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止戈为武
刘季身旁,有两人相随,其中一位生得魁梧雄壮,另外一位则身形中等。
那身形中等的名唤卢绾,他脸色有些不愉:“那伙子人凭地这般小气,我等这里可是有四百多号人,只给个假尉之职,如何相配?”
身形魁梧的是县里的屠狗户樊哙,听了此言,粗声粗气道:“不相配又能如何?而且你跟我抱怨也没有用处。”
刘季对此却并不在意:“芒砀山那块地方,老子是待够了,不管给的什么条件,县尉也好,假尉也罢,先入城了再说!”
约莫是数月半载之前,他押送刑徒、徭役的过程中,众人逃散得厉害,见此情形也知晓事情是办不成了,索性便直接解散了队伍,让众人逃命去,他误了时期,私放徒役,没有完成任务,回去按秦律肯定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也只能一并逃命去,最终躲藏在距离沛县不远的芒砀山中。
山上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但如此不好过的日子,在后续的数个月里,他身边的人从最初的十来人,逐渐增加到了数百人,对此,刘季也只能暗暗感叹秦律严苛,世道艰难,都不给人留活路了,照这么下去,早晩要大乱。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大泽乡起义的消息传来,而后不久,沛县那边也派人前来联络他,说要让他带领队伍回去,一并参与举事,并许以假尉之职。
什么假尉、真尉的,他也懒得去计较,先回去再说。
卢绾、樊哙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又行了一里路,渐渐有些不对劲起来。
刘季神情微变,上前细细观望了一下,隐约见着了一支赤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暗自疑虑。
不过很快,他便顾不得那些了,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远处有一支数十人的精锐骑兵打马而来。
披甲执锐不说,连座下战马都披上了一层半身护甲,那冷光森严,看得刘季心中一悸,冷汗直流。
数十骑虽未冲锋,却硬生生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慑!
众人哗然,哪里见这样的阵仗!?
纷纷大叫逃离!
不逃也不行。
总不能靠着手里连破铜烂铁都称不上的木制兵器,去跟这样的如同小山似的铁疙瘩拼一拼谁命硬罢?
怕不是试试就逝世!
直接一命呜呼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顾不得别的。
不多时,四百多人的队伍便溃散了三四成。
余下的倒不是不想逃,只是单纯被吓蒙了。
要么就是腿软根本走不动路。
哭爹喊娘!乱哄哄一片!
刘季嘴角扯了扯,有些生硬地别过头来:“樊哙,你个狗东西不会是要来害老子吧.?”
沛县那边来报信的正是樊哙。
一则他与刘季交好,能取信于人,其次,他也清楚刘季的位置。
樊哙此时也蒙了,听了这话,稍稍回神,怒道:“什么屁话!刘季!你不相信我!?”
卢绾虽然也怀疑,但此时此刻,还分辨这些做什么?
逃命要紧啊!
上前拉着刘季便要往外奔逃,那樊哙也是意识到了问题,叫道:“先逃脱了再说!”
“呸!逃逃逃!逃个屁!”刘季一把挣脱了卢绾,又推开了要来拉他走的樊哙,骂骂咧咧道:“咱们两条腿,往死里跑!都跑不过四条腿的,如何逃脱?”
卢绾气道:“你傻呀!咱们没必要跑得比马快,只要跑得比别人快就成了!”
心里却是暗暗纳闷。
他这个发小、铁哥们,平时要是碰上什么危险,那叫一个脚下生风,逃得飞快,今日这是出了什么毛病了?不会是吓懵了吧?
樊哙也是急了:“我的老大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搁这犯糊涂,再不跑真来不及了!”
刘季摸着胡须,皱着眉看了一眼远处正迅速靠近的骑兵:“早来不及了,要是能跑,我早跑了。”
正因为预估着逃不脱,他才没想着要跑,要不然刚刚第一时间他就溜之大吉了。
当然,他也得承认,面对这样全副武装的精骑,多少有被吓住,腿脚都有些发软,不大利索了。
而且他四十好几的人,身子骨虽然不错,但真跑起来,肯定是不如那些青壮们快的。
再说了......
快那么一些有个屁用啊!
想着,瞥了两人一眼:“你们要逃便逃,不用管我。”
卢绾破口大骂:“你以为老子想管你啊!要不是看在多年兄弟情分拉你一把,老子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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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真跑不了了!
刘季被骂了也不在意,咧嘴一笑:“好兄弟,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这便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真是天注定的兄弟情分啊!咱们黄泉路上好作伴呀!”
樊哙看了一下,估摸着也是没辙,听了这话,气得牙痒痒:“都什么时候了,刘季你还有心情在这说笑?”
刘季见他没逃跑,不由地拍了拍他的臂膀:“你也是好兄弟,既然咱们都快死了,我以前欠你的狗肉钱便就此作罢吧,通通消掉?如何?”
樊哙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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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个人吗?
都快生死关头了,还惦记着赖账。
不过不得不说,这老大哥临危不乱,还是很让他佩服的,所以一不小心就顺嘴接了一句后悔的话:“人都快死了,还要你那些狗肉钱干嘛?”
刘季拍了拍对方肩膀,哈哈大笑:“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笑罢,整了整身上破旧的布衣。
上前对着已渐渐到了的精骑下拜行礼。
卢綰与樊哙见状,也是连忙跟着照做。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老老实实说不定还能有活命机会。
“吁!”
为首的骑兵稍微拉了一下缰绳,扫视全场,沉声喝道:“所有人!放下武器!不许擅动!”
声音洪亮,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好似在众人耳边回荡一般,乱哄哄的场面顿时一寂。
刘季靠得近了,更是有种如雷贯耳般的感受,暗暗惊疑。
他少年时,喜爱游历,青年时更是当过游侠,自然也通晓一些武学之道。
只是所学浅薄,并不是很精深而已。
但是眼界、见识还是有的。
眼前之人...好高深的内功修为!
刘季越发感到不同凡响,心里也是打起了鼓,面上却是堆着笑,行着礼,满是恭敬意味。
那人说完,一挥手,身后便抢出二三十骑,向着那些奔逃四散的青壮追去。
旋即翻身下马,看向了刘季,询问道:“你是这支队伍的头领?”
刘季见此,心中一定,对方愿意交谈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怕就怕被一刀砍了,那得冤死,于是不敢迟疑,连忙说道:“回将军的话,不敢称什么头领,只是众兄弟们报团取暖,这才被推举出来当个苦差。”
那为首之人微微摇头:“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队正。”
说着,又问道:“你是什么人?带着这些人要去哪里?”
刘季暗暗咋舌。
队正?
只是军中队正就这么威风凛凛啦!?
那要是将军得气派成什么样啊?
不过心中如何思量先不说,嘴上却丝毫不敢怠慢:“.在下刘季,原是沛县丰邑人,因秦法严苛不能过活,只能逃亡在外,隐于山野之间,勉强渡日。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况,要么是触犯了秦法,要么便是在故乡里招惹了豪强、恶霸,不得已离乡,后在芒砀山一同聚集讨活。而我等此去,乃是因沛县县令许诺,免除了咱们身上的罪责,又邀我等起兵举事,这才聚众前往......”
刘季说着,一旁的卢绾跟樊哙都听蒙了。
不是......
我的老大哥啊!
这是能说的吗!?
心里又荒唐,又纳闷。
刘季的为人,他们又不是不清楚,什么时候这么老实过?
不仅把底细说了,还把他们要去起兵举事的事情都全盘托出。
就不怕对面是朝廷军队,当场把他们全杀了!?
两人暗暗焦急,想要阻止吧,又没有机会,对面正看着呢,他们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听着听着,都是一阵寂寥,感觉天都塌了。
这回是真要嘎了。
刘季此时倒是没有心思去理会两人的想法,要是知道,也只会不屑一顾。
平时里耍点小聪明没有问题,但对面这种阵仗跟架势,是能耍小聪明的地方吗?
再者......
瞒着不说,或是谎话连篇,那也得有这个条件才行啊。
在场四百多人,即便不算逃掉的那一小部分,那也有个两三百人之众,这么多的人,提前串口供都做不到百分百对得上,何况是如此仓促之情况?面对这样的精锐铁骑,谁能保持镇定?即便有,也少,稍微被吓一吓,估计什么话都能往外倒腾,这前脚敢说谎,后脚立马就能被戳破,这样做除了激怒对方以外,还能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干脆利落一些,对方问什么,自己就说什么,老老实实说不定还能讨得一些好的观感。
当然......
其实刘季也不全是因为如此才全盘托出的,要是确定对方是大秦的朝廷军,他再怎么样也不敢扯什么起兵举事,能瞒一下是一下,不过这样的精锐之师,他是真没见过,也大致笃定不会是大秦的军队。
如果是......
那还反抗什么暴秦?老老实实当个顺民就是了。
他当初曾有机会见识过秦皇巡游,彼时之场面,令他震撼莫名,直直感叹“大丈夫当如是!”,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大场面,那其中,大秦之精锐与眼前之队伍相比,也是远有不如。
能够拱卫秦皇左右的军队,必定是大秦最精锐的队伍,这都尚且不如,难以相提并论,那其他军队就更不必说。
而既然不是大秦的军队,起兵之事说出来也无妨志。
当然...要是他真的这么倒霉,对方恰恰就是大秦的军队,那也没办法。
无非是早死、晩死的区别而已。
所以刘季对此,倒也坦然,问什么便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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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推举首领之谋划!吕公!
谈话间,那二三十骑陆陆续续带着先前溃散的一两百人回来,这些逃跑失败的青壮们,基本都是垂头丧气,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少人身上还挂了彩,卢绾与樊哙见此情景,都是一阵目瞪口呆,继而大为庆幸。
心说好在没逃,不然被抓回来,指不定是什么下场呢。
对老大哥的先见之明,由衷感到佩服。
而刘季,余光暼到了这一幕,也是暗自惊叹。
虽说以他的直觉判断,很难逃脱得了,但最起码,一两百个人中怎么也得有一小部分能逃脱了去吧?可现在这种情况,稍微一扫人数,便知道能逃脱的人,绝不会超过双手之数,甚至很有可能一个都没能逃脱。
属实有点离谱了!
于是越发地小心翼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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