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周公子南
“现在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就是一群了,保险起见,这儿不能待了。你能走吗?不能走我背你!”
“能走!”
陈青珊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恢复了些体力,被王扬扶着站起,问道:“我们往哪走?”
杀手那边到现在还没追上来,应该是已经被解决了,说不定自己的人正在赶来和自己汇合。表面上看走回头路去迎他们是正确的。不过一来王扬不敢肯定,二来那人出现的方向正好卡在他的来路上。这点很关键。
“向前走!去乌桕林!”
两人行了没一会儿,后面便传来一阵哨声!
几十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生蛮拿着杂七杂八的兵器呼哨着追了上来!
陈青珊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有零星的蛮子吗?”
“封叔说的都是几年前的老黄历了,还不许人做大做强啊!”
眼看前方乌桕林在望,王扬拉起陈青珊,拼命向林子跑!可两人体力本就没恢复好,陈青珊还带着长槊,再加上这些蛮人窜得极快,两方距离迅速拉短!
“我.....去杀一阵......”陈青珊要跑不动了。
“把槊扔了!”
“快扔!”
陈青珊虽然不舍,但很听王扬的话,忍痛丟了断霞,王扬从袖中抓出装糖的荷包和钱袋,打开撒向空中。芝麻糖和铜币滚落一地,却只有几个蛮人停下捡“装备”,大部分蛮人依旧狂追不止!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八月的乌桕林仍郁郁苍苍,唯树梢的几片老叶镀上金边。
王扬和陈青珊终于跑进树林,却也眼看就要被蛮人追上!
王扬大喊道:“生死一线,侠客安在!”
喊声未绝,数十个戴面具的青衣人,挽弓自乌桕树后闪出——
霎那间,长弓劲射,箭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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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读完本章可以重听一遍Fool's Garden的Lemon Tree,对王扬那种苦中作乐和在戏谑幽默中隐藏的哀伤,能有更深的理解。
第269章 使蛮
“彦先羸瘵,恐难平复。往属初病,虑不止此......”
汶阳郡府内,新任郡守柳惔立于书案前,正笔走龙蛇,临写陆机的《平复帖》。待写到“子杨往初来主,吾不能尽”一句时笔势一滞,浓墨自中锋溃散,洇作一团乌云,将“杨”字半边吞没。
陆机《平复帖》,现藏于故宫博物院,即便故宫珍宝如云,但这件作为镇馆之宝仍无异议,图中那个最明显的双龙
(接上图说明:最明显的双龙印就是宋徽宗的玺押,位于此玺上方的泥金字乃徽宗亲笔。民国时恭亲王之后出售家底,《照夜白图》与《平复帖》都在其中。前者被辗转卖于英人,现藏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后者亦有掮客欲出高价售往东瀛,幸得张伯驹先生全力周旋,留此国宝。再上一图看跋)
柳惔停笔,郁结眉川,叹道:
“寻常人作书,一用浓墨求沉厚,就易死笔墨。可陆平原秃笔糙纸,随手而作,竟得天成。此胸中一段生气,最是难致。盖大家风韵,非人力可以强求......”
柳国公文武全才,封一陵一直追随左右,已有些见识,他瞧了瞧柳惔的字,说道:
“国公爷说,二公子是最得他书法真意的。公子这一帖笔势断在‘杨’字上,许是忧心王扬是否能顺利抵达汶阳峡?其实公子尽可以放心,这一路上只有零星的生蛮,我们的人又都是好手,王公子的护卫那更是百里挑一,尤其那位使槊的姑娘,我虽只远远望见几招,没看清她的路数,但那股子的架势,恐怕不是一般野路子能比的,似有名家印记。有这么多高手相护,想必不会有危险的。”
柳惔忧心忡忡道:
“封叔说的是。只是......我担心的不只是这件事。王扬提前预知蛮人伏杀,他是怎么知道的?当然,他是琅琊王氏,自有他的手段。可是他为什么不上报?是单纯地不信任其他人,还是说想利用此事,达成什么目的?还有阿深,他自幼珠服玉馔,仆从成群,平日衣褶稍乱都要皱眉,饮食不协便不会下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他性子傲,又好颜面,是最不肯低头的。若蛮人有意欺辱他,他怎么熬得住?只盼他们贪锦缎之利,又顾忌他的身份,行事上不至于......不至于太......”
柳惔的声音哽住,关于弟弟在蛮部的遭遇他一直不敢细想,想了这日子便过不下去。只能近乎自欺般地掐灭自己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念头。
封一陵马上安慰道:
“那些蛮子求的是利,哪能怠慢四公子?一定好生照料,等着换赎金。再说国公爷威名赫赫,诸蛮谁不忌惮?一定不敢胡来的。”
“但愿吧......其实我现在最担心还是王扬进入蛮部之后的事。他不是台使,手上没有诏命符节,如何取信蛮族?之前我以为有他叔父和他一起去,不管怎么样,王揖毕竟代表着朝廷,说话也能有分量,可现在只有王扬一人,如何能说动蛮人?
别说他无官无职,无节无命,即便他所有东西都有,又带着整个使团一起,那又能如何?
蛮人难道能跪接诏命吗?听几句开放通商但又不缔约的空言,便会乖乖放人?不可能的!他让我调动汶阳兵马,我都按他说的办了,我明白他是想威吓蛮族,可蛮人是这么容易被吓住的?我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出他成功的希望在哪。我担心他不仅救不回阿深,反倒羊入虎口......”
......
“这时候要能来只烤羊腿就好了。”
王扬一行人进入汶阳峡,见山壁映日生辉,浅流清如磨镜,碧天露洗,流光回照,举步皆霁色,触目尽清新,只觉心旷神怡。只是再神怡也架不住肚子里没油水,王扬连续几天都没吃好,此时不免发出感叹。
“侠客们”早已离去,王家四卫伤了李临、钱展两人,王扬让他们跟着受伤的柳家护卫们一起返程养伤,余下陈青珊、赵飞、孙举以及十三名柳家卫随行。
众人闻此都笑,孙举道:“公子若准生火,属下这就猎几只野物来,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土羊,但弄几只兔子什么的,不成问题。”
众人馋虫大出,听到孙举此言,不由纷纷附和。
王扬见大家兴致都很好,便凑趣道:
“好啊!如果今晚还不到蛮部,那咱们就来个露天烧烤。大家各展其能!我这个人不挑的,甭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味道好,尽管弄来!也不让各位白辛苦,不管什么野味,我都以市价十倍收之!”
众人哄然称快,拍手叫好!!!
“我给公子打几只野雉来!”
“好啊。鸡心凑一起,穿串烤!”
“我抓鱼!我最会抓鱼了!”
“多抓几条,一半炙烤,一半炖汤。”
“公子想吃菌子不?我去采些菌子来!”
“你得会辨有毒没毒啊!”
“公子,熊掌也按市价十倍收吗?”
陈青珊握槊的手紧了紧,便听王扬道:
“熊掌就算了,倒不是钱的事儿,主要是咱们好不容易高高兴兴吃个饭,少个人就不好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止不住地大笑!
历经重重险阻,终于到蛮部地界了,所有人心情都很愉快,虽说不知道蛮部的具体位置,不过蛮人应该会主动找上来,毕竟这都到蛮地了,汶阳蛮若还一无所查,那也忒无能了。并且汶阳蛮不像宜都蛮那种抓到汉人就火祭的恶蛮,虽说不算亲|汉,但也不算仇|汉。一般来说不会出现随便攻击行旅的情况。所以众人的神经也放松不少。正兴致勃勃地说笑间,忽然听到前哨两人的示警声!
众人立即停下戒备。陈青珊则横槊护在王扬身前。
只见前方岩隙两侧站起十余名蛮人,发型如锥,耳佩骨环,手持短弓,半隐在阴影中。
王扬折扇一打,陈青珊退到王扬身侧。
王扬摇着扇,朗声道:“入峡者,大齐使臣,琅琊王扬!”
......
王扬骑着马,眼上蒙着黑布,耳中听着马蹄踏在碎石上的清脆声响。
蛮人牵着缰绳在前引路,陈青珊等人都被阻止随行,只准王扬一人入内。
王扬能感觉到山路渐陡,湿冷的山风夹杂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耳边隐约传来远处瀑布的轰鸣声。
伴行的有六人,不时用蛮语交谈,说着说着突然冒出一句生硬的汉话:“香最汉|人肉,来煮吃。”
余下的人立即附和:“是也是也!”
王扬点头,跟着附和:“是也是也。”
众蛮都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都以为这汉人被吓傻了,竟跟着胡言乱语起来。正准备继续吓他取乐,谁知道王扬不紧不慢,继续道:
“香最臀尖肉煮吃,香最小腿肉烤吃,太柴小腿肉煮吃。香最芭蕉叶心肝裹闷烤吃。”
此言一出,众蛮人笑声戛然而止!
看向王扬,惊疑不定。
半晌后,一蛮试探问道:“这些尔如何知?”
王扬反问道:“吾生于峦凿之地,如何不知?”
众蛮面面相觑,都是不解,另一蛮问道:“峦凿之地如何知?”
王扬惊奇道:“生于乱造之地者,自食人十岁,自猎人十五岁,七十二具心肝食满,出此地方准,尔竟不知?”
魔鬼地方是何!!!!!
众蛮人本是故意编话来吓王扬,结果现在反被吓到,好几个蛮子大黑脸都吓白了,两个壮蛮都往旁边站站,唯恐离王扬太近。
最开始出主意吓王扬的那名蛮人虽也吓得浑身凉飕飕的,但兀自不信,强撑道:“这等地如何有,尔乱言!”
王扬轻蔑一笑,张开手上折扇:“尔知这是何物?”
那蛮梗着脖子问:“是何物?”
“整一人每食完,一道痕便折。惭愧吾,满十八人吃完今年,吾弟少吾两岁,痕有二十一此物。”
然后王扬便给众人生动地讲述了他的出乱造地之前的故事,(此处省略三百三十一个字)直使食人族失色,汉尼拔叫爹。
这之后,一直到把王扬送到蛮寨口,这些人再没说过一句话。等将“活阎王”匆匆交给寨口兵卒后,便各自干呕去了。
王扬骑马行了一小段,便被要求下马。一蛮将木棍一端递到王扬手中,以此导引方向,走着走着,便感觉身边伴行的人多了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耳边嘈杂声渐起,随着身边几句蛮呵声响起,又重新归于寂静,几步之后,队伍忽然停住,然后便听到一道女蛮声气势很盛地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伴行人似在出言阻拦,却都被那个女声骂了回去。王扬身边的人被拨开,女蛮直接抓住王扬手腕,用比刚才那些蛮人流利一些的汉语说道:“走,跟我。”
王扬既不抗拒,也不躲闪,跟着就走!
带领王扬入寨的蛮兵们明显骚动起来,王扬听到兵器碰撞的哐铛声;又听见几声惊惶的劝解声。那女蛮理都不理,脚步飞快,直接拉着王扬进了一座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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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学审美标准随世而变,书法亦然。陆机虽然是西晋书家的代表人数,古人推崇者甚多。但今日临《临复帖》的却不多,一来因为审美趣味已然不同,二来就是此帖难临,在如今的流行趋势下,不如临王羲之、索靖的字。不过虽然临的不多,但也不算少,尤其是熟悉书法史的大家,都有临此帖的记录,比如启功先生、黄宾虹先生、曹宝麟先生等。一般来说,临此帖者多学其章草,不过帖中亦有隶书意(即吴升所谓“草书若篆若隶,笔法奇崛”),下笔甚高古,与楼兰残纸中有些笔法相合。
第270章 攻心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一股兽皮和干草的燥霉味袭来,还混杂着几分腥气。
那女蛮毫不客气地一推,王扬后背撞到帐篷支柱,眼上黑布被猛地扯下——
一柄明晃晃的弯刀架到王扬咽喉处,刀刃离喉结不过半寸。
一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女蛮正杀气腾腾地看着王扬,数圈银环在她颈腕间闪着冷光。
“尔来是接柳郎君?”女蛮目泛凶光,刀刃向前一送,似乎下一刻便要杀人!
王扬连一丝迟疑都没有,直接神色疑惑地问道:“谁是柳郎君?”
“柳憕!”女蛮握紧了刀柄,眼神越发狠戾!
王扬神色越发疑惑:“谁是柳臣?”
女蛮哪听得出王扬在前后鼻音上做了“微调”,只以为口音不同,凌厉的杀气骤然凝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刀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柳憕尔不识?”
“到底谁是柳臣啊!!!”
王扬一脸崩溃无语,尾音甚至因为“焦急”而微微破音。
女蛮懵了:“尔,尔否是汉人使者?”
王扬眼神无辜:“吾是汉人使者,但吾不知谁是柳臣啊!”
女蛮困惑地放下刀,退后两步,脑子转了一会儿,再次看向王扬,起疑道:
“尔既是汉人使者,如何不识柳憕?”
王扬反问:“为什么汉人使者就要认识柳臣?这个人很有名吗?”
女蛮说不清楚,只是坚持道:“应识得!”
“那吾问尔,尔是何人?”
女蛮昂首说:“吾是‘鲰耶’的女儿!”
鲰耶是蛮语中“君长”的意思,王扬虽不知其意,但见女蛮能直接把他“抢”到这儿来,也猜出几分,便顺着她的话问道:“汶阳蛮部,都听尔父号令?”
“当然这!”女蛮骄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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