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她是怎么让他喜欢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不是什么好回忆,只记得出阁的日子,他几乎什么都不答应她,她求着不要伤害她,那个晚上悲哀又难堪,到最后也没得个回答,醒来之后,他便说他其实很喜欢她。
殷惟郢沉默了好一会,而后道:“我不想他采补我的道行,你…明白吗?”
她的苦闷,襄王女听得到,也知道陈易看得到,只是少女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想帮也没法帮,而陈易…他总不愿轻易给谁让步。
女冠低垂起了螓首,原是一手捧茶碗,此刻变作了两只手,她似失神地自言自语,“他要怎么喜欢我?”
她的模样,像极了爱而不得的幽怨女子。
只是她从来不爱,也从来不得,她自己明白,殷听雪也听得出来。
陈易没有对这拎不清的女人放开心防,而她也不可能会回以全部爱意。
殷听雪琢磨了一会,小声道:
“他以后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你能让他住手吗?”
殷惟郢燃起一丝希望。
“不能,”
少女小声而扭捏道:
“我可以跟你一起挨欺负。
这样…他不会欺负你欺负得那么狠。”
殷惟郢刹那间无话可说,噗嗤地笑了出来,心里照旧酸涩,却又因这同甘共苦的少女而有了一丝暖意。
女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殷听雪像是猜得到,轻声道:“这治标不治本,对么?”
“嗯…”
“我也知道的,我一直对他都很听话,可不是听话了就不会被欺负,他只是没有理由欺负。”
“我比你更早便看得出来。”
“真的?惟郢姐你这么厉害?”
“…若不是真的,我早就跟你一样了,唉,其实我也没本事说你,我比你还惨呢……”
“是啊,他对我其实比以前好些了。之前我梦到他打断我的长生桥,可终归没有真打断。”
“你、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啊,惟郢姐,其实他现在变好一些了,或许也会对你好些。”
“…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喜欢我……”
……周依棠斜眸而视,那一对王女,互相说着体己的话,小心翼翼地揭开回忆,里面尽是陈易带来的伤疤。
一声冬雷炸响,细雨仍旧,独臂女子默默无言,半晌后,却慢慢转过目光,举目远眺,院落之外,似有凤辇而来。
大小殷们都没有注意到,她们彼此说着体己话,时而哀叹,时而宽慰,在这院子里,没什么乘风吃醋的修罗战场,只有一场同病相怜的诉苦闲谈。
殷听雪摸着头上的发簪,轻声道:
“其实,他有的时候还是很喜欢你的。”
“呵,床榻上的时候?”女冠不以为意。
殷听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番表现反而让女冠好奇,殷惟郢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眼下眸子又亮了几分,确认般道:
“你听到的?”
殷听雪微微颔首,接着道:
“他有时很喜欢你,又有时很讨厌你,总的来说,还是喜欢要多一点点。”
“那他什么时候喜欢我?”关乎自己的成仙,女冠嗓音有些急促。
殷听雪想了好一会,不知怎么描述,猜测道:“…你事在人为的时候?”
这话,女冠听得懂又有些听不懂。
就在她要细细询问时,
院子之外,忽然传来了两道脚步声。
人已经来了,周依棠垂下清寒的眼眸。
“景王之女、襄王之女齐聚一堂,若不知道,还以为是省亲。”
威严的嗓音落下,大小殷都惊了一惊,紧接着便转过头,随后还不及惊愕,下意识地起身,跪伏了下去。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殷惟郢有些发懵,但照旧念着。
一旁的殷听雪却已发起抖来,她不敢抬头。
待那凤眸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后,她才有些吭哧吭哧道:
“罪、罪女参见太后陛下…”
二女如此,然而独臂女子仍旧坐于椅子上,屹然不动。
身着便服、微服私访的安后扫了她一眼,大虞素兴道风,太祖更有明训,出家人见天子无需跪拜,只是明训归明训,像寅剑山剑甲这般视若无睹的,倒真是少见。
大小殷都垂着头,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慌张。
殷惟郢毕竟仍是景王之女,低头之余,不由扫了殷听雪一眼,不久前说过体己话,现在自然为她担忧。
要知道,按理来说,殷听雪可是罪女,如今是用假身份活在这院子里。
眼下东窗事发,太后突然亲自驾临……殷惟郢脑子有点运转不过来。
厅堂内一派寂静,一国之母的身边,女官素心也是低垂着头。
稍微理了理思绪,跪伏在地的殷惟郢沉吟良久,正欲开口为小狐狸说一句话时……
“景王女,近来过得可好?”太后一问,不急不缓。
殷惟郢疑惑了一下,还是有条不紊地回答:“臣女若过得不好,便是辜负了娘娘的圣恩。”
“你倒是个念恩的人,只是本宫也忘了,给过你什么圣恩。”
女冠嗓音清淡,滴水不漏道:“圣恩如雨,润物细无声。”
话音落下,只见安后轻勾嘴角,凤眸含笑:
“那你可知…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殷惟郢先是不以为意,而后僵了一下。
安后娓娓道来道:“.那妖后看上了他,把他收作面首,夜夜笙歌,私授官位,而他自然也…为之鞍前马后。景王女,你怎么发抖起来了?难道不是这么说的么?”
纷繁细雨匆匆,景王女唰地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她汗流浃背了。
她猛然想起那个卦象。
六四,括囊,无咎无誉。无灾无难。
可是,那卦象算的时东宫若疏的,
而不是她自己的……
第262章 敌在明
怀里的红衣女子几近沉沦,若不是有所考量,陈易真很想再尝尝王妃的滋味。
只是现在,陈易的目光清明。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与这魔教圣女没有说过哪怕一句慌,但每一句话,都是有选择性的陈述。
自己曾说过,比起她更喜欢秦青洛,这是真话。
自己刚才说过,殷听雪是最喜欢的,而且跟祝莪一样,都是银簪子,这也是真话。
而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若即若离,只有若即若离,才会让女子更为…沉迷。
在这之后,秦青洛也会对这样的祝莪,渐渐绝望,渐渐把心头的位置,让给女儿。
想着,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松开了祝莪道:
“算一算,王爷是不是…谈完事了?”
见陈易提起秦青洛,还放开了情欲渐深的她,祝莪眼眸里掠过一抹晦暗。
不过,她还是柔声道:
“应该是,时间也差不多。”
“我想得到你,也想得到她,只是她好像有点…不愿归心。”陈易嗓音和缓。
祝莪意识到什么,兀然有些挣扎,不由道:
“迟早会的,只是她还不明白。”
陈易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
他看得到祝莪眸子里对自己的热切,也看得到她对侄女的情谊,一旦二者冲突,她便有些撕裂。
陈易垂起眸,心中琢磨。
如今他要在秦青洛那里扮演一个血海深仇的角色,最好的法子,便是通过祝莪,来对秦青洛极尽羞辱。
那该…怎么做好呢?
陈易的想法还没完全落下。
房间的廊道上,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急躁慌乱,还伴随着嘈杂,以及阵阵惊呼。
“搞什么鬼,锦衣卫、锦衣卫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好像说什么有乱臣贼子,要剿杀乱臣贼子!”
“啥,这里有什么乱臣贼子?”
“安南王的人,有安南王的人!”
…………重重脚步声响彻在楼阁之中,整条廊道似乎都震了起来,紧接着便能隐隐约约听到兵器晃荡的声音。
陈易正欲推门而出,而祝莪兀然发出一声惊呼。
他拧过头去,只见祝莪按住了肩头,脸色惨白,沙哑地喊了一声:“疼…”
陈易眸里寒光乍现。
秦青洛…出事了?!
………………………………
锦雅阁内,细雨霖霖。
“好你一个李济生,喜鹊阁以为你勿用楼已安分守己,不曾想竟然与乱臣贼子窜连,竟有谋反之心。”
李济生脖颈之上,抵着一柄匕首,其身泛银,锃亮发寒,映衬得李济生的脸庞更添了一层白霜。
他低下头,仔细看着那柄匕首,发现刀身之上,刻着杜鹃啼血的花纹,刀柄上缠绕银丝,做工精良,俨然是柄封喉利器。
“你是杜鹃?!喜鹊阁阁主的亲传弟子!”
杜鹃嫣然一笑。
她在喜鹊阁里,代称是杜鹃。
杜鹃这一种鸟,最擅长的,便是鸠占鹊巢。
正因如此,她才被派入到勿用楼内,潜伏到今时今日。
终归是见过场面的人,雨滴扑打脸庞上,想到此人的身份,李济生沉下嗓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