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讲故事的Lazy
“我觉得是条件。”
郑万松不禁一怔:“什么?你给出的那份研究报告上不是说那个精神病人艾,艾什么来着?”
“艾凡·克列夫。”柳学冬接过话继续说道,“这份天赋的原主人,后来被清道夫协会抓走研究,才有了泰坦Ⅲ型。”
郑万松赶紧点头:“没错,研究报告上说天赋的代价是情绪放大,这也是导致他被诊断为精神病的根本原因,但既然是代价型天赋,哪里来的条件?”
柳学冬端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我觉得,是被动形成的。”
“就如我刚刚所说,我是天赋的使用者,切身体会了所以最有发言权。”
“在刚刚的测试里你们也看到了,我仅靠挥拳释放出来的瞬时爆发力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并不单指受击打的人,力是相互的,要承受力量的还有我自己。”
郑万松神情一变,像是抓到了某种思绪:“你是说……”
柳学冬伸出手,将五指摊开,凝视着手背出神:“天赋确实是在纵向成长,一开始,这种爆发力我可以承受,但随着它能释放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注定会超出我这具肉体所能承担的阈值——结果可能就是,我一拳打出去,还没等打中敌人,增幅过的肌肉就先把我的骨头挤压得粉碎。”
柳学冬缓缓握拳:“天赋来源人本身,它可能会有代价,但绝不会在效果上产生反噬,所以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为了适应这种纵向成长,我的身体在天赋的影响下自行衍生出了适配天赋的条件。”
郑万松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他推了推眼镜:“你是说,它从代价型天赋进化成了高位格双重限制天赋?”
“代价是情绪放大,而新出现的条件……是具备一定的骨骼强度?”
却见柳学冬摇头:“不,我不认为它进化了,反而我觉得它从一开始就是双重限制天赋。”
“这些年里,艾凡·克列夫的研究报告我翻阅过很多次,其中有一点很容易被忽略。”
“他在被清道夫协会抓获时,只有12岁。”
郑万松猛地一拍手:“我懂了!我全明白了!”
一众研究员纷纷看过来,郑万松激动得手舞足蹈:“他只有12岁!原来如此!他还只是个孩子!”
郑万松咬下笔帽,在笔记本上打起草稿,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念念有词:“没错了,是双重限制天赋没错!一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孩子,就算这项天赋赋予了他远超成年人的力量,但如果他已经成年,发挥出来的力量一定是远超12岁的他,这意味着什么?说明当时他能发挥出的力量是和骨骼强度适配的,是成正比的!”
“而他还在长大,还会发育!在这个成长周期内,他的骨骼会在天赋影响下持续增强,如果他能顺利成年,骨骼强度本就该是和天赋适配的!”
他忽地停笔,怔怔看向柳学冬:“它本就是双重限制天赋。”
“可惜艾凡·克列夫没能活到成年。”柳学冬微微颔首,“这个天赋被强制移植到了我这个成年人的身体里,缺少了成长的过程。”
“可以预想,如果艾凡·克列夫顺利成长,发育成型后他的骨骼会时刻处于一种高强度的状态。而我已经成年,骨骼已经发育完全,缺少了这个过程,所以源自某种不明原因,天赋强制性地促使我的骨骼出现变化,最终也就导致,我只有在使用天赋时,骨骼会瞬间具备高强度的特性。”
第712章 第二个天赋
“前所未见。”
郑万松忙碌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头也没时间抬一下:“如果你的推论成立,这将是一个新的议题。”
好一阵后他才停下笔尖,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视线在柳学冬胸前的伤口上凝滞。
柳学冬莫名感到些微的不适,下意识摸了摸覆盖在伤口处的绷带。
只见郑万松带着丝丝贪婪意味舔了下嘴唇:“柳教授,你介意我对骨骼进行取样研究吗?”
激烈的讨论后,他对柳学冬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变了。
柳学冬却感到一阵恶寒。
“介意。”柳学冬张口便否决了他这个念头。
郑万松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失望——要是韩常笑在这里,他应该非常能理解柳学冬此时的感受。(详见017)
柳学冬清了清嗓子,给出解释:“正常状态下的骨骼没有研究的必要,但如果是处于催动天赋的状态下……取样恐怕也不太现实。”
郑万松一脸惋惜,他依依不舍地伸出手去触碰柳学冬的肌肤,像是在感受皮肤下那近在咫尺的“珍宝”。
他的眼中神采交替,柳学冬下意识用上了天赋。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被绑在台子上,郑万松扛着切割机怼在自己胸前火花四溅的画面。
“……可惜了。”
郑万松长叹一口气:“你第一次感受到骨骼的这种变化是在什么时候?”
“在瑞仕的时候。”
不需思考,也不用回忆,因为这些情况柳学冬已经在脑子里分析过无数次,早已有数。
“那次我和白头鹰交手,出拳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没能完全掌控力量,一拳就把人打死了。同时也因为超出预计的力量,导致我的拳头也迸裂了。”
郑万松恍然道:“所以说,那一次也就是你的天赋产生纵向成长的时间。”
“也可能是在之前,只是我没发现。”柳学冬补充道,“因为我使用这项天赋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郑万松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毕竟你又不是九处的,成天哪来那么多架打。”
“教授,你误会了。”柳学冬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大多数时候我不用天赋就能把敌人解决掉。”
“我猜,这可能也是我注射泰坦药剂后时隔七年才天赋成长的原因所在。”
先前由浅入深的探讨已经让郑万松下意识将对方当做了相关领域的专家,柳学冬这番话才使他蓦然惊觉,眼前这个人更内在的身份是那位神秘的清道夫——他在注射泰坦药剂之前,就已经是S级了。
郑万松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他低下头去翻看报告:“在你的口头描述里,你说注射泰坦药剂后出现了副作用?是头痛?”
话题终于进行到这一步,柳学冬罕见地陷入了沉默,他在斟酌着该从哪里说起。
在场无人催促,都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过了许久,柳学冬嘴唇翕开:“虽然我和九处已经谈妥了条件,但我清楚九处依旧提防着我,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敢毫不设防地把秘密全盘托出吗?”
吐出最后一个字,他转头看向二层露台。
显然这番话不是对郑万松问的。
迎上这道目光,易安邦凝神思忖,他按下扩音器的开关,声音顿时在测试场里响起:“因为你知道现在九处有求于你。”
柳学冬笑着摇了摇头:“不,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否撒谎,是否真心答应了我的条件。”
“你们的每一丝情绪变化,在我眼里都无比清晰。”
在郑万松惊疑的目光中,柳学冬回头看向他:“这才是我真正的天赋。”
“我能感知到人的情绪,以及看到他们正在想象的画面。”
郑万松拿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没有惊慌地喊什么“不可能”之类的话,因为当这件事从柳学冬嘴里笃定地讲出来时,就代表它已经存在,自己再怎么从理论层面上去否定也并无意义。
“这不对吧……”
身后,一名年轻的研究员小声开口:“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两种天赋?”
有人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顿时更多人说话了。
只听另一人反驳道:“话不能说得太绝对,库尔策不就被移植过天赋么?某方面来说他也拥有两种天赋——只是没有同时存在罢了。”
又一人提出自己的观点:“这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受天赋相斥影响,在拥有高位格天赋的情况下,他怎么会觉醒第二个天赋?”
柳学冬笑了笑,插嘴道:“我是在觉醒之后才注射的泰坦药剂。”
这句话惊醒了郑万松,他急问道:“你自己的天赋还能正常使用?没有受到相斥性影响?照理论来讲,高位格天赋对其他天赋有着强大的抑制效果……”
忽然,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只是怔怔地看着柳学冬。
“……高位格天赋?”
郑万松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几个字。
柳学冬轻轻颔首。
研究团队一片哗然。
郑万松使用揉了把脸,迫使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还是不对。就算同为高位格天赋,也逃不掉相斥的结局。我们做过实验,高位格与高位格之间相斥的结果是二者都发挥不出效果,当然我说的是正常情况,像你这种两种高位格天赋存在于同一载体的情况我们确实没有遇到过先例……”
柳学冬附和着点头,认同了郑万松的说法:“这些理论我也有了解,但教授你可能忘了,还有一种情况不会受天赋相斥性影响。”
郑万松只是一时被冲击得脑子有些乱,柳学冬只稍稍一点,他立刻回神,猛地抬起头来:“不受影响的只有一种,对内增幅自身的天赋。”
柳学冬打了个响指。
郑万松眼中精光大亮:“最典型的就是肉体增幅型天赋——你的泰坦药剂正好就是。”
但很快他又再次陷入了疑惑:“如果是这样,你的爆发力天赋能正常使用没有问题,毕竟它不受相斥性影响,可感知情绪的天赋又怎么解释?”
柳学冬抿着嘴唇,语气也变得迟疑起来:“我自己猜测,是因为互补。”
郑万松将迫切的探求目光投来,柳学冬托着下巴:“因为感知情绪的天赋限制是……”
“情感抑制。”
第713章 协会往事
关于这个天赋,老柳已经被困扰了许多年,哪怕是现在面对最顶尖的研究团队,他依然感到束手无策。
柳学冬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胡茬,缓缓开口:“它和爆发力天赋不同,无法具象的表现出来,时至今日关于它的一切推论,都只是我在实际应用中得出的片面结论,我不敢保证准确性。”
郑万松眼中流露着迫切:“不,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说的……互补?情感抑制又是什么意思?”
“这恐怕就说来话长了。”
柳学冬长舒一口气,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某一刻,他似乎终于斟酌明白该从哪里开头,才缓缓开口:“教授,你说,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情感,却偏偏能清晰感受到他人的情绪,这究竟是馈赠,还是惩罚?”
郑万松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柳学冬又继续说下去了——他似乎本就没期待郑万松的答案。
“在协会档案的记录中,我是有史以来被洗脑得最成功,也最彻底的一个案例。”
“有记忆开始我就在协会的训练营里,那时的我实在太小,小到连自己具体几岁都不清楚,我是在后来翻阅人员档案是才知道自己那时只有五岁。”
二层露台上,戴承霁率先反应过来柳学冬是在讲什么,他立刻对旁边的记录员说:“全部记下来,这是清道夫协会的核心机密,一个字都不要漏。”
柳学冬还在继续。
“跟我同批次的是一百个同龄小孩,来自世界各地。我们全都没有名字,只有从6100到6199这一百个编号,我的编号是6137。”
“在那个孩子还只会哭闹的年纪,我却表现出了罕见的平静。”
“后来协会诊断,我患有先天性情感缺失症。”
像是怕被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柳学冬解释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它会导致患者对周围事物冷漠,不关心,没有责任感,也没有同情心,同时还会导致抑郁,焦虑和狂躁,但并不意味着患者真的没有个人情感,患者依然会感受到恐惧,开心等正常情绪,只是很难表现出来。”
“我觉得,那时候的我依旧是个患病的正常人。”
“可协会并不打算对我进行治疗,而是决定‘将错就错’。”
“清道夫协会有着一套完整的洗脑流程,这种手段最初来自于法西斯,二战结束后清道夫协会接纳了很大一部分残党,然后逐步完善至今,在长达十年的无休止洗脑后,没有清道夫会背叛协会——也包括我。”
“洗脑的过程十分粗暴,在那十年里,我们被疯狂地灌输各种知识,学习各种技巧——使用武器、驾驶载具、制造陷阱、适应环境、处理伤势、快速伪装、应对审讯……可能上一秒还坐在投影前观看怎么从雨林中逃生,下一秒就被直接丢进了沼泽里。”
“没有人在意你是否看得懂,学得会,因为不会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这一切,也全都是洗脑的过程,在这种高压下,情感早已成了累赘,不管你是害怕还是兴奋,对他人抱有怜悯还是仇恨,只要你还保留着这种会让你分心的多余的东西。”
“全都要死。”
“那是一个碾磨人性的过程,一百个小孩,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变成一头头互相撕咬的野兽,哪怕是没有训练的时候,他们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把对方的喉管咬断。”
“在那个阶段,我这个沉默寡言和周围几乎没有交流的人,经常成为被群殴的对象。”
“我从不还手。”
这时,柳学冬稍稍停顿,忽然轻笑了一声。
“可惜,协会需要的不是野兽。”
“野兽也会愤怒,也会害怕,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被淘汰的对象。”
“当这个阶段过去,剩下还活着的人不再互相动手,他们已经初步达到了协会的要求,训练要求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哪怕是被要求躺上手术台被解剖,他们也会平静照做。”
“但这样却依然不够,协会需要的不是听话的傀儡,而是真正的精锐。”
“真正的精锐不仅要懂得怎么杀人,还要学会怎么活下来。”
“在十年的严酷训练中,除了自己以外,得不到任何帮助。如果只是受了点小伤,你还有机会回来慢慢舔舐伤口,但如果重伤或者残疾,残次品唯一的结果就是被人为销毁。”
“十年训练下来,一百个人最后只剩下三十四人。”
“那一年,我14岁,我和其余三十三人被投放到中东战场上,教官说这是我们最后一场训练。”
“从下飞机那一刻起,那片土地上所有持有武器的人都是我们的目标,一年后或者回到这里,训练就彻底结束了。”
“当一年后我回到那里时,当初那三十四人只剩下了九个。”
柳学冬的眼底浮现出浓浓的追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