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薬
赵白闻言回应得也很平淡:
“佛道本就相通,更何况此乃像法时代,万法相像。还记得甲子之前的佛道之争,便是出乎意料的平局收场。”
“寡人也有所耳闻。”
不必再隐瞒自己安南王的身份,秦青洛便以“寡人”自称。
赵白回过头,抛砖引玉似道:
“王爷不想知道,我合欢宗因何而被人灭门?”
秦青洛答非所问道:
“寡人已见过至慧禅师。”
赵白眼眸微垂,轻声道:
“看来,王爷已经明白其中缘由。”
诺大的合欢宗因何而被灭门?
原因无他,仙佛谋划而已。
硕人女子看见赵白微垂脑袋,似在思量什么,如今这合欢宗的火种,只有两条出路,一是待断剑客到来之后,随其离去,自此做个了断,二则是携着全宗的气运,赶赴南疆,入明暗神教,成为仙佛的一粒棋子,等待日后天门开裂。
前者难,后者易。
天下第六即便有保住他的能力,可在天下第六未曾到来前,赵白便不过是无根之草。
她生有蛇瞳,为龙蟒之像,何尝看不出赵白对做人棋子的排斥,他所求的不过是传下宗门功法,故此他哪怕再装得云淡风轻,秦青洛也不为所惑。
赵白转过头,忽然一问:
“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这座佛塔里,藏着一寸琉璃光?”
“哦?”
秦青洛倒是想看看,这个赵白,要怎样换得一线选择的生机。
尽管她会将这一生机亲手扼杀。
但两头通吃,才让安南王府获利最大。
“这一寸琉璃光,自药师佛的佛国,东方净琉璃世界而来,人得之则永生不死,永不遭劫。”
赵白缓缓加重注码,
“而盖着这一寸琉璃光,不使之逃匿的,正是无相禅师的法衣。”
话音落下,硕人女子如蛇般的眸子,敛成竖瞳。
…………………………
“这画里,众人面朝佛像,观想念佛。看来是净土宗。”
殷惟郢分辨道。
东宫若疏摸了摸脑袋,看着墙上的壁画,她只能知道画上,是一群小人膜拜高大巍峨的金身佛像,全然看不出其中路数。
“净土宗跟什么禅宗有什么区别?”东宫若疏问道,关于佛教,她只想得到禅宗。
景王女自幼修道已二十多年,对佛家之事也颇有涉猎,便如数家珍道:
“其中区别很大,禅宗由达摩所传,讲究顿悟,一朝顿悟,即身成佛。
而净土宗则是先由天竺传到西域,再有西域传入中原,并不讲究顿悟,乃是讲究他力本愿。”
东宫若疏还是有些听不懂。
殷惟郢见此,继续道:
“所谓他力本愿,便是指一切众生若依赖阿弥陀如来之本愿力,即可获得救度,得生彼土。”
东宫若疏这回懂了,恍然大悟道:
“也就是说,靠着念佛就得到解脱?”
这话说得也不算有错,所以殷惟郢微微颔首。
“这还挺轻松的,改天我多念念。”
东宫若疏晃了下脚丫,踢了踢脚下的琉璃地道。
殷惟郢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这副模样落在东宫若疏眼里,更衬得超凡脱俗。
殷惟郢将东宫的神色收入眸中,心念一动,吩咐道:
“东宫姑娘,这佛塔里,你若发现合欢宗的功法,便知会本道一声。”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东宫若疏实在不解。
“还能有为什么?需知此等邪法,断不能留存于世。”
女冠极其自然,话语义正言辞,让人挑不出毛病。
东宫若疏便答应了下来。
二人继续前行,转过拐角,前方空间繁复,弯弯绕绕,多有岔路,莲花的纹饰遍布墙根。
东宫若疏侧头发现两侧墙壁上刻有文字,似是佛经,里面繁复出现“弥勒”二字。
她脚步不觉间放慢了。
身后忽地传来一阵细碎响动。
东宫若疏猛然回头,脚步彻底停住。
只见拐角处,走出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正是通背神猿张旭渠。
“张猴子?”
东宫若疏诧异道,全然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师傅的朋友。
而脑子向来缺根筋的她没有发现。
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与殷惟郢走散了。
第193章 你主人有危险
那壁画蕴含着某种动人心魄的魔力。
殷听雪呆滞了那么一下后,刀光一闪而过。
只见整幅天女散花的壁画,都在一柄绣春刀下,被生生劈裂开来狰狞裂缝。
巨大的声响让殷听雪“啊”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
陈易的刀已落完,整幅壁画面目全非,他感受到心湖重新趋于宁静,而殷听雪也缓过了神来。
“我在做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吗?”
陈易抖了抖刀,震开了上面的沙砾,细碎沙沙声作响。
殷听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责怪他,只是低声道:
“就是很突然,而且…”
“而且你信佛,看我这些亵渎菩萨的事?”陈易满不在意问。
接着他便见殷听雪定了一下,他不住嘲讽轻笑,看来还真被自己猜对了。
殷听雪有些局促道:
“里面大有佛理呢?”
“我不管。”
陈易嗓音平淡而有力。
看着碎裂开来的天女散花图,陈易缓缓收刀。
管他什么天女散花,什么大有佛理,红粉骷髅我都一样冲,想要动摇我心,想要蛊惑我在乎的人,那我不要一刀斩断又有何不可?
既然对我有恶意,难道我还跟你坐下来讲清道理,我直接一刀斩过去,要快,快得出其不意,快得连犹豫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随心所欲,这便是陈易在他化自在天里感悟到的意。
究其源头,是在地宫之时,那时殷惟郢走火入魔,却仍旧千娇百媚,让他不再悟什么道,而是享用她的滋味。
至于其中细节,还是那句话,二八佳人体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只是在那时,他还未曾察觉到“意”的存在。
而到了如六欲天般的练功楼,与殷惟郢对视三眼,天女现出红粉骷髅相,本是让他明悟佛法,却阴差阳错,让陈易骤然破了心中贼。
陈易自语失笑道:“虽红粉骷髅,吾往矣。”
你是红粉骷髅又怎样,你是红粉骷髅我就不冲了吗?照冲不误。
这种意格外契合杀人刀,刀者,单刃向敌,无需杂念,杀人而已。
不过眼下,陈易还只是初步体悟,他也不知道,到底要多长时间才能悟尽。
殷听雪有些惋惜地看了眼被毁的壁画,终究还是不敢说陈易什么。
其他人不知身处何处,陈易也不耽搁,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向前走。
路上,陈易瞧出她心不好受,轻声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它让你不顺心,我就一刀把它砍了。”
“这样不好…”
殷听雪下意识道,接着捕捉到一个话语里的细节,
“它让我不顺心,所以你才?”
陈易轻笑了下,大方道:
“当然,谁叫你是我女朋友。”
殷听雪眨了眨眼,嘴角微勾,
“嗯。”
“我对你好不好?”
“…好。”
殷听雪听得见他一番好心,这会也不忤逆他,乖乖答道。
陈易摩挲她的掌心,逗弄道:
“我对你这么好,你要不多生几个报答下我?”
殷听雪骤地缩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看都不敢看他。
他这副语气,好似生孩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殷听雪没胆反驳,怕把话说清楚了,连糊弄的机会都没有。
陈易见状,柔声道:
“我知道你怕我,也恨我,但你记得吗?我答应过你,不伤害你,而到银台寺,甚至不欺负你。你这么乖,我也愿对你好,更疼你一些,反正你一辈子都要跟着我,就不想我对你好?”
殷听雪这会终于侧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陈易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瓜,知道她的脆弱,所以哄道:
“以后无论生不生孩子,我都会对你好。记得那朵纸花吗?那就是信物。”
殷听雪瞪大了些眼睛,她连连点头,那朵纸花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裳里呢。
也就是说,只要那朵纸花还在的话,他就会一直对自己好……
殷听雪吸了口气,揣了揣纸花的位置,安心了不少。
“你…会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