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孩子们眼里掩盖不住的雀跃兴奋,一双双小手抚摸刀身,估计到梦里都是这把刀。
谁小的时候挥舞树枝,不曾想过当游走江湖的大侠?
孩子不知道江湖是怎样的,他们只知道大侠是怎样的。
农妇噙笑地看着这一幕,一会后便捧着热腾腾的梗米饭,到村头去找打麻将的男人去了。
孩子们抢着摸着刀,怎么也看不够,怕他们推搡拥挤,闵宁就让他们排起了队,一个个稚童轮流着摸着那绣春刀,爱不释手啊,无论男男女女,都还是第一次见真刀,稀罕得很。
这一来二去,过来摸刀的孩子们跟闵宁谈起了天。
“官爷是从城里来的吗?”一个稚童问着。
“对,不大不小的官。”
“我们都没进过城…”
“没什么好看的。”
这时,一个小孩上来摸刀,正是那农妇的孩子,他小心翼翼问道:
“官爷你是从京城来的,那你有没有听说过…陈易陈千户?”
闵宁张了张嘴,怔了下道:
“自然听过,怎么了吗?”
小孩面露崇拜之色,连声道:
“我听说那陈千户卧薪尝胆、潜伏多时,一朝武艺通神,匡扶正道……”
“…他有这么好吗?”
闵宁暗暗腹诽。
想了一会,闵宁提着下巴,试探问道:
“你们听过陈千户,有没有听过闵千户?”
孩子们一时发愣,接着都在问,闵千户是谁?
闵宁深吸一口气道:“他的刀法,闵千户教的。”
孩子们这时明白过来,各个都不信,但刚刚摸了别人的绣春刀,也没好意思笑。
“没听过吗?”闵宁皱眉问。
有个孩子委婉道:“听过是听过,但就是有点…没听过。”
闵宁不满地轻挑眉毛。
另一个小孩就道:“好像…名声不显啊,要不要起个绰号?”
闵宁还没发话呢,一群稚童就觉得好玩,接连吵闹了起来,熙熙攘攘,争了好一会。
一个孩子凑过来,举着手道:“官爷,我想到一个,叫剑罗刹怎么样?”
少侠面色微沉,罗刹这听起来真一般,更何况她素来行侠仗义,竟被人叫罗刹,不过见这群稚童热情,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
“为什么叫罗刹?”闵宁随意问道,“那不是恶鬼吗?”
“我读佛经的爷爷说,大家都错了,罗刹是八部天龙、佛门护法神,于人间匡扶正法,有福德、威神力。”
小孩朗着声音道,其他一众孩子也点了点头。
没怎么读过佛经,甚至不怎么读过书的闵宁见状,人间匡扶正法,有福德、威神力,不正适合自己吗?
闵宁笑道:“这就是我。”
一个孩子却又道:“可罗刹不都是丑鬼吗?”
她黑下了脸:“这不是我。”
又一个孩子道:“错了错了,罗刹是男的丑陋,女的貌美。”
闵宁眨了眨眼睛,
这还是我。
取剑罗刹这外号是不成了,又是一番争吵,稚童聚在这一块,欢欢闹闹,闵宁也面目柔和起来。
远方洒下长长和煦的日光,那农妇送过了饭,正朝屋里回去,远远地抬手招呼着孩子。
“你娘找你,快过去吧。”闵宁随口道。
嗒嗒…急促的马蹄声踏着响了起来,黑影来极快。
提刀、冲锋、呼呼地破风声。
朝孩子招手的母亲,一把弯刀伴随马匹疾驰,自身后而来,哗地一声,头颅高高飞起,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
闵宁瞪大眼睛,耳畔边,传来稚童们的尖叫。
零点前还有一更
第237章 闵千户
哒、哒。
是铁蹄踏地的声音。
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着一位健硕男子,庞大的身躯身着重甲,其甲胄极其贴身,倒持长槊,槊尖近乎拖地。
在他身后,跟随着三十来位侍从,尽是晓骑,尽是他从南疆带来的嫡系亲兵。
南疆多穷山恶水,瘴气遍布,少有能养马的料场,故此战马匮乏,然而他随侍却有骑兵,而且尽是精兵,其身份可见一般。
秦连城端坐马上,远远便看见,自己麾下一位骁骑弯刀取下头颅。
“马速快,而且精准断头,良哥儿练得不错,进来功夫有长进了。”
秦连城与周遭骁骑笑谈着。
“少当家有所不知,良哥儿这几天摸入八品了。”
一个骁骑以恭维口吻道。
秦连城“嘿”了一声,“什么有所不知,我两天前就知了,不然也不会冒着军法带你们出来打牙祭。”
身旁一位略微稳重的骁骑听到后,面色忧虑道:“待会回去,如果被发现可就……”
秦连城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如果什么?就是被发现了,还担心我保不住你们?我也是秦家人,天塌的事,我照样担着。”
一番话后,众人再无意义,便齐头望向那一刀夺妇人性命的骁骑,妇人的头颅静静躺在地上,身躯却是站了一会,才缓缓倒下,血流如柱,似是死不瞑目。
而那刀上见血的骁骑,似是正欲再度扬鞭。
“我都说了,要见血才叫练武,如今辛辛苦苦来了这京畿一趟,七八尺的汉子压着血性操练,这算什么?还说什么军令如山、秋毫不犯,人人心气都被磨没了,以后怎么打仗?”
秦连城说着,指了指那骁骑,谈笑间倾泻积郁,
“你看看,如今良哥儿,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
他的话语戛然止住。
一道清亮如雪的长剑破空而去,剑光骇然,砰地轰然一声,瞬间破甲。
鲜血爆了开来,那骁骑如同被床弩钉在城墙一般,整个人飞出了马,被钉在了地上。
从小到大的玩伴身死,秦连城怒目而视。
于这种世家子弟而言,每一位亲兵,都如同手足。
而那姓闵的千户却面色无悲无喜,
似是再说,杀的就是你的手足。
秦连城眼中闪过阴鸷狠厉,扬起手,身侧三十余骑随后列开一排,他高声问道:
“来者何人?”
那千户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要去取出钉在地上的刀。
秦连城狠辣更甚,秦家在大虞之南裂土封疆,而秦家子弟更多视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死了一个兄弟,他看见那千户杀意已决,平淡吩咐道:
“杀无赦。”
村落之中,闵宁看见四处逃窜的村民,侧脸便可见一群稚童作鸟兽散,要么被带走,要么躲藏起来,唯有那一个农妇的小孩呆呆地看着母亲的尸体,一动不动。
跟他玩得来的孩子们咬咬牙,冲了上去,要把他扯走,他却始终不动,像是行尸走肉。
少侠面前的大道上,三十余骑已然三两成群地排列开来,天色昏黄,寒风肃杀,原本鲜红的血液也在渐渐发黑。
孩子蹲下声,面对这那头颅,呆呆张开嘴,似是想将母亲喊醒。
那少侠记得,父亲死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呆滞,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怕,我叫闵宁,就是教陈千户武艺的闵千户。”闵宁终于开口,“我帮你报仇。”
那孩子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啼哭。
一众孩子们终于扯动了他,把他拉着拖着躲到房子里。
窗户边,一个个小脑袋,害怕又止不住好奇地看着闵宁,那远处的三十余骑,俨然要朝她杀来。
他们止不住恐惧。
“你们没听过闵千户的故事,那么现在听听也不迟。”她温声宽慰。
孩子的目光里,有一个少侠转过身去,一边走,一边抽出绣春刀,独自一人直面三十余骑。
远处两骑已近乎并肩冲锋,起初小碎步,随后不断加快,直至三十多丈时攀登到最快,一枪一刀皆闪烁着寒芒。
先是那势如破竹的一枪袭来。
只见闵宁身形丝毫不动,手握绣春刀,待那骁骑抵近十丈时骤然发力,刀像是炸开般斩了出去。
摧风斩雨。
刀光如潮,横着斩开,那一枪竟被刮来的横风推得偏了分寸,自闵宁的肩上刺空,那骁骑面色惊惧,只因那一刀已经破开了铠甲。
他整个人像是一片纸一样,以那一刀为折痕弯折起来,随后被斩于马下。
肠子流了出来。
持枪的骁骑倒下,而闵宁似还未来得及转身,另一位骁骑见状从其背后袭去弯刀,威势不容小觑,刀锋锃亮。
只见闵宁猛地低头躲过,随后一刀撩斩。
原来是故意卖的破绽。
那一骁骑面目骇然,只见那一刀自下而上地袭来,威势逼人,他慌忙往后窜,旋即坠马,险而有险地躲过这一刀,还不待他反应举刀起身,又是一刀破空。
刀锋捅穿咽喉,那一骁骑便气绝当场,临死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两人极其轻易便身死,一众骁骑为之骇然,身下战马嗅到血腥味,不安地踏着马蹄。
秦连城自不会放任亲兵这样送命,他面色阴郁,扯动缰绳,亲自点了最为精锐的三人,喝令一声道:“随我冲杀!”
被点到的三位骁骑尽数出列,三人皆是精锐,算得上是七品武夫,放在江湖上也足以是半号人物,而包括秦连城这一六品在内,这四人已是整只骑队的大半战力,而且数量刚好,再多几人一并冲杀,也只会添乱。
秦连城拧头盯向那一人,狭路相逢,没人清楚她具体实力,但绝不在五品,且不论五品会名入春秋名册,真是五品,不待他们冲杀过去,便一人上前破阵,既然不是五品,那么他们一并将之诛杀当场!
而闵宁则缓缓走向了最初被一剑钉死的骁骑,缓缓从其身上抽出长剑。
她面色平静,手握长剑,眼眸微阖。
她在感悟着那一缕…陈易留下的剑意。
来晚了,主要是卡文了,现在才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