙場特有的肅殺之氣,非尋常江湖手段所能造成。是百戰玄甲軍留下的吧?”
唐蓮身體微微一震,下意識地摸了摸那道疤痕,彷彿還能感受到當時那徹骨的寒意與凌厲的槍鋒。
他沉默了片刻,聲音沉鬱地開口:“從寒水寺出發沒多久,就遇上了他們。
我身為雪月城大弟子,又是唐門首徒,本不欲與朝廷精銳正面衝突,但師命難違——這口棺材,必須護送到目的地。”
蕭瑟追問:“玄甲軍……真的有傳聞中那麼可怕?”
唐蓮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心有餘悸的震撼,他緩緩道:“我遇到的,只是一支三十人的小隊。”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但軍陣蔚然,氣機相連,行動如一,確實如同傳聞一般……”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一字一頓道:
“天下無雙,滿萬無可敵。”
蕭瑟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波瀾,他輕聲反問,語氣卻重若千鈞:
“劍仙……也不可以?”
唐蓮抬起頭,目光穿透搖晃的車廂,彷彿看到了那支沉默如鐵、殺戮如機器的黑色洪流,他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種認清現實的殘酷:
“大軍之前,劍仙……亦需俯首。”
唐蓮那句“大軍之前,劍仙俯首”的話音剛落,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天幕之下的各個時空,頓時傳出數道截然不同的聲音。
“好!好一個‘天下無雙,滿萬無可敵’!好一個‘劍仙俯首’!”
“集天下兵家、武者、能工巧匠!給朕不惜一切代價,找出這百戰玄甲軍的訓練之法、軍陣之秘!”
“乖乖……要真是這樣,以後咱們這些練武的,見了朝廷的軍隊,豈不是得繞道走?”
第12章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少白時空
學堂裡,氣氛因天幕上的資訊而變得凝重。
雷夢殺盯著唐蓮手臂上那猙獰的傷口,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他轉向李長生,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驚疑:
“師尊,這世上……當真存在能打造出可抗衡劍仙的軍隊之法?
除了那虛無縹緲的‘藥人術’,還有什麼功法或手段,能做到這等逆天之事?”
李長生指尖緩緩捻著鬍鬚,目光悠遠,彷彿穿透了天幕,看到了更深處的東西。
他沉聲道:“夢殺,你需明白,劍仙二字,雖代表著武學巔峰,但他們終究是人,並非餐風飲露、法力無邊的真仙。
縱有那一劍破萬法的通天修為,其內力亦有窮盡之時,血肉之軀終會疲憊。
若陷入數萬大軍的重重圍殺,鏖戰之下,力竭而敗,並非不可能。”
他頓了頓,指向天幕:“而這百戰玄甲軍,能讓唐蓮這般年輕高手都感到無力,聽他描述‘氣息相連’、‘軍陣蔚然’,必然是掌握了一種極為高明的秘術或合擊戰陣。
此法能將全軍將士的氣血、意志乃至內力波動都短暫地擰成一股繩,攻防一體,宛若巨人揮臂。
試想,數萬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軍士,其力量經由陣法匯聚、增幅,化作雷霆一擊……其威勢,斬落劍仙,絕非空談。”
蕭若風聞言,眸色徹底沉了下去,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凜然:“原來如此……難怪天幕預示中,那位未來的帝國之主,敢行那伐山破廟、清剿武林的霸道之事。
若手握此等強軍,確實有了蕩平一切不服的底氣。”
在場眾人皆出身不凡,或身處朝堂,或關聯江湖,瞬間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他們太清楚如今朝廷與武林之間那微妙的平衡:
朝廷坐擁百萬雄師,掌控天下資源,卻忌憚頂尖武林高手來去如風、十步殺一人的恐怖刺殺能力,故而投鼠忌器,多有隱忍;
而武林人士雖恃武傲物,快意恩仇,卻也深知不能真正觸怒國家機器,引來大軍圍剿,故而大多守著一條不成文的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可一旦軍隊真掌握了能有效抗衡、甚至圍殺頂尖高手的戰陣之法,彌補了這最大的短板……
“那朝廷便再無後顧之憂,自然不會再容忍武林這股不受完全掌控的力量遊離於法度之外。”
蕭若風輕聲道,一語道破了核心,“畢竟,古語有云: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對帝王而言,任何可能挑戰秩序、不受管轄的力量,都是心腹大患。”
百里東君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帶著幾分江湖人的不羈,問道:“所以,未來的那些武林中人,才會如此憤慨,罵那帝國主人是暴君?”
“自由日子過慣了,誰願意頭上突然多一道緊箍咒?”
李長生朗聲一笑,目光掃過天幕上雷無桀、唐蓮乃至月姬冥侯的身影,“你看這天幕所展現的江湖兒女,哪個不是快意恩仇,隨心所欲?
行事但憑本心與手中刀劍。
若有一天,朝廷真要立下重重規矩,將他們的一切行為都納入管束,將他們賴以生存的武力視作威脅加以限制……對他們而言,這與折斷鷹隼的翅膀何異?
自然會激起滔天反抗,罵一聲‘暴君’,都是輕的。”
李長生隨意地擺了擺手,臉上是看透世事的隨性笑容:“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慮百年。
眼下這天地間,最盯著這天幕心神不寧的,怕是皇宮裡那位了。我等何必杞人憂天?
接著看便是——若真有百戰玄甲軍現世的那一天,也自有它該出現的道理和命數。”
他話音甫落,天幕之上的劇情已陡然轉換。
【車廂內,蕭瑟聽完唐蓮關於玄甲軍的描述,眼神沉靜如水,卻帶著看穿局勢的銳利:“如此說來,你打算將這燙手山芋般的黃金棺咄翁帲�
聽你描述,身後追兵不光是覬覦寶物的武林人,更有神出鬼沒的玄甲軍小隊,甚至可能引來朝廷大軍圍剿……前有狼後有虎,一旦被追上,便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唐蓮目光穿透搖晃的車簾,望向遠處地平線上逐漸清晰的城池輪廓,語氣篤定:“三顧城,美人莊。”
馬車很快駛入三顧城。
安頓下來後,雷無桀被留在藏匿馬車的地方看守,他嘴裡不滿地嘟囔著“憑什麼你們就能進去見識花花世界,我卻要在這裡喝西北風”,但終究還是牢記任務,乖乖守在了車旁。
唐蓮與蕭瑟則步入了名震一方的美人莊。
一踏入其中,兩人眼前皆是一亮,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空氣中瀰漫著甜膩的香粉與酒氣,身著輕紗的舞姬如彩蝶般在人群中旋繞,歌女柔媚婉轉的嗓音纏繞著絲竹之聲。
富商豪客們摟著懷中的美人猜拳行令,喧鬧異常,而賭桌之上,堆積如山的並非金銀,而是熠熠生輝的珍珠瑪瑙,賭客們一擲千金,面不改色。
“三顧城是南北交通咽喉,這美人莊乃是城中最大的銷金窟。”
唐蓮壓低聲音對蕭瑟解釋,“此地往來豪客賭資動輒鉅萬,為方便計,早已不用金銀,皆以成箱的珍珠為注結算。”
蕭瑟目光掃過這滿堂的奢靡與喧囂,輕輕咂了咂嘴,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倒是可惜了雷無桀那傻小子沒跟來,真該讓他開開眼,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揮金如土’。”
他隨即轉頭看向唐蓮,那雙慵懶的眸子此刻竟難得地亮起一絲感興趣的光芒,“既然來都來了,入鄉隨俗,不如……我們也去賭兩把試試手氣?”
“胡鬧!”
唐蓮臉色一緊,連忙拽住他的衣袖,“我們身負重任,此行是為機密之事借道,豈能如此張揚惹人注目?”
然而,彷彿是為了印證他“張揚”二字,他話音還未落地——
滿室華燈驟然似乎更亮了幾分,空中毫無徵兆地飄灑下無數芬芳的花瓣,馥郁的香氣瞬間徽至苏麄大廳。
眾人驚呼聲中,一道嬌豔如牡丹的身影自三樓翩然躍下,她裙裾飛揚,如同層層疊疊的花瓣綻放於空中,身姿曼妙無比,最終盈盈落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唐蓮與蕭瑟面前。
她抬起眼波,那目光彷彿帶著鉤子,徑直纏在唐蓮身上,聲音嬌柔得能滴出水來:“蓮……你終於來了。”
方才還一臉正色的唐蓮,在見到這女子的瞬間,臉上竟罕見地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眼神也有些閃躲,他有些不自然地低聲道:“蕊……”
那被喚作“蕊”的女子,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朱唇輕啟,吐氣如蘭,話語卻精準得讓人心驚:“蓮,你可知……距離你上次來找我,已經過去了一年零三個月又二十五天了。你可真狠得下心。”
“噗——”
一旁的蕭瑟實在沒忍住,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他抱著胳膊,用他那特有的、帶著點嘲諷的慵懶語調吐槽道:
“一個叫‘蓮’,一個叫‘蕊’,聽起來倒真是天生一對的老相好。”
他目光戲謔地轉向面色越發窘迫的唐蓮,繼續補刀,“而且,唐兄,你剛剛是不是才義正辭嚴地說過,‘不能張揚’?
可現在這美人莊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聚焦在我們身上了。
你這低調,可真是低得與眾不同啊。”】
······
“這一幕,似乎似曾相識啊!!!”
“唐蓮也傻乎乎的樣子,也有人喜歡!?”
“這個蕊,好好看啊!”
第13章 唐蓮他師傅都是光棍
暗河傳時空
客棧內
蘇昌河抱著胳膊,臉上掛著招牌式的促狹笑容,不依不饒地追問:“羽墨妹子,說起來……你跟我們那位‘正人君子’玄武使唐憐月相處的時候,該不會也像這天幕上的唐蓮和蕊姑娘一樣,一個紅著臉支支吾吾,一個追著算舊賬吧?”
蘇昌河這話一出,彷彿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顆石子,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帶著探究和玩味,聚焦在了慕羽墨身上
連一向沉穩的蘇暮雨都微微側目,眼中帶著幾分好奇,看向慕羽墨。
慕羽墨俏臉微紅,沒好氣地白了蘇昌河一眼,隨即轉向更為可靠的蘇暮雨,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些,帶著點強調意味:“雨哥,我和唐憐月如何相遇的,你可是最清楚的!
從頭到尾,都是他唐憐月見色起意……分明是居心不良!”
她越說越覺得有理,語氣也篤定起來,彷彿要說服所有人:“沒錯,就是玄武使他,對我愛慕心起,見色起意,糾纏不休!”
蘇暮雨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瞭然的笑意,以他的聰慧,自然知曉其中必有添油加醋,卻也不點破,只是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她這番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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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白時空
學堂之內
雷夢殺盯著天幕上唐蓮那副窘迫羞澀的模樣,急得直拍自己大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唐蓮小子,打架倒是一把好手,可這追姑娘的臉皮也太薄了!
臉紅得跟什麼似的,話都說不利索,這怎麼能行?
想當年我……”
他話還沒說完,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背後蔓延開來,將他整個人凍在原地。
“想當年你什麼?”
李心月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無形的壓力,“莫非你當年,也有不少值得細細說道的風流韻事?”
雷夢殺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脖子有些僵硬地緩緩轉過來,臉上瞬間堆起諂媚又帶著十二分真盏男θ荩B忙擺手澄清:“誤會!夫人,天大的誤會!
我是說,想當年我對夫人您,那可是一見鍾情,一心一意,死纏爛打,至死不渝!
追姑娘就得像我這樣豁出臉皮去!
像唐蓮這樣瞻前顧後、死要面子的,肯定不行!”
他一邊說,一邊湊到李心月跟前,像只努力討好主人的大狗,獻寶似的笑道:“夫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對心愛的姑娘,那必須得死纏爛打,精账粒鹗癁殚_嘛!”
李心月沒好氣地別過臉去,看似不想理他,但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卻偷偷洩露了一絲受用又無奈的笑意。
一旁的百里東君聽得連連點頭,深以為然,跟著大聲附和:“就是就是!
雷二這話在理!我看這唐蓮,怕不是個情竇未開的愣頭青!
他師傅是怎麼教的?
光教武功不教怎麼討姑娘歡心嗎?
估計他師傅自己,也是個不解風情的光棍吧!”
眾人聞言,又是一陣善意的籼么笮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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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輕鬆的笑鬧氛圍中,蒼穹之上的天幕畫面,再次流轉起來——
【那名叫蕊的姑娘,方才還眼波流轉地調戲著唐蓮,轉瞬間卻已收起媚態,眸光一凜,掃視全場,聲音清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響徹整個喧鬧的美人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