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中土块
男人笑了笑,問道:“安弘石老師,還記得當年和鄭世彬九段下的第一盤棋嗎?”
“當然記得。”
安弘石點了點頭,說道:“我下過的每一盤棋,每一手棋,我都記得,鄭世彬九段和我第一次對局的時候,他當時才六段吧?”
男人望著面前的棋盤,也有些感慨道:“是啊,一轉眼,鄭世彬已經升到了九段,並且在國際大賽上也屢有佳績,正式躋身世界頂尖棋手的行列了。”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安弘石端起棋桌旁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問道。
“昨天安弘石老師你不是和鄭世彬九段下了一盤棋嗎?”
男人同樣端起茶杯,用茶杯蓋颳了刮杯沿,說道:“所以,我就去問了一下,他和安弘石老師你昨天那盤棋的結果。”
說到這裡,男人抿了一口茶,抬起頭,看向安弘法師,方才緩緩說道:“安弘石老師你知道……他是怎麼跟我說的嗎?”
“我這怎麼知道?”
聞言,安弘石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問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他當年和您下第一盤棋的時候雖然才六段,但他那時勢頭正盛,已經接連擊敗了不少成名已久的高手,比如柳元沆九段、李政勳國手……”
男人一邊將茶杯放回棋桌,一邊說道:“安弘石老師你是全世界棋士的榜樣,所有棋士都以贏下你一盤棋為目標,那時的鄭世彬自然也不例外。”
“那時,他因為擊敗了不少頂尖棋手,意氣風發,年少輕狂,覺得即便面對安弘石老師你,他也能贏。”
“還記得他當時賽前接受記者採訪時,有記者問他,覺得他和你那盤棋勝率几几開,他說五五開。”
說到這裡,男人不由啞然失笑道:“結果,不出意外的,他與你那盤棋,最終以他的慘敗收場。”
“今年一整年,安弘石老師你都沒有參加比賽,恰好今年鄭世彬戰績不俗,升到了九段。”
“有一句話不是說,沒贏過安弘石老師你一盤棋,就不配稱之為頂尖棋手嗎?偏偏鄭世彬九段和你一共下了八盤棋,一盤都沒贏過。”
男人頓了頓,說道:“因此,得知你終於離開了療養院,鄭世彬九段就來找你下棋了。”
“因為你已經一年沒參加過任何比賽,而鄭世彬九段這一年棋力卻精進了很多,他以為昨天那一盤棋,他能讓你見識見識他的棋力。”
“結果他說,你再次讓他見識到了——”
男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緩緩道:“什麼叫天外有天。”
聽到這話,安弘石失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昨天那盤棋,我只是僥倖贏了而已。”
男人靜靜看著安弘石,也沒有反駁。
片刻後,男人突然開口道:“安弘石老師,你知道東山燻吧?”
“東山燻?”
安弘石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說道:“知道。”
男人的表情有些鄭重,說道:“如今日本棋壇值得關注的新人不斷湧現,特別是東山燻,日本那邊有不少報道說,東山燻可能會是下一個你。”
“甚至誇張點的日媒報道,還有東山燻之後,再無天才的說法。”
男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但是確實,他的棋力極其不俗,弈出過不少令人瞠目的棋局,其實,我覺得我……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男人越說表情越凝重:“如今我們棋壇的整體棋力,還位居世界第一,但是日本近幾年來,可以說來勢洶洶。”
聞言,安弘石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過了片刻後,安弘石突然問道:“年輕棋手,就只有日本,只有東山燻嗎?”
聽到這話,男人不由愣住,似乎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有些沉默。
“俞邵,以及蘇以明。”
安弘石放下茶杯,開口說道:“不只是日本,還有中國,因為有他們二人的存在,相比於日本,我甚至還要更關注中國。”
“也是,他們也挺誇張的,一般來說,世人只會記得第一名的名字,比如世人記得世界第一高峰,卻不會記得第二高峰。”
男人搖了搖頭,最終輕嘆一聲,道:“他們甚至誇張到甚至有人記得第二名的名字,我之前看蘇以明的棋譜,恍惚間有種在看沈奕棋譜的錯覺,不禁又想起一百多年前。”
“我也有這種感覺,看蘇以明的棋譜,看到那種大模樣的行棋,那種纏鬥,時常會想到沈奕,想到一百八十年前,那個難逢敵手的棋士。”
安弘石一時間也有些感慨:“可惜,畢竟不是沈奕,如果沈奕還在世,能和他面對面下一盤棋就好了。”
“如果真有這個機會,那盤棋想必會舉世沸騰吧?”
男人也忍不住幻想起來,說道:“不過可惜,沈奕已經死了,而且他下的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圍棋了,絕對不是安弘石老師你的對手。”
“但是,你看沈奕的棋譜不會覺得很震撼嗎,中盤戰鬥之中,他那些精妙絕倫的一手,連現代的頂尖棋手也只能發出由衷的讚歎。”
安弘石笑著問道:“我們不一定下得出那一手。”
“這個確實,圍棋因此才玄妙啊。”
男人感嘆道:“圍棋確實是在進步不錯,但是前人能在複雜盤面之中,抓住那稍縱即逝的機會,今人卻未必能抓到。”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說前人就強於今人吧?”男人笑著問道。
“那麼,如果是學會了一百多年後的圍棋的沈奕呢?”安弘石反問道:“你覺得如果我和他下棋,誰會贏?”
“呃……”
男人一時間語塞,想了想,說道:“不太好說。”
“哈哈哈哈。”
聽到這話,安弘石頓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問道:“那你看,蘇以明像不像學會了現代定式的沈奕?”
“別說,還真有點像。”
男人摩挲著下巴,點了點頭,突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笑著問道:“那麼問題來了,安弘石老師。”
“嗯?”
安弘石抬起頭,看向男人。
男人笑了笑,問道:“假設蘇以明真的是學會現代定式的沈奕,那麼……”
話說到一半,男人頓了頓,以一種莫名的語氣問道:“贏了學會現代定式沈奕的俞邵,他,又是誰呢?”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安弘石給問住了,安弘石臉上笑容逐漸消失,看著面前這張錯綜複雜的棋盤,一時間也不知道答案,陷入了沉思。
“哈哈哈哈,算了,只是突發奇想而已。”
男人擺手笑道:“蘇以明也不可能是沈奕,俞邵也不可能是其他什麼棋手。”
“倒也是。”
安弘石沉吟片刻,突然問道:“對了,中日韓圍棋團體賽馬上要開始了吧?”
男人答道:“一個星期後就開始了。”
“上一屆中日韓團體賽,我記得好像我們是冠軍?”安弘石回憶了一下,有些不確定道。
“嗯,去年中日韓團體賽冠軍是我們。”
男人微微皺眉,說道:“去年和日本那五盤棋,以三比二獲勝,最終拿到了冠軍,不過主將戰上,李浚赫輸給了東山燻。”
“這一年,李浚赫都在刻苦磨礪棋藝,為的就是今年和東山燻的再戰。”
“不過,誰也不知道,連續五年在團體賽上都沒什麼亮眼發揮的中國,今年會突然冒出俞邵和蘇以明。”
男人有些憂心忡忡,說道:“也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成功衛冕。”
“那不是很有意思嗎?”
安弘石笑了笑,說道:“想必這一屆團體賽,會下的很精彩,他們雖然年輕,棋力卻各個都是頂尖水準,我都不禁有些期待了。”
“精彩是精彩了,但是強敵變多,就不一定能贏了呀。”男人不由苦笑道。
“只要棋局精彩,輸贏無所謂。”
安弘石淡淡一笑,說道:“我覺得,圍棋中有些東西比勝負更重要,我不是不想贏,但相比於輕鬆的贏下來,我更願意輸的精彩。”
安弘石望著棋盤,突然將手伸進對面男人的棋盒,夾出一顆白子,輕輕落下。
“勝負心太重,是註定找不到圍棋的答案的。”
安弘石一邊說,一邊落下棋子。
噠。
十四列十二行,挖!
“挖?”
看到安弘石落下的這一手棋,男人不禁一愣,凝神望著棋盤,表情逐漸發生了變化。
“這是……”
這一盤棋,他本來以為大局已定,盤面差距已經無從追趕,因此只得投子。
但安弘石這一手挖落下之後,盤面竟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雖然他的白子還處劣勢,但是這一手完美借用了死子——
白子,猶有和黑子周旋的餘地!
雖然從局勢來看,白子大機率還是輸,但是,白子已經並非必敗之局,這盤棋,如果能下出這一手挖,白子竟然還能下一下!
如果黑子後續應對不當,白子還有逆轉的可能!
…………
另一邊。
江陵,南部棋院,覆盤室內。
俞邵望著棋盤,思索兩秒,最終搖了搖頭,抓出兩顆棋子,放在棋盤之上,選擇了投子。
“你這邊下的有點太用強了。”
蘇以明望著棋盤,思索片刻之後,指著棋盤,開口說道:“而且,如果這裡的扳粘換成夾,或許更好。”
“夾的話這裡被你打一手,我跳、你長、我再刺、你虎、我飛、你拐……我不飛,而是虎嗎?”
俞邵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說道:“剛才沒看到。”
“十秒的超快棋,你已經連贏兩輪了,還想怎樣?”
這時,顧川擼起袖子,推了推俞邵,興致沖沖的說道:“好,現在又輪到我了。”
俞邵只得從座位上起身,站在一旁看蘇以明和顧川下棋。
選拔出主將之後,俞邵就應棋院要求,第三天便和蘇以明、秦朗在覆盤室訓練。
因為爭棋的節奏比較緩慢,所以更多的是研究對手的棋譜,但團體賽是快棋,所以訓練更多集中在對局上。
這種十秒一手的超快棋,可以錘鍊棋手對於生死一瞬的感覺。
為了讓枯燥乏味的訓練有意思一點兒,便採取了爭棋的擂臺制,勝者守擂連賽,敗者淘汰,他剛才贏了兩輪,然後這一輪輸給了蘇以明。
噠、噠、噠……
棋局一開始,蘇以明和顧川便落子如飛。
覆盤室內,不斷響起落子聲和按計時器的聲音。
“小飛……”
俞邵在一旁看著,只見蘇以明下出點三三之後,顧川立刻小飛,下出了“暴風雨”。
所謂“暴風雨”,就是前天他和蘇以明那盤棋中,下出的點三三大型複雜定式。
因為前天下這盤棋的時候,正好是暴雨天氣,所以顧川他們幾個就給點三三大型複雜定式取了這麼個名字,也正好契合這定式的複雜激烈。
見顧川下出小飛,蘇以明立刻夾出棋子落下。
十四列二行,託!
黑與白在佈局之初,便在右上角爆發了一場惡戰,棋子不斷落下,並以驚人的速度,開始向整張棋盤蔓延。
很快,俞邵就看到顧川下出一手失招,然後立刻被蘇以明抓住,雖然蘇以明也難免下出了些緩手,但顧川的劣勢還是越來越大。
“輸了。”
不久之後,顧川便投子了,臉上倒也沒什麼失落之色,顯得很坦然。
“這裡你太注重角地了,導致雖然佔到了角,但是被白子切斷之後,兩頭難以兼顧。”
俞邵想了想,指著棋盤,開口說道:“這裡如果用尖應比較好。”
“那這裡如果跳呢?”
這時,樂昊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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