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谁惹祖姑生气了?娇公子?”她关上后室门,笑吟吟地道,像是风吹风铃铃铃响。
王后坐到床上,张开双手,小宫女就跑到她怀里。
她抱着小宫女,摸着小宫女的头。
“一会你去相邦府告诉相邦魏辙,夜香这件事不要压了。”
小宫女一脸嫌弃之色,捏着鼻子。
“咦!
“我不要!
“臭死了!
“什么夜香,就是粪屎嘛!
“祖姑不是被娇公子气的吗?干嘛还要帮着娇公子弄夜香,我可不要祖姑沾了一身腌臜!”
王后屈指敲小宫女脑壳,敲得小宫女捂头嘟嘴,唇瓣挂水泽。
“听话。
“祖姑能让他变成娇公子,也能让他变成臭公子。
“他既然想要一个管夜香的官府,那就给他,随他去胡闹。
“他弄出来一堆奇淫怪巧的享受物件,惹得朝堂上下都对他欢喜有加。
“我倒要看看,他身上沾满了屎尿,世家大族还喜不喜欢他!”
小宫女委屈巴巴,揪着头发。
“娇公子就非人哉!夜香这名字再雅,也掩盖不了那是屎尿!他还要说这是宝贝,呸!
“除了打仗时用来做金汁,我还没听过屎尿还有别的用处!他还要长期收集,想想我就恶心……”
华阳王后两眼一眯,笑呵呵。
“小凰呀,你知道彘(zhi四音)为什么又叫豕(shi三音)吗?”(注2)
小宫女很警觉,一边伸手捂祖姑的嘴,一边扭着要跑路。
“我不想知道!我去帮祖姑找相邦!”
华阳王后仰头躲避小手,手臂紧紧环住小宫女,笑道:
“不急不急,先听祖姑讲完。
“茅厕又叫圂(hun四声),圂又指圈养彘之地,为什么这两都叫圂呢?
“因为有彘的人家,会在圈养彘的地方上面建茅厕,屎尿流下去给彘吃。
“彘吃屎,所以又叫豕。”
华阳王后笑眯眯,压着小宫女粉唇。
“你吃的那些彘,都是吃屎长大的。你吃了彘的肉,等于吃屎。”
小宫女星眼如波,“啊呜”一声,张嘴去咬王后手指。
华阳王后哈哈大笑,回手一指点在小宫女眉心。
“不要闹了,快去快去!”
小宫女不依。
转身,一边用双臂摔打,一边带着哭腔大叫。
“我说我不听!你偏要我听!芈凰恨祖姑!”
一个时辰后,华阳王后打开后室门。
也不知道是调戏了外孙女心情好,还是睡了一觉心情好。本想着换一批宫女、宦官的她,都没看地面,就笑着道:
“很干净,做的不错,每人赏一金。”
十来个宦官、宫女大悲转大喜,皆谢恩,跪在地上以首触地,长跪许久才起。
他们对琉璃、美玉等物价值几何不一定清楚,但他们对金、钱、咸阳物价最为清楚不过。
一金就是一镒(yi四声)金,一镒等于二十四两。
一两金在咸阳如今能换300钱。
一头猪、一只羊才250钱。
二十四两金能买近三十头猪或者三十只羊。
冒着剁手的危险,他们得到了只要不犯法,至少能安稳十年的丰厚报酬。
站在秦国权势顶点的华阳王后一个转念,世上少了十来个残疾人,多了十来个小富人。
宫女捧着水杯,递到羋不鸣嘴边。
羋不鸣喝了一口,宣在外等候的宦官进来。
“找到王上了吗?”
宦官一脸谦卑。
“找到了,就在”
华阳王后不听完整,开口打断。
“带我去!”
坐上驷马高车,华阳王后去寻秦王。
一个时辰并不只是她想休息,查探秦王所在也需要时间。
不理政务的秦王柱,行踪大多只有车府令韩明知道。
坐在驷马高车中,王后手抚着竹简,想着待会见面要怎么说话。
马车停了。
[这么快就到了?]
她想着,手扶座椅,准备下车。
驭手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后,宫门守卫不让我们进。”
羋不鸣笑意瞬间消失,不祥预感疯狂在心头弥漫。
自她成为王后,秦王宫就从来没有她到不了的地方!
她几步并作,猛一掀车帘。
宫墙上,高高在上三个大字——成蟜宫。
预感成真,她气笑了。
“竖子!你倒是真敢将孤拦在外面!”
愤怒之余,心中竟有一丝她不愿意承认的庆幸。
[至少这竖子没把那句话写宫墙上……]
她走下马车,想刷脸进去。
公子成蟜本人不在这里,但她这个秦国王后在。
没等说话,就看到那两扇宫门下,立着一个大大大大大大的木牌,上书:
【王后、太子、犬,不得入内。】
[这竖子怎么敢!这竖子怎么敢!]
她面不改色,转身就走。
“回宫!”
行不到几步,心神皆被木板上的字占满的她突然脸色一变。
“糟了!王在里面!”
她这才想起,她是来找秦王的。
大半个时辰前。
五马王车刚停在华清宫外,秦王就迫不及待在车府令韩明搀扶下下了马车。
哈哈大笑,开朗无边。
“成蟜!成蟜呢?在哪个宫室?快出来!
“王后、太子、犬,不得入内。你要笑死寡人!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连寡人都不敢这么写,你小子倒是敢作敢为啊哈哈哈哈!
“赶紧出来!寡人倒要看看,不鸣、子楚到底怎么惹你这小子生气了!发这么大火!
“寡人得说说你,有些过分了啊,赶紧叫人去拆了。”
…………
【注1:隐官:施过肉刑,被官府招回做工的人,有固定职役。地位是平民之下,奴隶之上,不能为士伍。】
【注2:彘,豕,都是猪。】
第29章 秦王来了
嬴成蟜目送名义上的大母,和父亲乘驷马高车离开,心中怨气基本上平的差不多了。
“公子,真要写……写那句话吗?”与中车府令对话的中郎小心翼翼地求证,他不知道公子成蟜说的是气话还是命令。(注1)
“写!”嬴成蟜最后一口怨气吐出,哼哼道:“找一块有半个城门高大的木板,写上‘王后、太子、犬、不得入内’,就立在宫门前。”
中郎应下,指挥两个郎官去少府寻木板,找工匠回来刻字。
两个郎官直接应下,步履快速。
嬴政眼见此幕,想要开口劝解弟弟不要把事做绝。
拉胳膊的手抬半道,又放了下去。
[我学识不如成蟜,对秦国又不了解,所做谏言大概率是片面的,不如不说。]
事情都处理完,情绪落下来,嬴成蟜就感觉到屁股痛了。
进宫室,老老实实趴在床上,等着宦官回来敷药。
剧烈运动加没吃早饭,他的五脏庙早就翻腾不休了,只是传输给大脑的信号之前一直被怒火截断。
他一趴下休息,饥饿感就像是猝然而至的海啸席卷而来。
这一下子又疼又饿。
“阿兄也饿了吧?”
“……有一些。”
“只是一些吗?阿兄习武,应该饿得很了吧?”
“你怎知我习武?”
嬴政回想与弟弟相处,全然不记得弟弟何时看到自己出手。
最可能就是被刺杀的时候。
可那时母亲严令他不许出舆(yu二声),他只最开始在车厢内射过几箭。且那时候弟弟还没到,不应该被看到的啊。(注2)
嬴成蟜揉揉肚子。
“函谷外打扫战场时,蒙武从临近马车死者之态,判断出你的母亲箭术极为高超。
“阿兄说你所知大多都是你的母亲教你的,我就猜,阿兄应该也是习武的,擅长射箭。”
“不错,阿弟好记忆。”嬴政喟(kui四声)叹。
他只是顺嘴说了“所习皆源吾母”,没想到这句话就被弟弟记下,从母亲箭术推测出他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