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我拿赵国当母国,赵王拿我当稚童!
“相邦之位不愿意给,只想让我为赵国出使燕国,劝燕罢兵,这是拿我当器物了吗?
“无瑕!我们走!”
赵王丹上前拦着,说着好话,陪着小心,扬言容其考虑考虑。
心中却不假思索,不想给出赵国相邦这个位子。
赵国的相邦让一个七岁秦童当上,这有损赵国威严,打他这个赵王脸面。
他阴冷地盯了一眼白无瑕。
[若非此女,这小娃已是发下誓言,哪里会想到要相邦之位……]
赵王丹回想了一下今日宴会,颇感满意,心情不再急躁。
他在这小娃面前杀了赵郁,表明赵国态度,给燕国泼两盆脏水,已经达成基本目的。
能让这小娃代赵使燕最好,那样等于向天下宣布秦、赵合纵。
不能的话……那就算这小娃命好吧。
平阳君赵豹注视着在赵王丹怀中挣扎,坚持要离开的少年。
还有少年身后,素手按剑柄,警戒心极强的少女。
轻轻咳嗽一声。
在循声望来的赵王侄子眼中,微微一颔首。
赵王丹呆了一瞬,没想到叔父竟是真的给了。
心中虽然很是不情愿,但想到长平惨败,内心轻轻叹息一声,说出了有悖于他自身想法的话。
“哈哈哈哈,好!
“寡人就拜长安君为我赵国相邦!
“相邦可要为我赵国使燕啊!”
看上去醉醺醺的少年,在身后少女的搀扶下也哈哈大笑。
笑声尖锐,清脆。
概因男童声音未变,远不及成人雄浑。
宫内众人听其笑,大多数人都不太舒服,不自主地皱起眉头。
“本相邦发誓!代赵使燕!
“哈哈哈,赵王待我真好!比我父王待我好!
“赵国相邦,嘿嘿……”
少年流着口水,醉倒在少女怀里。
驿馆,少年少女居住的屋室。
白无瑕神情复杂,把少年平放在床榻上。
赵王宫中出来的宦官站在门外,微微欠身行礼,转身告退,乘着马车回宫复命。
白无瑕起身,要去关门。
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复转回来。
见到少年跳下床铺,跑到桌子旁边,踮着脚扒拉下水壶,“咕咚咕咚”灌水。
少女有片刻的发呆,紧忙关上了房门。
走到少年身边,一把拉下水壶,瞪着少年大眼睛。
“你没醉?”
少年拿手背摸了一下嘴。
“喝醋还能醉?”
“什么是醋?”
“就是醯(xi一声)。”(注1)
“你喝的不是醯,是酒。”
“酿造工艺差不多,没蒸馏过的酒在我看来就是醯。黄石公下来了,吕不韦应该不会拦着我酿酒。等回秦国,我给你酿,让你尝尝什么叫酒。”
白无瑕矮身仔细观察,确定少年确确实实没有醉后,面容重新冷了下来。
“我不喜吃酒。
“你知不知道,你在赵王宫说了甚。”
少年点点头。
“知道啊。”
[这不废话吗,我都说了我没醉,还能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脸上残留着三分酒红,显得有些呆萌。
“知道就好。”白无瑕点点头。
推开房门,吩咐门外侍卫把浴桶和热水取过来。
嬴成蟜眨巴眨巴眼,等老师关上门,问道:
“这就完了?”
白无瑕蹙眉。
“什么完了?”
“我是说你这就问完了?就问我知不知道我说了甚?”
“你还想让我问什么?”白无瑕冷面相对:“问问你铜管上的美人美不美吗?”
嬴成蟜翻个白眼。
[又没看你,你急什么?你要给我跳吗?]
“我是说,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代赵使燕吗?”
“不问。”白无瑕答得干脆:“你是将,我是兵。将下令,若是每个兵不理解将令都要找将问个究竟,还打个屁的仗。你没喝醉,你下的任何命令我都执行。”
“真的吗?”
嬴成蟜眼睛下移,落在白无瑕看似平坦的胸口。
不是双峰不伟岸,而是被数根布条压制、封印。
“那你让我摸摸。”
白无瑕明眸微眯。
门被扣响,侍卫在外道:
“浴桶。”
“放在外面,你们都出庭院,在外面守着。”白无瑕声音清脆。
“唯。”
屋外,侍卫向同僚传递白统领指令,众人纷纷收兵出庭院,在外墙站岗。
屋内,白无瑕走近嬴成蟜,环抱嬴成蟜向外走。
“哎哎哎,玩不起是不是?
“不摸不摸,我和白师开玩笑呢。
“白无瑕!我命令你放我下来!”
院门打开,月光稀薄。
在又冷又黑的庭院中,少女白皙娇容夺得了最多的月光,如同广寒仙子。
“扎马步!蹲下去!”
吃了宴席,有了力气,适合练武。
翌日。
嬴成蟜腰间挂着一块赵国相印,一脸得意洋洋。
在其身后跟着白无瑕,再身后则跟着一个相邦长史。
三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望诸府。
身后有尾巴,这一次不能明着拉拢望诸君乐毅,但嬴成蟜还是来了。
诸葛亮未出茅庐时,常常以两个人自比。
一个是管仲,另一个就是乐毅。
嬴成蟜今日就是要亲眼看看让诸葛武侯崇敬的乐毅,谁说不能拉拢就是做无用功。
有了接触,就有了沟通,就有了交流,就有了感情。
这一次见面只要不惹乐毅生厌,下一次再见面起码会消除一些生疏感,这就是效果!
进了屋,初见乐毅,嬴成蟜就高声大呼:
“望诸君,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当年若是望诸君不被昏君召回,齐国早就被灭了。
“我真是替望诸君不值啊!”说完后,少年一脸愤慨,握着拳头挥了挥,似乎在打他口中的昏君。
共情,是快速拉近关系的办法之一。
此办法有一个前置条件,身份地位不能相差悬殊。
不管是皇帝共情乞丐还是乞丐共情皇帝,都太假,效果适得其反,朱元璋例外。
乐毅没说话,搭眼一瞅,随意抬抬手,就当做是打了招呼。
他这个赵国封君,一直被闲养着。
赵国不用他上朝,也不用他打仗。
早年刚过来的时候还有冲劲,现在年岁大了,暮气取代了锐气。
除了子嗣,什么都懒得理会,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少年不动声色后瞥一眼,翻翻白眼。
他身后赵秩六百石的相邦长史叫做楼昌,是个赵国上卿。
赵国上卿和秦国上卿一样,是个虚职,没有具体的事务,理论上做什么官都可以。
但没听说哪个上卿做两千石以下官职的官,那不是大大大材小小小用吗?还侮辱了上卿本人和上卿这个团体。
上卿本就拿着官职最高俸禄。
要不就什么都不干,闲养着。
要不就给一个到顶的官,如廷尉、典史、相邦。
赵王丹从少年在朝堂上装作不认识赵禹、赵胜、毛遂的表现,判断出其对赵国大臣不熟。
平阳君赵豹为稳妥起见,举荐了少在外行走,在朝谏言少的可怜,存在感极低的楼昌监视少年。
有楼昌在,少年很清楚,想要在赵国养老的乐毅一定会尽量避免和自己交集。
但,有些交集,是避免不了的。
少年小手捏着两指长宽,一指粗的相邦印,举在乐毅眼前晃了又晃。
“望诸君,本相邦要你和我说话。”
乐毅:“……”
有楼昌这个赵王耳目在,乐毅不会与他太亲近,要避嫌。
同样因为楼昌,当他拿出相邦印的时候,乐毅就必须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