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卡丘梦蝶
“过来坐。”
嬴成蟜有些迟疑,他没和华阳太后这么近过。
华阳太后等了片刻,见嬴成蟜不动地方,笑。
“怎么?
“和你那已薨的大父一样,嫌弃我人老色衰?
“还是仍把我和犬并列,觉得和我这太后坐在一起,丢你这长安君的脸?”
“不敢。”嬴成蟜紧着回复。
走了过去,坐在华阳太后身边。
床榻很硬,比他睡得床硬多了,坐着一点也不舒服。
[老年人都喜欢睡硬一点吗?]
他想着,挪了挪屁股。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锦被。
华阳太后让他先站起,放下锦被再让他坐了上去,这回舒服多了。
“说实话,谁救你出来的?”老妇神色和蔼。
“我嬴成蟜对天发誓,自救出囹圄!”发现发誓特别好用的嬴成蟜二开花。
华阳太后苍眉拧紧,终于自心底开始思虑眼前小娃自救的可能性。
“你如何自救?”
“我给父亲分析了列国局势,他觉得甚为有理,就放了我。我是神童,懂得多,太后不信就考考我。”
“天上有几多星辰?”
“……太后问问人间的事呢。”
“地上有多少五谷?”
“……太后能问点正常问题吗?譬如秦国未来发展,楚系命运这种。”
“这都是你背后之人事先说与你的话,孤不问。”
嬴成蟜一脸钦佩地给华阳太后竖起大拇指。
“太后,真的,你无敌了。”
少年有些红温。
华阳太后一副“小样,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粟还多”的表情。
“你还有甚方法证明自己?”
“本君就在这和太后耗着,不让太后信服不走了,太后把心中问题都问出来便是。”
“……何意?孤不都说了,这是有人提前告诉你。”
“就算有人提前告诉本君,本君一个七岁稚童,正常能记多少呢?太后多问几个,问个三天三夜,不就知道本君之能了吗?”
华阳太后想了片刻,觉得很有道理,一个七岁稚童确实记不住多少物事。
她和八岁的外孙女芈凰讲彘食人屎,那馋嘴女郎当天哭唧唧,第二天就美滋滋地吃彘肉去了。
惊讶于嬴成蟜反应如此之快的华阳太后,扫了稚童两眼。
“你这竖子还挺自信。”
嬴成蟜内心轻叹。
[不表现自信一些,如何能让你信服呢?要不是看在你救我,我才不想和楚系沾边。]
面上一脸骄傲地道:
“神童不自信,那还叫神童吗?”
华阳太后一指点在少年眉心。
“自信过大,就是自负。
“孔子周游列国,路上遇到一个七岁小儿,其名叫做项橐(tuo二声)。二人约定,谁答不上来对方的问题便要拜对方为师。
“孔子问的问题就是我刚问你的,天有几多星辰,地有几多五谷。项橐说天高不可丈量,地广不能尺度,一天一夜星辰,一年一茬五谷。
“他能答上来,你答不上来,可见你比项橐还是差的远。”
嬴成蟜摇摇头。
“本君向来务实,对这种无聊问题向来不感兴趣。”
已把自己一派寄托在眼前小儿身上的华阳太后哀叹一口气。
“你知道项橐最后下场吗?
“项橐十二岁的时候,就名声大噪。齐王派士兵去找项橐,想要项橐为齐国效力。
“项橐说他是莒(ju三声)国的子民,永生不会为齐国做事。
“他还没有你这么傲气,就被齐王派人暗中刺杀,没有长大。
“多少神童一辈子都长不大,难有天才之名,你也想如此吗?”
嬴成蟜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小胳膊,弯臂展示那小到可怜的肌肉。
“本君已壮,成长起来的天才哪能和本君比,哪个天才七岁能封君?
“天才,只是见本君的门槛罢了。”
华阳太后:“……”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信错了人,神童只能证明智力超群,不能代表性情。
一个国家,聪明人有许多,朝堂上哪个不是?
虽然眼前这娃重情义,但这么傲,羋不鸣总感觉华阳氏、芈姓会被其坑下去。
一个时辰过去,午膳送到了后室。
三个时辰过去,晚膳送到了后室。
又一个半时辰,长安君走出了甘泉宫。
华阳太后亲自把其送上马车,回到甘泉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外孙女芈凰。
“小凰,下次这小子来,你就跑出去直接喊夫君,越多人听见越好,先把名分坐实了再说。”
这是华阳太后自姬窈窕身上学会的招数。
“啊?”八岁小女郎可爱的张大小嘴:“祖姑,我的名节……”
华阳太后脸一板。
“名节是个甚?那是中原看重的。
“你和祖姑都是楚人,我们楚人是蛮夷,不看重甚名节不名节的。”
芈凰耷拉着脸,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华阳太后气的重重敲了一下她的头,没好气地道:
“你这蠢女郎还不愿意,他能否看上你还不一定呢!”
[这竖子不是傲,是陈述事实啊……]
夜深,羋不鸣躺在床榻上,想着嬴成蟜给她做下的承诺,安心闭上了眼。
等明日她去找兄长华阳不飞,和小辈羋宸,言说后续事宜,那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这心安定下来,某些一直压住的人事物就疯狂上涌。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头发稀疏,十多年都不与她同床共枕的老人。
秦孝文王,秦柱。
这个嫌弃她人老色衰的薄情王就躺在梓宫中,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只是救了她一命。
那份无以言说的悲痛,如井喷涌。
她捂着嘴,眼泪流淌,打湿枕巾。
先王除了这十来年不与她睡在一起,其余什么都给她了。
权力、名誉、金钱……
要什么,给什么,不要就主动给。
两日后,咸阳外,一个五百人的车队起行。
车队中央的驷马高车内,除嬴成蟜外,还有一个人。
秦国前相邦,魏辙。
代表秦国出使赵国的年轻长安君,对气色极佳的魏辙歉声道:
“魏公,你”
魏辙抬手打断,笑着道:
“魏这个字,就不要再叫了,让它随着相邦一职随风而逝吧。
“我给自己起了个氏,长安君以为,黄石如何?”
“黄石公。”嬴成蟜唤了一声,竖起大拇指:“彩。”
差一千五百字,明天补上,时间不够了
第99章 赵国,就这?
黄石公愉悦笑笑,道:
“长安君不必为老夫相位被罢而歉疚。
“一个相邦,换一个王,再合适不过。
“石者,土也。
“黄石者,黄土也。
“愿黄石辙这副残躯,能孕育出一个强大的秦国。”
嬴成蟜心悦诚服,拱手赞之。
“黄石公高义。”
听到魏辙被罢相的时候,他就有些疑惑,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这个有相邦之才的次子,父亲都愿破格放之。
魏辙可是真真正正做了三年秦国相邦,父亲如何会愿意放走呢?
直到魏辙出现在他将离的马车上,嬴成蟜就明白了,罢相是父亲和魏辙早就商量好的事。
魏辙用自己的相邦,树立了父亲的威信,扶持了吕不韦上位。
名、利二字,还是有人能勘破的。
他对黄石公高看不已,却不知黄石公对他更是如此。
黄石公像看一件极其稀罕的物件看着嬴成蟜,如何也看不出这个小娃,到底是如何能对列国局势做出准确分析。
今年四十二岁的黄石公,捋须笑道:
“若非王上亲言,辙还真不敢相信,长安君之才思,领先了辙三十六年。
“如今想到辙依仗年岁,教导长安君的话,不禁让老夫满面羞惭啊。”
嬴成蟜连称不敢,他极有自知之明。
他能够做出对列国局势的分析,是马后炮,阅览战国历史和历代名人对战国历史的解析,最终成就他这么一位神童,他是开了挂。
而黄石公、吕不韦这些生在当下时代,还能对列国做出精确分析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智者。
在华阳太后面前,他为了让华阳太后宽心,特意狂傲了一点,心中已经很脸热了。
若非必要,他更愿意做一个谦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