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实是因为廉颇排除异己,想要杀乘冒功,待乘死后说代地也是他破的燕军。
“乘迫不得已,只能自救啊!
“还有我军兵临蓟下,明明能灭燕,廉颇却不许,只要了五城,乘很疑惑。
“乘不知这是王上意思还是廉颇意思,太可惜了……”
赵王丹握住相印,越攥越紧,攥的手生疼。
他举着拳头,展示给赵国文武、宗室观看。
“这真是奇了怪了。
“这竖子自己要的相邦印,又主动还回来了,这就是真正的君子吗?
“这让寡人对只给他将军之名,不交给他虎符,都感到愧疚了啊。”
宫中众人哄笑。
上卿楼昌笑着说道:
“这不怪王上。
“我赵国除了边军,哪里还有军队了,十三万都在廉公手上了,上哪给这竖子找兵马?”
出身宗室的赵国小将赵葱也笑,举樽遥敬廉颇。
“真要多那四五千兵马,也是编在廉公麾下!从燕国再多要一两个城回来!哈哈哈!”
周玉曾是平原君赵胜门客,得赵胜举荐而当上了赵国廷尉。
他摇摇晃晃起身,一吐酒气:
“那竖子害死了平原君,本就不该做相邦!
“不回来,正好!还算有点廉耻心!
“依玉看,这相邦之位,非廉公莫属啊!”
说话的人,越来越多。
赵王心中,越发阴翳。
这位王者脸上笑容灿烂,看着一个个大臣恭维廉颇,敬廉颇酒,为廉颇请功,数落嬴成蟜。
廉颇苍老而雄浑的大笑声在他耳边回荡,通过他的耳膜而震荡他的全身,让他浑身气血都翻涌不止。
他的叔父平原君赵胜,生前也没有这么风光过……完完全全压住了他这个赵王!
[如此威势,若想取我而代之……或可兵不血刃……]
赵王丹死死弹压住心头杀意。
他是赵王,不是秦王。
秦昭襄王杀白起而秦不生乱,是秦自商鞅变法开始就集权,秦王权乃列国之最。
他赵丹要是杀了立下如此泼天之功的廉颇,就会立刻众叛亲离,连他的叔父平阳君赵豹都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赵王丹强迫自己保持理智,不听信乐乘一面之词,不主动怀疑一个有功之臣。
他把手中金印放在廉颇身前桌案上,“当啷”一声响。
当着赵国一众上位者的面,赵王丹笑问老将:
“那竖子最是多嘴,把相邦印给廉公的时候,想必发了不少牢骚吧。”
在众人又一次的哄笑中,春风得意的老将笑的最为大声。
“确实!
“那小子说他功劳没我大,跟我回来也不能继续当相邦了,肯定得被我抢走,还不如留在燕国继续当个相邦。
“还说同样是赵国将军,为何我就有破燕兵马,他一兵一卒都没有……”
老将继续说着,模仿着秦公子成蟜的哀怨语气,长乐宫气氛越来越好,一浪高过一浪。
唯有赵王丹,心拔凉拔凉。
廉颇所说,和乐乘所说。
差不多。
能对上。
老将嘴里说他有破燕兵马而嬴成蟜无一兵一卒,落在赵王丹的耳中,自动在其脑海生成画面。
廉颇披坚执锐,将他从王位上挑了下来,扶上去了一个面容稚嫩的赵国公子。
兵变,是赵国老传统了。
一代猛人赵武灵王,就是这么没的。
燕国,蓟。
驿馆,嬴成蟜所居住的庭院主室内。
嬴成蟜小口喝着燕王送来的醒酒汤。
听过徒弟叙述的白无瑕怔怔出神,心中发寒。
“你要赵国将军的时候,就想谋害廉颇了吗?
“趴在廉颇怀中的时候,想的是要置其于死地吗?”
嬴成蟜一口一口喝完汤,神情淡漠。
“他功劳那么大,不会死。”
第127章 公子成蟜谋成,信平君
“不会死……”少女粉唇抖,酥胸颤。
小时候,她在家中玩耍,笑声如银铃。
一群披坚执锐的锐士闯进了她的家门。
这些人的装扮女孩并不陌生,大父常带她见,每个人都很喜欢她。
她咯咯笑着,伸手要抱,被母亲一把拦住藏在身后。
她在母亲背后探出个小脑袋。
常慈爱笑着跟在她后面,让她慢点跑的老管家怒喝:
“武安君府!安能容尔等放肆!”
那些平素争抢着抱她的甲人拔剑劈斩,鲜血冲天,老管家颓然倒地。
她在老管家砸起的烟尘中,透过阳光看着喷涌鲜血。
红色透亮,刺痛了她的双眼。
惊叫声、怒吼声、刀剑声……
府上豢养的门客前仆后继,冲杀向前,一个又一个倒在老管家旁边,身上。
很快,她就看不到老管家了。
那一年,邯郸兵败,她七岁,她的家没了。
为秦国立下军功无数的武安君白起,于咸阳西门十里外的杜邮拿着秦昭襄王赐下的秦王剑,自裁而亡。
“你为何知道他不会死?”少女又看到了那抹透亮的红色,声音发颤:“万一……死了呢?”
少年端着碗。
“死了,更好。
“廉颇以十三万破燕六十万,反取燕五城。
“赵王敢杀廉颇,有功之臣遭受确实如此下场,群臣必惶恐忐忑而敌视之,赵国必乱。
“我将去信给王上,谏言王上出兵赵国,拜吕公为主将,以拨乱反正之由打此正义之战。
“之前和你讲过齐灭燕,这次让你看秦灭赵。
“吕公心怀仁德,其会严加约束麾下,不会行匡章倒行逆施之举。
“三年,赵地就会变成秦地,赵人就会变成秦人。”
少女怔怔,不言。
道理她能懂。
可是因为这,就要背刺对自己甚好的人吗?
待少年甚好的廉颇。
为国家立下大功,舍生忘死的廉颇。
胜过了六十万燕军,栽在自己看重的后辈手中,栽倒在为之奋斗的赵国。
只要赵王丹中计,无论杀与不杀,廉颇的结果都不会好。
这样的命运,让她满腔悲意。
她不只是为廉颇鸣不平。
也是为大父,为自己,为天下为将者。
少年走过来,拉着少女冰凉玉手。
“从我自秦国走出来的那天开始,这就是我的命。
“赵胜、魏无忌、廉颇,都是人杰。
“我若是一个不摄政的闲散秦公子,可以和他们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我不是。
“我是秦国长安君,要让秦国长治久安的长安君。
“他国英雄,我国仇寇。”
少女手心暖暖的。
她吸吸鼻子,摸摸徒弟脑袋。
“你没错,为师的错。
“吃点吃食,练武吧。”
本来心中很是感伤的少年,又生沮丧。
“还练啊,休一天呗……”
“不行!”少女冷酷无情,率先向外走去:“我们要在燕国待多久?”
少年垂着脑袋,有气无力,不情愿地跟上。
“待不了多久,我博取贤名可不是为了给他燕国招贤纳士。”
“你不是说燕王不负道义,你不负燕国,无故离去你的贤名不就毁了?”
“你猜世人是相信我这个压着信陵君得贤名的贤人。还是先遣相邦带五百金入赵求和,然后反手就背信弃义,派六十万大军进攻赵国的燕王?”
“……我明白了,你走了,世人只会当是燕王偏离了道义,留不住你这个贤者。”白无瑕驻足,回头:“是也不是?”
“不错。”嬴成蟜抬头,微微点:“孺子可教。”
少女看着没精打采的少年,本来要说的话,出口就变了。
“接下来去哪?”
少年应道:
“韩国,新郑。”
少女点点头,领先向外走。
昨夜她收到了大父寄来的信,让她归咸阳。
[那就到新郑再走吧,顺路,走的时候再告诉他……]
赵国,邯郸,信宫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