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信天上掉馅饼
从上到下,对柳家山这样快速发展。堪称“疯狂扩张”的大队工厂“集团”都还抱着一种观望甚至是略略敌视的态度。这个时候做出头鸟,怕是不但帮不到江友信,还会将自己搭进去,甚至会牵连老爸——哈呀,你柳晋才的亲信就硬是动不得?换了个工作,还怂恿群众闹事?
“有什么搞不得?”
五伯怒道。
七舅吞了口口水,不吭声。
他也知道晋文支书地硬脾气呢,这时候和他顶起来,十分不智。
我摇摇头。说道:“五伯。是真的搞不得,不划算。”
五伯瞪大眼睛看着我。等我做解释。
于是我将可能牵连老爸的担忧说了出来,大革命才过去几年,中央目前也没给个十分明确的结论。一大批平反的老干部对“群众运动”深恶痛绝。虽说五伯发动支书大队长一类人去县委请愿不能和“群众运动”划等号,总之有聚众要挟的嫌疑。
五伯对我的话还是很听得进去的,事实证明,这个侄子年纪虽小,但言出必中,到目前为止,尚未有过任何大地失误。尤其听说可能会牵连到十二弟,五伯立马就犹豫起来。
十二弟做了向阳县的革委会主任,乃是五伯最感荣耀的事情——百年以来,柳家山柳姓宗族里第一个县太爷啊!
至于建起数个工厂,赚了上百万的家当,在五伯这种老派人眼中,反倒等而下之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五伯兀自不肯服输。
他老人家争强好胜一辈子,从来没有过这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时候。
“嘿嘿,也不是就这么算了。咱们人不闹,写信反映情况总可以吧?五伯,就按你老人家刚才说的那个主意,叫大伙给县委和地委写信反映情况,实事求是就好,江书记在红旗公社,确实做得很不错,没必要夸大其词。不过……”
“不过什么?”
五伯急切地问,不待我答话,就催促起来:“哎呀小俊,你快说啊,怎么也跟那些个当官地一样,说话一点不直爽!”
呵呵,如此性急的老倌,倒真是少见。
“……不过要注意两条,第一,不能写联名信。这个联名信一写,人家就会想,是不是有人在搞串联啊?这个搞串联的人是不是柳晋才授意的啊……”
“唔,是这个理。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就是,你只要人家写信反映情况就是了。怎么写,那是人家的事,不要搞成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地。时间上,也应该注意先后,不要一起寄出去,要岔开来,有先有后。收信的对象也要不同。譬如寄到地区的信,一部分寄给龙书记。一部分寄给周主任,还有一部分可以寄给地委办公室……”
张力毕竟是农机厂的副厂长出身,闻言连连点头。
“小俊说得有道理,这么搞确实比联名写信效果要好。”
我微微一笑,其实这只是上辈子在台资厂打工时使用过的小伎俩罢了。那个台资厂大得要命,几千上万人,来自不同省籍地人各自结成一派。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甚或只是一个意气之争,相互勾心斗角。这个分开写信反映某人情况地办法,就是在台资厂勾心斗角时搞出来地。
分开来反映,显得反映问题地人很多,所述侧重点各不相同,又显得被反映者问题也很多,不止一点两点地。而时间上有先有后,就能不断给上级领导提个醒——这个事情尚未解决啊。不能掉以轻心!
如今具体情形虽然不同,料来上位者的心态总是一致的。
五伯沉思稍顷,点头道:“这个办法瞧来行得通呢。”
“那好,五伯啊,这事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了。”
“慢点,小俊。还有个事,你说的那个和公社合作建五金厂的事,还要不要搞了?”
我诧道:“当然要搞了,为什么不搞?”
“可是如今江书记都已经不在公社了……”
五伯恨恨的,似乎不想便宜了周冠雄。
我笑道:“五伯,两码事,不管谁当书记,都该为红旗公社的父老乡亲办实事。不能扯在一起。老实说,只要他周冠雄一心一意为红旗公社地社员群众办事,我也一样支持他。”
“小俊。这话说得有气量!”
五伯顿时竖起大拇指。
我笑了笑。说道:“五伯,我看还是应该早一点把柳家山企业管理委员会搞起来。临近几个大队。像麻塘湾、田坪,我们也应该帮人家搞起工厂来,不能光顾着自家发财,要共同富裕,呵呵。”
这一回连张力也竖起了大拇指。
“小俊,你这个提法硬是要得。不能老是自己吃肉,人家连口汤都喝不上,会眼红的。”……
“江哥,在乡下呆了半年多,腻烦了吧?”
我本来是想请江友信去人民饭店撮一顿的,他不大情愿。我也就不勉强,叫梁巧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就坐在面包屋二楼的客厅里,哥俩对坐小酌。
喝茶,不喝酒。
我故意调侃,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沉闷。
江友信笑了一下,不吭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夹一筷子四季豆炒肉丝,倒吃得津津有味,不像很憋气的样子。
“五伯说要联合红旗公社所有大队支书和大队长,到县委去闹呢。”
我淡淡说道。
“不可以。”
江友信立即说道,神情警觉起来。
“这样搞,效果会适得其反。”
我笑了,江友信果然聪明过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我也觉得不行,所以叫他们把方法改了一下……”
江友信有一搭没一搭吃菜喝茶,眯缝着眼睛听我说了五伯的计划。
“这样搞还可以,不过,最好能给省委常委们也寄一份。”
“省委常委?为什么?”
我吃了一惊。心说不会吧,一个公社党委书记地任命还要惊动省委常委?
江友信端起茶杯,淡淡一笑:“你以为龙书记很看重孟宇翰么?不过是平衡的结果罢了。他也要借助外力来压服地委内部不同的声音。”
我恍然。
这个借力打力,从来都是官场的杀招之一!
看来尽管我拥有先知先觉的“异能”对官场内幕地领悟。实在还是及不上天天浸淫在官场里地人。在我眼里,宝州地区就是龙铁军说了算,纯没想到他也有需要借力的时候。
其实这也很正常,无论王本清还是严玉成,都堪称强势的县委书记,在向阳县一隅之地,有时也不能随心所欲。须得借助地区大佬撑腰。至于孟宇翰,就更加不用提了。没有龙铁军和刘文举撑着。这个县委书记休想有一天做得安稳。
龙铁军在宝州地委的情况,大约也差不多罢?身在官场,谁也不能真正搞“一言堂”“回到县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我本来打算马上把畜牧水产供销公司搞起来的,过得两个月。田里的鱼苗子也差不多可以捕捞了。这回红旗公社养了五千余亩鱼苗,不出意外地话,能够出三四十万斤鲜鱼,怎么销售,是个大问题。加上各家各户的鸡鸭猪羊,陆续出栏,没有统一筹划,怕是卖不出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