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不良人 第233章

作者:一袖乾坤

  “敢问陈掌柜,你的租期何时到期?”

  “本月月末。”

  陈安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便好。”

  万彦心头一喜道:“还有大半个月,时间还来得及。小生上次说的书稿还劳烦陈掌柜帮忙寄售一段时间。”

  陈安胸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意,讥诮道:“小官人难道没听鄙人说吗?鄙人这生意做不下去了,哪里还有工夫帮小官人卖书?小官人还是另寻别处吧。”

  万彦心道你真是遇到了贵人,小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计较。

  他爹是宁州刺史,在这宁州城还没有人敢不给他爹面子的。涨租子赶人?这都不是事。

  “陈掌柜且慢,只要你肯帮小生寄售书稿,小生敢保证,半月之内一定让你赚的盆满钵满。莫说付租子,便是将这铺子买下来也不无可能。”

  听这后生夸下海口,陈安直想发笑,本能的问道:“小官人凭何作保?”

  万彦悠悠道:“信与不信全在陈掌柜。不过若是小生是陈掌柜,总会试上一试。再差还能比现在差吗?”

  “这...”

  不得不说万彦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了。陈安思忖了片刻,咬着牙道:“好,那鄙人便信小官人一次。书稿呢,快交给我刊印。”

  大周朝活字印刷术已经十分普及,除了那些固定制式的四书五经,书坊之中已经很少使用雕版印刷。饶是如此刊印也需要时间,陈掌柜的意思是赶早不赶晚,赶快把万彦的书稿刊印出来了事。

  ...

  ...

第285章 梦境再启

  赵洵又开始做那个离奇的梦了。

  梦境开始的地方就是那个草原祭祀仪式。

  他不仅能够看到乌拉尔的视角,还能够感受到乌拉尔的心理活动。

  乌拉尔似乎很讨厌面对这样所谓庄严的大场面。不论是巴斯还是谁,每当他开小差走神时,都喜欢以一种长者的姿态去训诫他。此时,乌拉尔总会装作一副驯顺的模样聆听他们的教诲,实则内心却在计算着该如何打发之后的时光。

  是跟阿班一起去山原掏狼窝,还是沿着河水一路向西涉水嬉戏?是跟阿班在草原上来一场赛马比赛,还是瞒着父亲去数百里之外的那拉提聆听僧人的弹唱?

  阿班,阿班!这一切都跟他紧紧联系在一起,嘿,那个生着一对甜甜酒窝的男孩。

  “乌拉尔少爷,你快来啊,乌拉尔少爷!”

  正当乌拉尔独自冥想时,近旁旳毡帐突然被人掀开,一阵清风紧随着灌了进来。

  是阿班!

  乌拉尔抑郁的心情登时转晴,一个挺身便从床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这时才来,可把我憋死了!”乌拉尔没好气的瞪了阿班一眼,拉着他的手臂便要往外走。

  阿班挠了挠头,笑了笑:“方才我在北原那边牧羊,刚是把羊群赶回来,误了些时景。”

  乌拉尔无心在这些琐事上与他争论,不耐的挥了挥手道:“算了,都是些不打紧的事。这次你又遇到什么新奇的东西?”

  阿班听及此微搓着手掌笑道:“努尔别克产仔了!“

  乌拉尔听后先是一愣,旋即大喜的摇着他道:“真的?”

  阿班挺直了腰身,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道:“那还能有假?乌拉尔少爷,你要不要去看看?”

  回答他的是一个有如峡谷般大大的微笑。

  ……

  ……

  努尔别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大尾羊,如果要论谁对它感情最深,那便非乌拉尔和阿班莫属了。夏日是牲畜产仔之际,生产小羊本没有什么寻常。但今年适逢草原大旱,成羊都渴死了成百上千头,顺利生产的羊羔便更少了。此时,努尔别克成功产下一只羔羊,无异于给草原的牧民们打足了气。

  当然,努尔别克对乌拉尔和阿班还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乌拉尔少爷,你给小羊们起个名字吧!”阿班满面笑容,此刻正攥紧拳头满怀期盼的望着我。我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傻傻的点头道:“好,好!”

  努尔别克身子虚弱,只产了两只羊仔,一只通体雪白,一只却是黑白相间。乌拉尔给白羊起名叶赛尔,花斑羊则唤作木卡西。

  望着努尔别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乌拉尔却哽咽着哭泣了,努尔别克于我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生命的意义!

  ......

  ......

  乌拉尔与努尔别克初次相遇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冬日。

  时已入冬,寒气凛凛,全族上下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游牧大转场作准备。但上至族中长老,下至不谙世事的孩提,几乎所有族人的眉头都布满了愁纹,乌拉尔与阿班自然也不例外。

  是啊,在这个牧场,不管是族人还是牲畜都享受了长生天整整一个夏日的馈赠,养的满面红光,人膘马肥,哪里还会想顶着风霜跋涉六百多里,愣头愣脑的跑到冬窝子去呢?

  乌拉尔的父亲常说,他们是要老死在马背上的民族。细细想来却是如此,不管人们有多么不情愿,为了牲畜能挨过凌冽寒冬,人都不能停下脚步,必须毫不犹疑的走下去。

  长路漫漫,走下去才能活着。

  乌拉尔和阿班在前日赶羊入圈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受了伤的小羊羔,它该是寻觅吃食的时候从山坡上跌了下来,左后腿径直折了。对于转场的牲畜来说,折了腿便意味着死亡,有谁会去在乎一只不能行走的牲口呢?

  乌拉尔却不忍见它呜咽着在凌冽寒风中孤独死去,拉着眼角泛红的阿班一齐跑去找父亲。

  那时父亲正在给骆驼喂盐,这些家伙似乎知道接下来的几日里要背负起族人全部的家当,便理所应当的卷起长舌头将盐槽中的盐粒毫不客气的卷食干净。不过,父亲却没有丝毫责怪它们的意思,只轻轻抚摸着它们的嘴角,嘴中喃喃说着什么。

  听到乌拉尔的哭诉,父亲神情只微微一滞,便继续抚摸骆驼。乌拉尔被父亲的冷漠表情激怒了,声嘶力竭的大吼着,要求他带上这只羊羔,把它丢到骆驼背上的篮子中去。可是不管我怎般央求怒喝,父亲却依旧无动于衷。

  天渐渐昏暗了下来,太阳早已落于盘山之下。我的嗓子也因为长时间的嘶吼变得沙哑、剧痛。一直缄默不语的父亲缓缓踱步至我身侧,长叹一声,耳语道:“努尔别克本就是一只弱生的淘汰羔子,现在又受了伤,不可能熬过这个冬天的。”

  乌拉尔哭闹着,嘶喊着恳求父亲带上努尔比克,阿班也跪了下来不住向父亲叩首,可父亲就是无动于衷。最后还是老祭司到父亲身边求情,跟他说了些什么。父亲只跺脚道:“天生的淘汰羔子,肯定养不活,你要养便给你,这样你这個淘汰羔子一路上便有伴聊了。”

  父亲冷哼一声,沉沉迈步离去,只留下乌拉尔和阿班愣愣的望着漆色的夜空。

  是啊,乌拉尔是淘汰羔子,是不能饶恕的罪人!

  乌拉尔知道的,他一直在恨,是乌拉尔害死了母亲,是乌拉尔亲手害死了母亲。

  乌拉尔反绞起着双手,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谁说努尔别克活不过这个冬天,淘汰羔子也可以活下去,永远的活下去!

  后来,努尔别克成功的熬过了那个吃人的寒冬,乌拉尔也得以昂起头大大方方的从父亲身边走过,宣泄着我心中的愤懑。

  “乌拉尔少爷,我们去掏狼窝吧!”阿班双手托着下巴,满怀期待的望着我。

  对,去掏狼窝,去掏狼窝!可恨古怪的老巴斯害的我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阿班总能在我满怀愁绪时提出一个让人惊喜万分的建议,于此,我当然不能拒绝。

  ......

  ......

  成狼大多在四五月份产仔,草原背阳山坡后,便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小洞,多是狼崽隐匿之所。

  乌拉尔和阿班轻车熟路的摸到背阳的山坡处,见左右无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若是被老巴斯发现,少不了又要搬出经义和天神来说道。若说对狼的敬重,没有人会超过这个古怪乖戾的老头儿。

  草原人管狼叫卡勒,但老巴斯却喜欢把狼唤作“狗鸟”。也许是对狼过于尊重的缘故,老巴克斯身上挂了数块狼骨、狼牙做成的护身符。每当哪家少了东西物件,哪家小孩生了不可知的怪病,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带上这些护身符去那处跳神。在他看来,草原上的诸多生物中狼最是不可侵犯,任何对狼不敬的行为都会给族人带来灭顶的灾难。

  故而乌拉尔和阿班这一路分外小心,为的就是不给这老家伙抓住把柄。

  掏狼崽可不是说着玩的小事,稍有不慎就会惹怒母狼,十分危险。所以乌拉尔唤阿班偷来了托索随身携带的那柄匕首,这样便可保证万无一失了。偷窃父辈之物,这样的罪行为族人所不耻,可是要被鞭笞的。对于这般近乎无理的要求,阿班却从不会拒绝。在他看来,乌拉尔要求他做的任何事情似乎都是合理的,因为他们是兄弟。

  兄弟不是应该共饮一杯奶茶吗?兄弟不是应该共枕一床花毡吗?兄弟不是应该共同享受长生天的祝福,接受神的考验吗?

  阿班的执拗和义气换来的往往是他父亲的一顿响亮耳光。这段耳光往往扇的阿班面红耳赤,嘴角渗血。偏偏阿班十分懂事,不管被父亲如何毒打,总是一声不吭,更不会出手反抗。每当这时,他的父亲就会把他那顶布满油渍乌黑无比的圆形皮帽取下来,狠狠的迎风挥击,似乎在与什么无形的物质抗争。那顶皮帽是乌拉尔的父亲送给他的,用上好的狐狸皮做里子,戴在头上十分暖和。

  这皮帽本是用来冬天取暖的,可阿班的父亲却是毫不在乎,一年四季的戴在头上。久而久之,这顶皮帽就变得油污不堪,让人不由的想离他远一些。

  狠揍完阿班后,他的父亲总会跌倒到草窝子里,大口喘着粗气斥骂。没有人听得懂在说些什么,出于心虚,乌拉尔会不时的朝他瞥上一眼。若是不凑巧,或许便会与那双苍鹰般锐利的眸子对上。每到这时,他的眼中总会闪过一丝疑惑,但随之这份疑惑就会冰消雪逝。

  阿班不会说这掏狼崽是乌拉尔的主意,他不会说偷匕首也是乌拉尔的主意。在他的眼中,他们是兄弟,为兄弟挨两巴掌不是理所应当吗?

  有时看到阿班那灿烂的笑容乌拉尔会感到阵阵心虚惊骇,为什么他会对乌拉尔这么好?为什么他为乌拉尔做那么多事情却不求回报?乌拉尔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若是这件事情乌拉尔和阿班互换身份,乌拉尔会不会像他一样挺身而出?

  乌拉尔猛地摇了摇头,强自按下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乌拉尔去想这些可笑的事情做什么?乌拉尔是族长的儿子,乌拉尔怎么可能为他挨巴掌?

  “我叫你点火放烟把狼崽熏出来!”我咽下一大口吐沫,略带命令的向阿班呵道。

  阿班微微一愣,嘴角抽搐一瞬。

  “当然,乌拉尔少爷,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阿班的神色有些异样,但还是强自挤出一抹笑容,握着火石一步一颤的去生火。

  “等等!阿班,我叫你去做任何事情你都会去做吗?”我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到,狠狠咬牙道。

  “当然。”阿班挠了挠头,灿烂笑道:“少爷,我为你可以去做任何事。但是你会叫我去做什么事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好了,快去生火吧!”

  劳累了一天,母狼多会在落日时分回到狼穴,为小狼带来食物。乌拉尔和阿班便是利用母狼的这一习性在三天前找到了这处洞穴。

  母狼很狡猾,若是发现有人在周围,一定会叼起狼崽跑到另一处洞穴去躲起来,所以乌拉尔和阿班当时并没有着急下手,就是为了不引起母狼的注意。

  望着阿班一个人用火石取火,乌拉尔心中升起的无名之火渐渐平息下去。

  是啊,他为什么要向阿班发火呢?这些又不是他的错!这都是命,这都是命!

  “乌拉尔少爷,乌拉尔少爷!你快来看啊,快来看啊!”阿班急促的呼喊声突然传来,乌拉尔不由的蹙起眉头朝洞口走去。

  待走至近前,拨开浓密的烟雾,乌拉尔瞬时惊愣当场--半圆形的洞口内横亘着一具狼尸!

  阿班深吸了一口气,趴着钻入了狼洞。不多时的工夫,他便灰头土脸的将那具狼尸拖拽了出来。

  虽然一直吵嚷着要去掏狼崽,但真到了此时,哪怕仅仅面对的是一具狼尸,乌拉尔也骇的浑身颤抖。阿班显然是被烟火熏的不浅,一边咳嗽一边不住的流着眼泪。

  乌拉尔喃喃道:“它不是,不是被熏死的吧?”

  阿班噌去面颊上的灰烬,呵呵笑道:“狼崽哪里那么笨,况且狼一般都有不止一个洞,我们在这边熏烟,狼崽便会从另一处冒头,少爷你看,这家伙该是被毒蛇咬死的!”乌拉尔顺着阿班的手指望去,果然在小狼左后腿的位置发现了一处明显的伤口,此时伤口已经化乌泛黑,狼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乌拉尔一时茫然无措,无助的望向阿班。他们此行是来掏狼崽的,此时狼崽没掏到,难道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

  “要不,我们把这只小狼扛回去,剥了皮?”乌拉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压低声音提议道。

  “我听你的,乌拉尔少爷!”阿班憨憨一笑,露出了那四颗豁了口的门牙。

  ......

  ......

第286章 草原的灾难

  当乌拉尔父亲在营帐中看到那只死狼崽时,面上浮出一丝淡漠的笑容。虽只是一瞬,却如天雷般击在了乌拉尔的心间。他有多久没有为乌拉尔笑了?或许在他眼中,乌拉尔就是像努尔别克一样的淘汰羔子。既然是淘汰羔子,又怎么会有人为之骄傲呢?

  那么,那么他今天因为一只死狼,改变了对乌拉尔的看法?

  这是十二年来父亲第一次为乌拉尔笑,为乌拉尔骄傲!

  天啊,父亲为乌拉尔而笑,阿班为乌拉尔而笑,就连一向古板缄默的老巴斯这次都为乌拉尔而笑!乌拉尔第一次向父亲提出了请求,而他竟然微笑着同意了!幸福的感觉突然降临,紧紧萦绕在乌拉尔身侧,乌拉尔幸福的近乎窒息!此时此刻,乌拉尔仿佛受到了神最真挚的祝福!

  “阿依达尔,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决定会给族人带来多大的危险!”老巴斯气势汹汹的冲入乌拉尔父亲的毡帐,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自从乌拉尔记事起,乌拉尔从没有见过这个性格怪癖乖戾旳老头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在他父亲的面前。

  乌拉尔父亲轻咳了几声,示意仆人带乌拉尔和阿班先去休息。乌拉尔一向是和阿班睡在一顶毡帐里的,但不知为何,今日却有些忐忑。看到乌拉尔欲言又止的模样,父亲面上的微笑一扫而净,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死亡之海般的暗寂。

  “出去!”

  未待父亲说及第二遍,乌拉尔便跟在阿班与扎汗身后落荒而逃。

  ......

  ......

  静静的靠躺在帐篷内的花毡上,乌拉尔与黑夜一道冥想。

  坐在一旁的,是阿班的母亲哈丽玛,或者可以叫她伊莲娜.哈丽玛。

  伊莲娜.哈丽玛是一个有些寡言的女人,平日里除了牧羊、挤奶外,几乎不怎么抛头露面。或许是她丈夫的缘故,这个女人有着近乎偏执的守旧一面。每每当草原举办盛大的弹唱会时,全族上下的族人都会蜂拥前去,但你却绝看不到哈丽玛的身影。她通常会把自己锁在阴冷的帐篷内,一遍遍的叩拜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很怕她的丈夫托汗,至于是什么原因,却少有人都够一言道明。每每当她丈夫那双死鱼眼盯着哈丽玛看时,这个可怜的女人都会捂着嘴小声啜泣并间或着摇头喃喃说道:“伟大的神啊,我是作了什么孽,您要这样惩罚我!”

  也许是繁重劳作的缘故,大伙儿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哈丽玛。不过有时平静的生活却似一抔渐渐深陷的黄土,从缝隙中缓缓渗入,挠的人心神瘙痒。

  而哈丽玛的故事显然成了平静生活中的一抹辛辣的作料,于静谧的心灵之湖中荡起了涟漪波澜。至于故事的真假,又有谁在意呢?

  据说哈丽玛的祖上是奥克萨人,在数千里之外的黑暗森林过着游猎生活。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族人的一支因不堪忍受严苛的生存环境,举部南迁,来到了草原,从此定居了下来。

上一篇:仙官有令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