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151章

作者:半江瑟瑟

  “丙字组的!这边!跟上!”一名手臂戴着袖标的工作人员对章风烨这边大喊。

  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章风烨握紧自己的背包带和登机牌,汇入队伍。

  靠近运一的时候,它巨大的体型带来的压迫感更加强烈。机腹侧的舱门已经打开,露出一段陡峭的金属阶梯,内部空间昏暗,隐约可见紧密排列的金属座椅。

  跟在其他人后面,章风烨踏上梯子,钻进机舱。机舱内弥漫着钢铁、机油和帆布混合的味道。座位是沿舱壁两排对置的硬质金属椅,中间预留出空间堆放了一些系留好的物资箱。舱壁上有简易的扶手,裸露的管线是众人头顶唯一的装饰。

  章风烨找到靠舱壁的一个位置坐下,然后将背包抱在怀里。舱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泛红的小灯。发动机尚未启动,能听到舱外传来的各种指令和脚步,以及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更多的人挤了进来,舱内很快坐满。最后一名乘客登机后,地勤人员从外面拉上了沉重的舱门,伴随着金属锁扣咬合的撞击声,舱内彻底暗了下来。

  一阵短暂的绝对寂静后,突然,机身外部传来沉闷的轰鸣!紧接着是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一头巨兽在身旁苏醒。章风烨感到整个机身都在颤抖,巨大的噪音瞬间填满所有空间,淹没了其他一切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四台发动机相继启动,咆哮声层层叠加,透过舱壁猛烈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和胸腔。

  每个人能感到飞机在缓慢移动,转弯,然后停了下来。短暂的停顿后,引擎的咆哮声陡然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身下的飞机开始加速滑跑。巨大的推背感将人紧紧压在椅背上,机身颠簸着,轮胎碾压地面的震动透过舱壁传来。

  然后,某一刻,颠簸停止了。一种失重感隐约传来,伴随着起落架收起的沉闷机械声。他们离开了地面。

  章风烨透过身旁一个小小的圆形舷窗向外望去。窗外,延安的黄土山峦正在逐渐下沉、远去,轮廓在晨曦中变得模糊。跑道、车辆、人群都缩成了微小的模型。

  机群编队完成,运输机保持着稳定的队形,飞行在苍茫的天空中。护航的歼一偶尔出现在视野可及的远处。

  舱内的噪音依旧巨大,但人们似乎稍稍适应了一些。有人开始尝试交谈,但需要几乎是喊叫才能让对方听见只言片语。

  在第一次坐飞机的新奇体验过去之后,剩下的飞行旅途开始变得漫长而单调。时间在噪音和震动中似乎被拉长了。不知过了多久,飞机开始明显地降低高度,引擎声调也发生了变化。透过舷窗,下方不再是连绵的黄土沟壑,而是逐渐呈现出大片的平原和农田的轮廓。

  广播喇叭里传来飞行员模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在通知准备降落。舱内气氛再次绷紧。飞机持续下降,偶尔遇到气流产生颠簸。终于,起落架放下的巨大噪音传来,飞机进入最后的进近航线。

  一阵剧烈的震动和摩擦声——轮胎触地了。引擎反推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飞机在跑道上高速滑行,速度逐渐减慢,最终平稳停住。

  舱内灯光亮起。舱门被从外面打开,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光线和一股陌生的、带着湿润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山东到了!拿好各自行李,按顺序下机!接应的同志在外面!”地勤人员在舱门口喊道。

  章风烨随着人流,踩上了脚下这片陌生的土地。他眯起眼,适应着外面的光线。眼前是一个同样繁忙的机场,远处可见城市的轮廓,空气温暖而潮湿,与延安的干冷截然不同。

  更多的运一正在陆续降落,机场内的引擎声此起彼伏。一队队干部从各个机舱走出,迅速被不同标识的工作人员引导、集结。卡车和吉普车在一旁等候。

  看了一眼手中皱褶的“丙字十七号”登机牌,然后将其收起,章风烨深吸了一口山东的空气,抬脚走向那名举着“经济工作组”牌子的接应人员。

  新的工作开始了。

第一七九章:平津大疫

  一九三七年九月一日 天津 火车东站

  曾经人头攒动的火车月台被彻底清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部是第十四师团直辖的宪兵队士兵。这些士兵背对着铁轨站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站台外围每一个可能的藏匿身影的地方。

  凌晨四点的空气十分湿冷,探照灯的光柱切开薄雾,在铁轨和枕木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一列没有任何标识的军用专列在最内侧的轨道上停着。车厢是闷罐车,车窗被木板钉死,蒸汽机车头的锅炉已经熄火,残余的白汽从气缸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出,融入寒冷的夜雾当中。

  寺内寿一穿着将官军大衣,站在月台上的一旁,第十四师团的师团长井关隆昌中将和宪兵队队长富田直亮大佐肃立在他的身后。

  “东西都到了吗?”看着面前的列车,心中思绪翻涌的寺内寿一出声问了一句。

  “嗨依!”听到寺内寿一的问话,一旁的富田直亮猛地低头回应,“报告司令阁下!给水部队从山海关开始全程封闭运输,沿途所有的道口全部实行了军队管制,所有的当值人员均已签署了保密令。专列直接驶入站内,未有片刻停留。人员、物资、文件,全部对应无误。”

  听完属下的汇报,寺内寿一满意的微微颔首。月台上,一队穿着特殊白色防护服、戴着口罩和手套的鬼子兵正在无声地忙碌着。他们打开车厢门,首先抬下的是一个个沉重的、用油布包裹严实的木箱,箱体上刷着黑色的编号和“特殊防疫器材”、“绝密”的字样。接着是更多印着骷髅标志和“特殊药剂”字样的金属容器……这些物品被小心翼翼地搬地上等候的军用卡车上,然后覆盖上厚重的帆布。

  最后下车的是人。上千名穿着普通土黄色军装、但表情冷漠,气质截然不同的日军士兵。他们携带的武器是百式冲锋枪,比普通的步兵装备好了太多。带队的一名大佐快步走到寺内寿一面前,向其立正敬礼,然后递上一份密封的文件袋。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阁下,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第二大队,奉命抵达!人员一千二百四十七名,特殊器材二百二十箱,药剂及培养基一百六十箱,文件三十箱,请查收!”

  寺内寿一没有接文件袋,只是对井关隆昌示意了一下。后者上前接过,迅速检查火漆封印后,放入自己的公文包。

  “石井四郎大佐呢?”

  “石井长官仍在本部主持重要研究。此次由卑职浅野隼人大佐全权负责大队行动。”听到寺内寿一的问题,浅野隼人开口回应了一句。

  “计划都清楚了吗?”

  “嗨依!我方已经彻底领会大本营的相关指令。我军大队将即刻分散进入北平、天津市区的预设据点,所有作业将严格遵循保密条例,直接对方面军司令部负责。”

  看了一眼从卡车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器材,寺内寿一再度打量起浅野大佐那张毫无特点的脸。“北平、天津,是帝国在华北的最后支柱。你们的作业,关乎能否挫败敌之攻势,扭转战局。希望你们带来的‘特殊防疫’手段,能像你们承诺的那样有效。”

  “请司令官阁下放心。”浅野中佐再次顿首,然后露出一个十分骄傲的笑容,“科学的力量,必将为帝国带来胜利。我们将让敌人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听到浅野的保证,寺内寿一不再多言,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忙自己的事情。

  收到最高长官的命令,浅野大佐敬礼,转身小跑离开。在他的低声命令下,那些白衣人员和刚刚抵达的防疫给水部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装满物资的卡车被全部启动,然后一辆接一辆的驶离站台,消失在天津依旧沉寂的街道尽头。这些卡车没有开往天津的兵营或司令部,而是化整为零,融入了城市不同的角落——一些早已准备好的、戒备森严的医院地下室、废弃的仓库、甚至是不起眼的学校建筑。

  月台上迅速恢复了空旷。只剩下那列空了的专列,以及空气中,一种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腥气味混合的味道(福尔马林)。

  看着月台上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富田直亮大佐凑近一步,低声开口请示:“司令官阁下,专列和接触过的铁路人员……”

  “按预定方案处理。彻底消毒,所有相关人员集中隔离观察,签署终身保密协议。我不希望有任何不该有的消息,从天津漏出去。”

  当日上午天津 日租界 防疫给水部第二大队临时本部

  浅野隼人大佐站在一张巨大的天津市街区图前,看着上面已经被红圈标记的海光寺兵营、东局子法国兵营旧址以及意租界边缘的几个地区。这些地点均已由第十四师团工兵部队完成了初步改造,通风系统被重新布置,下水道单独引流,窗户被封死或加装了铁栅栏。

  “井上少佐,”浅野思索片刻,随即开口向属下询问,“现在人员的安置情况怎么样?”

  “嗨依!”站在浅野身后的,一名身形瘦削的少佐立刻上前,“大队本部及第一中队进驻了海光寺营区地下掩体,第二中队分散进入驻东局子原法军仓库区,第三中队负责意租界边缘的圣心医院隔离栋。第十四师团的宪兵队在每个地点的外围都设置了三重警戒圈,地点的内部警戒任务由我部自行负责。技术兵种已开始安装恒温设备、培养箱及灭菌装置。”

  “样本采集点的选择呢?”

  “已经确认好了七处。主要位于火车站、码头难民聚集区,以及华人区的贫民窟。行动人员穿着便衣或仿制支那警察制服,以防疫检查、招工体检名义进行初步筛选。符合要求的个体将由救护车转运至各作业点。”

  浅野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效率太低。扩大筛查范围。监狱、拘留所里的健康囚犯,列为优先来源。通知富田大佐,我需要他提供近期抓捕的抗日分子清单,特别是那些没有家属、无人关注的。除此之外,水文采样和病媒生物的采样也要抓紧进行,以防疫普查名义,采集所有主要河流、水井及供水系统样本,每日送交化验科。重点标注人口稠密区的水源点……鼠、蚤、蚊、蝇,都要活体样本。征用民房设立‘防疫观察点’,诱捕装置今晚必须部署到位。”

  “明白!”

  “设备调试的怎么样了?”

  “第一批次的培养皿接种已经完成。高压灭菌器、离心机运行正常。但冻干设备数量不足,菌株的长期保存会受到影响。”

  “列出清单,向哈尔滨本部请求紧急调运。同时,在本地寻找替代方案。冰窖、冷库,都可以利用起来。”

  “嗨依!”

  浅野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室内几名军官:“诸君,我们时间有限。支那军主力正全速向平津推进。方面军司令部需要我们的特殊防疫手段尽快形成战斗力。所以这里不是满洲的实验室,而是在帝国开拓土地的战场上直接作业。我要你们在三天内,完成第一轮病原体的扩增任务,并准备好至少三种投放方案的测试载体。”

  军官们纷纷回应”嗨依!“

  “记住,我们的一切行动,不会出现在任何正式记录之中。所有的实验体,从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因战病死亡或者失踪状态。作业过程,不留活口,不留痕迹。这是科学,也是为了帝国胜利的必要手段。”

  “嗨依!”

  命令下达完毕,军官们迅速离去。浅野独自留在挂图前,看着北平和天津这两座巨大的城市,但是和常人不同的是,浅野在地图上看到的不是城镇村庄,而是等待接种的培养皿。

  九月二日,北平,西直门外临时拘留营。

  一队穿着皱巴巴警察制服的人穿过肮脏的营区,手电光束扫过蜷缩在窝棚里的人群。带队的是个下巴有疤的汉子,嘴里叼着烟,用生硬的中语喊着:“防疫检查!身体有病的,站出来!皇军给治!”

  人群在听到那名汉子的话后,小幅度的骚动了一下,几个面黄肌瘦的人畏缩着起身。

  “你,你,还有你……”疤脸男人随意指了几个人,包括一个看起来还算健壮的年轻苦力,“跟他们走,去做检查。管饭。”

  被点到的人懵懂地走出队伍,跟着那些“警察走向停在营外的几辆封闭卡车走去。卡车的车厢被漆成了白色,侧面刷着一个模糊的红十字标志。

  卡车驶离营区,并未开往城内的医院,而是拐向了西郊。车厢内,那名年轻的苦力似乎察觉到不对,试图拍打车厢门,立刻被身旁的“警察”用枪托狠狠砸在腹部,然后痛苦的蜷缩倒下。

  卡车最终开进一处高墙环绕、挂着“华北油脂株式会社”牌子的废弃工厂。工厂院内,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员已经等候多时。

  苦力被拖下车,强行按在一张椅子上。一名防护服人员上前,用酒精棉擦拭他的上臂,然后拿起一支注射器。针头刺入皮肤,把一管无色液体推了进去。

  注射完成后,苦力被粗暴地拉起,推进一间阴暗的仓库。仓库里已经关着几十个人,男女都有,大多面露惊恐,蜷缩在角落。铁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

  工厂深处,另一个区域则灯火通明。浅野隼人站在玻璃隔窗外,看着内部技术人员操作着精密仪器。恒温摇床低速运转,里面盛放着浑浊的培养液。

  “霍乱弧菌,第189号菌株,活性良好。”

  “鼠疫耶尔森菌,正在做毒力测试。”

  “炭疽芽孢,干燥制备进度百分之七十……”

  扩产的过程很顺利,取得进展的报告声不时响起。

  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浅野转身对身边的人问道:“病菌的投放测试准备好了吗?”

  “气溶胶喷洒装置已改装完毕,使用普通农用喷雾器即可施放。水源污染测试组正在筛选城市供水系统的关键节点。跳蚤、虱子等媒介生物的培养也在同步进行,但大规模繁殖需要更多时间。”

  “重点优先气溶胶和水源方案。”听完下属的话后,浅野随即开口命令,“我需要看到在通风不良的半封闭空间和露天水源的实际扩散数据。用第一批样本做现场测试。”

  “阁下,那我们的地点选择是……”

  “北平南城有大量废弃的民居和地道。天津郊外有废弃的运河支流和水塘。”浅野看了一眼地图,“通知宪兵队,清空测试区域,设置隔离带。在夜间进行播撒作业。”

  “嗨依!”

  当日,夜,北平南城一片被宪兵悄悄封锁的胡同区内。两辆看似普通的洒水车缓慢行驶,车尾喷洒出细微的无味水雾,随风飘入狭窄的巷道和破败的院落。

  同一时间,天津西郊一处荒芜的水塘边,几个穿着橡胶围裙的人影将数个密封的陶罐沉入水中……

  一九三七年九月七日 凌晨 北平 铁狮子胡同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寺内寿一背对着众人,凝视着面前巨大的华北地图。代表支那军进攻势头的红色箭头已经从保定、沧州两个方向逼近天津外围,另一股相当的力量正沿平汉线直插北平。地图上,代表第十四师团的蓝色防御圈被压缩得可怜,仅在平津两大城市及其近郊形成两个孤立的斑点。

  参谋长冈部直三郎低声汇报刚接获的情报:“……确认番号为红军第一野战军的先头部队已抵达杨柳青一线,其炮兵开始对西沽机场进行骚扰性炮击。平汉线方向,第三野战军先头部队已突破房山防线……”

  寺内寿一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打断了下属的汇报,他早已预料到了这些消息。自第二十师团在山东覆灭,第二师团被彭德怀硬生生啃掉之后,华北的败局就已注定。寺内寿一现在关心的不是如何守住北平和天津,而是如何在彻底失败前,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为帝国将来卷土重来创造条件。

  转过身,寺内寿一看了眼室内一众面色灰败的军官,然后看向静立在角落的富田直亮。

  “浅野的防疫作业,进展怎么样了?”

  听到寺内寿一的问话,富田立刻上前一步:“报告司令官!浅野大佐报告,第一轮扩增作业已完成。气溶胶喷洒装置的城区适应性测试已于昨夜完成,数据收集符合预期。水源投放测试显示,在静水环境中,病原体可保持高活性超过四十八小时。媒介生物的大规模培养仍需时间,但已储备的数量足够用于投放全部的重点区域。”

  “效果的评估怎么样?”寺内寿一进一步开口追问。

  “初步活体测试显示,我们东西的效果显著。霍乱与鼠疫菌株毒力极强,感染率高,发病迅速。炭疽芽孢的稳定性尤其出色,非常适合污染水源及开阔地……”

  寺内寿一听完汇报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走到桌边,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命令文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命令:第十四师团各部,即日起开始执行‘金蝉’计划。所有非必要作战单位、后勤人员、文职雇员,按预定序列,于今夜开始,分批经铁路向塘沽港转移。技术兵种、资深士官及军官优先撤离。”

  这道命令让作战室内出现了一丝不安的骚动。这意味着,司令官已决定放弃死守平津,开始准备撤退。

  “安静!”看着手下们慌乱的表现,寺内寿一不满的呵斥了一句,然后继续开口:“同时,命令浅野隼人大佐。其防疫给水部第二大队,即刻结束所有测试阶段作业。在撤离作业开始后的十二小时内,于平津两城市城区及近郊,执行特殊防疫播撒计划。授权其使用所有已储备的防疫物资,投放方式及地点由其根据战术效能自行决定。我要看到……一场覆盖整个战区的大疫情。”

  “嗨依!”听完寺内寿一的安排,富田重重顿首,然后接过命令,快步离开。

  冈部直三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他知道,这道命令意味着,那些被留在城外阵地、负责断后的部队,以及来不及撤离的帝国的伤兵,已经被无情的放弃了。

  当日夜 天津 海光寺地下掩体

  浅野隼人看完了由寺内寿一亲自签署的命令,脸上露出一丝狂热的兴奋神情。他等这一刻太久了。在满洲的实验室里,一切终归只是小规模的模拟和实验。而这里,是真正的战场,有着近乎无限的实验材料和广阔的应用场景。

  “通知各中队,计划升级。防疫播撒全面启动。按照一号预案执行。气溶胶组,目标:所有人口密集的里弄、市场、通风不良的民居区,特别是地下水道和通风口。水源组,目标:主要供水厂的沉淀池、城区内的公共水井、以及海河的关键支流河段。媒介组,将已培养的感染鼠蚤、虱子,向撤退路径上的郊区、村落投放。”

  “大佐阁下,我们的兵力不足以覆盖如此大的范围……”一名中队长小心的开口提醒。

  “不需要覆盖每一个角落。”浅野打断下属的话语,“让勇士们选择关键节点,瘟疫会自己传播。支那军的先头部队很快会进入城区,他们会帮助我们把礼物带得更远。”

  “记住,我们不是在作战,我们是在播种。收获的日子是几周甚至几个月之后。那个时候,整个平津地区都将成为疫区。支那军的推进速度越快,他们的后勤和兵力就越会被这场瘟疫吞噬。他们占领的,将是一座死亡之城。”

  相应的命令被迅速下达。隐藏在天津各处的防疫给水部据点忙碌起来。密封的容器被打开,无色无味的液体被灌入改装后的洒水车和消防车罐体。装有感染跳蚤的细口陶罐被小心搬上卡车。

  与此同时,天津东站和北站,日军的撤退正在混乱中进行。获准登车的士兵脸上带着逃出生天的庆幸,拥挤在闷罐车厢里。而更多的部队——主要是来自台湾、朝鲜的辅助部队以及伤亡较重的步兵联队,则被命令离开城区工事,向郊外的第二、第三道防线转移。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待援,为其他部队争取在城市驻防的时间。

  这些被派往郊区的士兵并不知道,他们不仅被抛弃了,而且他们即将守卫的阵地,已经被划入了特殊防疫的播撒区。

  九月八日 拂晓前 天津西郊 韩家墅附近

  一支约中队的日军正在匆忙构筑简陋的野战工事。他们是昨夜才从市区调出来的,隶属于第十四师团的一个步兵大队,大多数士兵是刚征召不久的补充兵。

  中队长山本少尉烦躁地看着手表,距离预定部队轮换的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但他们接到的命令仍然是就地防御。

  远处传来隐约的汽车轰鸣声。山本警惕地举起望远镜,看到的却是几辆己方的,涂着红十字标志的九四式卡车。

  装满了货物的卡车在阵地的不远处停下。几名穿着白色防疫服、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士兵跳下车,开始从车上搬下几个沉重的金属桶,以及一些类似大型喷雾器的装置。

  “喂!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山本大声的开口问道。

  那几人没有理会山本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操作喷雾器。一股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水雾开始从喷头中弥漫出来,随着清晨的微风,飘向日军刚刚挖掘好的散兵坑和战壕之中。

  “八嘎!我在问你们话!”感到不安的山本拔出手枪走上前去。

  一名穿着军官防疫服的人转过身,声色冷漠的开口回应:“奉方面军司令部命令,执行战区的防疫消毒作业。请约束你的士兵,待在原地,不要干扰防疫工作。”

  “防疫?这里没有疫情!”山本本想反驳,但对面那人掏出的宪兵证件让他闭上了嘴。

  那几名防疫兵继续默默地喷洒,白色的水雾笼罩了阵地的外围区域。完成后,他们迅速收拾器材,登上卡车,绝尘而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阵地上留下的日军士兵面面相觑,一股甜腥却又难以形容的气味开始涌入众人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