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讲故事的Lazy
柳学冬起身,此时已没有再隐藏行迹的必要,他快步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侧门,然后径直推门进入。
大门洞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内的景象呈现在柳学冬眼前。
入眼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面上的血迹呈溅射状分布,将名贵的挂画染上污迹,两侧的雕塑、花瓶等装饰物肆意歪倒,一道拖行状的血迹从远处一直蔓延到柳学冬脚下。
柳学冬低头看去,距离自己所在门口不远的地毯上有一处明显的褶皱痕迹,皱起处依稀能看出上面印着两只血手印。
这里曾发生过的事如回放般呈现在柳学冬脑海——
一名受害者慌慌张张地从走廊转角跑过来,他的腿上带伤,影响了行动能力,血液从伤口处不停地挥洒在地上,他踉踉跄跄地撞上转角处的墙壁,带倒了立在那里的花瓶,然后继续挣扎着朝这边的出口跑过来,他一瘸一拐,惊恐万分,再加上受伤导致平衡能力受损,所以不小心撞倒了走廊边的雕塑,自己也因此被阻碍了脚步。
这时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柳学冬抬眼再次看向墙壁上的溅射血迹,沉吟了一秒。
凶手从后面追了上来,挥舞利器砍在他的背上,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液喷溅到墙上,也弄脏了挂画。
柳学冬低头看向脚下地毯。
受害者倒地,却还没有咽气,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他继续往门口爬,却因为大量失血导致力气也迅速流失,所以只能绝望地紧紧抓住地毯,但随着他彻底失去意识,最终生机断绝。
而凶手则将尸体重新拖了回去,同时也在地毯上留下了长长的血迹。
柳学冬眨了眨眼。
他进门后顺着走廊往前,随手推开一扇门,然后看向里面。
这里似乎是一间仆人房,屋内陈设简单,最显眼的是相对摆放的两张床,在左边那张床的床脚栏杆上挂着一条尚未来得及清洗的围裙。
屋内无人,也没有打斗痕迹。
但在床头的枕头上,却有着刺眼的一大滩血迹。
两张床如出一辙。
柳学冬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去。
枕头上残留着一个弹孔。
凶手是趁着仆人熟睡时溜进来,然后使用枪械一击毙命。
『原来是在晚上动的手么……』
柳学冬心里默默想道,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枕头上的血迹,从干涸程度上来看,时间确实是昨晚没错。
“嗯……”柳学冬挑着眉毛,除了黑冢,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庄园里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只不过他暂时还想不明白黑冢为什么要这样做——黑冢对自己人动手的前提是这些人里有某个人具备足够的实力,令他产生了想要猎杀更强者的恶趣味。
但这里应该没有才对。
柳学冬转身离开仆人房,拐过走廊转角后再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很快来到房子正门的区域。
随着离正门处越来越近,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浓郁。
在来到正门处时,柳学冬终于知道那些尸体去哪儿了。
密密麻麻的尸体堆积成一座小山,将正门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从他们的穿着上来看,这些尸体中有仆人,有保镖,有园丁……看来庄园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哦,也并不是所有人,柳学冬没有看见朴海胜。
柳学冬收回目光,转身往楼上走去。
在上到二楼时,柳学冬听见头顶传来若有若无的哼歌声,于是他打消了继续在二楼搜查的念头,直接往上层走去。
从楼梯走上三楼,一扇双开的大门出现在眼前,这里是庄园的宴客厅,歌声也是从里面传来的。
柳学冬解开一颗扣子,上前推开大门。
一副血腥的画面闯入柳学冬的视野——
正对着壁炉的那面墙上,一副巨大的,用鲜血绘制的画已经接近完成。黑冢一边愉悦地哼着歌,一边用钉子将手里的残肢往墙上钉。
墙面上,朴海胜被肢解得零零散散,头颅,手臂,小腿,被分散开“点缀”在画的各处。
柳学冬没有出声打扰,他就那样站在门口,托着下巴观摩黑冢完成自己的作品。
虽然有些抽象,但柳学冬依然看出来了,黑冢正在画的是一幅小鬼分尸图。用鲜血描绘出的小鬼们面容狰狞,它们围在朴海胜的身边,或用手撕扯,或用利齿噬咬,将尸体拆分得七零八落。
第254章 汉城战场(十一)
随着黑冢将最后一只手掌钉上去,这幅“艺术品”终于宣告完工。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转过身来朝柳学冬微笑:“渡鸦前辈,评价一下吧?”
“啧……”柳学冬咂摸着嘴,“差点意思。”
黑冢笑眯眯道:“嗨,嗨,我也是这样觉得呢,如果是把渡鸦前辈的尸体放上去就完美了。”
话音一落,只见他忽然挥手,一枚铁钉甩出,射向柳学冬面门。
柳学冬微微偏头就将铁钉躲过,身后传来“笃”的一声闷响,钉子扎进了门里。
柳学冬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所以朴海胜是怎么惹到你了?”
“嘁……”黑冢嗤笑摇头,走向宴厅中央的桌子,他拿起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仰头一口饮尽。
柳学冬注意到他端起杯子那只手满是血污,食指用夹板简易包扎着。
“哈——”黑冢发出一声畅快地叹息,他用染血的袖子擦了擦嘴,然后才回答起柳学冬的问题。
“我告诉朴海胜你没死,他被吓坏了,打算趁晚上逃走,却被我发现了。”
“这分明就是不信任我的能力嘛——而且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居然忘了在我的代号后面加上嘛思哒的敬称。”
“这简直不可饶恕。”
黑冢摊开手,无辜地说道:“所以我能怎么办?要是他走了,那由谁吸引渡鸦前辈过来呢?”
“所以我只好把他留了下来。”
“哎……”黑冢叹了口气,“昨晚可把我忙坏了,我毕竟是客人,庄园里其他人肯定是帮朴海胜的,要是被他们看见朴海胜这个样子,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为了自保,也为了不让他们闹出动静,我只好让他们全部闭嘴——哦对了,我让他们全待在门口迎接你呢,渡鸦前辈看见了吗?”
“如果你是指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我看见了。”柳学冬平静地点了点头,“下次记得摆整齐一点。”
黑冢先是一愣,随后目光捉狭地打量起柳学冬的脸色:“阿勒阿勒,渡鸦君不会是生气了吧?”
柳学冬眼睑一抬:“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黑冢抬起手臂,向柳学冬展示他的画作:“当然是因为这个!”
“这位可是渡鸦君报复的目标呢,结果却被我先一步干掉了,这种不能亲手复仇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柳学冬看了眼墙壁,朴海胜的双眼圆睁,瞳孔中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惊恐神色。
柳学冬重新把视线投向黑冢:“……所以你是为了让我不痛快才对他下手的?”
“唔……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黑冢耸了耸肩,见柳学冬望着他,便又把肩膀垮了下来,“好吧,是主要原因。”
柳学冬微微摇头,走向壁炉旁的沙发,他坐下来,顺手端起茶桌上的水壶,然后摆了个杯子在自己面前。
柳学冬打开水壶盖子,朝里面张望:“这水是什么时候的?”
“昨天的。”黑冢一边答道,一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确认水里没有被溅上血后,柳学冬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既然朴海胜已经死了,你想让我不痛快的目的也达到了。”
柳学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那你接下来的打算干什么,是直接离开,还是留下来给朴海胜陪葬?”
黑冢闻言,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渡鸦君,如果你真的那么自信的话,是不会问出这句话的——你这是在变相的告诉我,你其实没有把握能干掉我对吗,所以你希望我直接离开?”
手里的玻璃杯杯壁上,倒映出黑冢正在缓步靠近的身影。
柳学冬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和你无意义的争斗上,本来过了今天,我们就该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两个人,想必塔纳托斯也会支持我这个决定。”
“可是黑冢,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吗?”
距离柳学冬只有三步之遥的黑冢身形一顿:“什么问题?”
柳学冬的手指划过杯沿,他轻声说道:“我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你,但你的眼睛却永远盯着我看。”
黑冢的脸色微微一沉,柳学冬却继续说道。
“你的眼神从羡慕变成嫉妒,再从嫉妒上升为了憎恨。”
“说什么享受恶趣味,说什么猎杀更强者,都不过是你这种无聊行为的掩饰。”
“你就像个拼了命努力表现的小孩,想要从协会那里获取认同感,想要成为所有小孩里最拔尖最讨喜的那个。”
“所以当你发现还有人站在你前面时,你就会拼了命地去超越前面的人,所以当我成为S级后,你感到了不平衡,你无法接受明明已经被你超越的人为什么还能重新追上你。”
“所以你想干掉我,以此来证明自己依然站在我的上方。”
“但随着我被协会‘内部清理’后,你的这个愿望就注定无法实现了——唔……就像你刚刚说的,那种无法亲手复仇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但是你没想到的是,我居然又重新出现了,想必你当时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先是复仇有望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不平衡。”
“为什么我能安然无恙地脱离协会?为什么我还能好端端地活着?为什么就连协会都拿我毫无办法?”
“你无法理解,甚至不敢接受,因为你一旦承认了这个事实,就是承认了自己确实不如我。”
“所以事情再次回到原点,你必须亲手干掉我,才能证明自己。”
“于是你主动要求来高丽,打算通过自己来实现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复仇愿望。”
“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刚刚说的一切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当你像头鬣狗似的一直死死盯着我的背影时,我却从来都没有care过你。”
“我看得太远了,根本看不见你。”
“所以如果非要对你评价的话,我的看法是……”
“……幼稚。”
第255章 汉城战场(十二)
黑冢脸上浮现出浓厚的阴翳,他垂着头,双眼被阴影遮蔽,但却把手中的酒瓶缓缓举高。
“幼稚么……”
由于太过用力,握着酒瓶的手微微颤抖。
“呵……”黑冢轻笑一声,“果然,说垃圾话还是你更擅长啊渡鸦君!”
破风声响起,酒瓶照着柳学冬的后脑勺当头砸下——柳学冬拧腰抽身,抬起左臂格挡。
酒瓶炸裂,柳学冬藏在身后的右拳刺向黑冢面门,在其食指和中指的夹缝中有寒芒闪烁——是之前黑冢扔向柳学冬的那枚铁钉!
撞击发出闷响,二人一触即分。
柳学冬甩了甩左臂,抖掉衣服上的玻璃残渣。
黑冢咧了咧嘴,若无其事地拔掉扎进肩窝的铁钉,然后随手扔掉。
铁钉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溅起几滴血珠。
“你想让我承认刚刚说的都是垃圾话,是为了影响你心态才故意那样说的?”柳学冬面无表情,“这样你就能好受一点对吗?”
“但显然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当然,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更加难受。”
柳学冬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又看向窗外——宴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照不进来,好在屋里的水晶吊灯开着,才不会显得昏暗。
“看新闻了吗,今天会很热闹——哦,我忘了,你昨晚忙着杀人,可能没时间看新闻。”
“不过……”
柳学冬将手缓缓抬起,探入衣服内。
黑冢眯起眼睛,微微伏低身形,做出戒备姿势:“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学冬再次将手伸出来时,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把手枪,但他却当着黑冢的面卸下弹匣,将手枪丢到了一边,然后又伸手去解衬衣扣子。
“我是想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跳过那些多余的环节吧,让我们速战速决。”
脱下外套,再脱下衬衣,柳学冬露出如刀刻斧削般的上半身,以及那密密麻麻气焰彪炳的伤疤。
柳学冬将衣服搭在壁炉上,当他再次转过身时,气势已经完全沉静下来,彷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时间紧迫,柳学冬不打算留手了。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么?”柳学冬看向黑冢,眼神毫无波澜。
他张开双臂:“那就亲手来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