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费事
这会老松对易书元的称谓都变了。
不过易书元闻言却是愣了一下,看向黄宏川,他见老松来此看娃娃,很自然就以为对方也已经知情了。
“黄公并未告知老先生?”
黄宏川“嘿嘿”一笑。
“此事怎敢随意告知他人?若因此误了娃娃生机,那黄某的罪过就大了,况且此事还是少人知道为好,当然,松翁确实也算不得外人。”
易书元点点头,明白黄宏川的意思,随后露出笑容向着老松抱歉道。
“老先生要怪就怪黄公,易某非有意打哑谜的。”
老松心中松了口气,不是有意要瞒着他就行,随后挥袖一甩,溪边的大石头上就出现了茶案和蒲团,案上有茶壶瓷杯。
“那便请先生边喝茶边解惑吧。”
易书元眼睛微微一亮,之前灰勉的纳物术他就听得很动心,老松这招他也想学!
三人在茶案边坐下,灰勉就从易书元肩头跳到了桌上。
在一边紧张了这么久,现在灰勉算是搞清楚,先生可了不得了,边上一个山神,一个树妖,都客客气气的。
看起来关系不错,那灰勉放松之下就没那么多顾及了。
“我呢,才三个茶盏,我呢?”
别拿小爷我不当妖怪,我跟着先生来的!
“嗯?”
老松和山神全都看向这只小貂,心头猛得一惊,它居然是炼化了横骨的妖修?
刚刚二者初见的时候,皆以为这小貂就是有些灵气的动物,或许已经快要生出灵智,却没想到能口吐人言!
灰勉在易书元身边这段时间,别的本事没有长,但那本就浅薄的妖气却被易书元修炼时引来的特殊灵气冲刷了。
“呃,哈哈哈哈,好,再加一个茶盏!”
老松袖子一抖,又从中飞出一个杯子。
易书元轻轻拍了一下灰勉的头,让它不要太嚣张了。
不过易书元也清楚,这小家伙精得很呢。
被易书元拍了一下之后,灰勉也不多话了,把茶杯捧到易书元的杯子边上,等着人给它倒茶。
……
三人在溪边落座,没有先聊什么娃娃投生的事情,也没有聊什么其他修行上的事。
易书元投石问路,先将月州武林大会的事情拿出来说了一说。
这一场盛会在月州地界也算是百年不遇,即便是在阔南山中的黄宏川和松翁也是知道的。
即便这两位根本没去月州城看看过那武林大会,但架不住江湖人会往阔南山跑啊。
“这些人,寻先天高手都寻魔怔了,早些时候一波一波往山里跑,叫人不得清净。”
易书元笑道。
“就当他们是来踏青的吧,不过说到这武林大会,就不得不提一下那山河仙炉图了,不知两位对此画可有见解?”
灰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黄宏川则笑了笑。
“能有什么见解,古之名画,被人争来争去……”
老松此刻倒是说话了。
“这山河仙炉图定是极为不凡的,若非这次情况特殊,老夫都想去看看的,此画出自西垣高武帝时期的画师之手,距今少说也有七百多年了。”
“哦?松翁知道这画的来历?”
易书元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七百年前的仙人所绘?
既然易书元感兴趣,老松便坐正一些,斟酌之后才说道。
“此画见过的人不少,高武帝时期,此画被赐给北恒大帅,此人极为珍爱此画,欲寻遍千山,找到画中之景……”
说道这,老松好像陷入了回忆。
“其人曾携此画到过阔南山,当时老夫还接待过他,一晃已经三百多年了……”
三百多年前?
黄宏川便也只是听着,那会他还不是阔南山神呢。
易书元则问道。
“那他寻着了吗?”
老松摇了摇头。
“应当是未能如愿吧,晚年卷入朝野风波,被抄了家,这画也就回到了大庸皇室手中。”
黄宏川也来了几分兴趣。
“那依松翁之见,此画为何不凡呢?”
老翁看向目力不可见的月州城方向。
“常言道纸成百年,绢保八百,此画历经悠久岁月尚未损毁,其画中定是有存有画师神意,算不得凡品了!”
易书元恍然,但显然老松也是看不出画中真正的仙韵的,只不过他也并没有拿出画来显摆的意思。
第84章 山中所得
随后易书元便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上一次易书元其实还想向山神多了解一些修行方面的事情,今天正好借机补上,而且还多了一个道行不浅的古松老人。
黄宏川有一点顾虑是对的,有关“娃娃”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宣扬出去,至少也要等真的扭转了乾坤才能放下一些顾忌。
不过老松也算知根知底,其名为松朝,意为立于山中迎朝阳,在这阔南山上修行了六百余年的大妖,其原身古松甚至已经有近千年的树龄。
老松在这阔南山上的时间比黄宏川还要久,虽困在此处不得脱形而出,道行却非同一般。
即便这样,老松自开启灵智以来从未害过人,甚至山中动物都没有主动伤害过,就如一棵恒古不变的大树,为不知多少生灵提供过住所和庇护。
即便是黄宏川也要敬老松三分。
三人在溪边饮茶叙谈,当听闻当初惊蛰疑似有雷劫降临,也惊得老松出了一把冷汗,他竟完全没察觉到当日惊蛰之时有劫数落在阔南山。
惊蛰那一夜让老松在意的,一是黄宏川的山神庙被劈了。
二是娃娃的死,但其实山中精怪在雷雨天太过活跃,确实是有可能引来雷霆的,以娃娃的道行,承受不住也属正常。
没想到还有劫数这一重变数在。
易书元不明说,黄宏川也不点破,老松便以为召来劫数的是娃娃。
虽然有些荒谬,但天下无奇不有,也许娃娃就是这么不凡,或者,因为那墨痕使它不凡。
“那娃娃若是投生成功,算是过了这一劫吧,今后修行定是一片坦途了?”
老松忽然意识到,这娃娃就连现在都还在劫数之中,也只有真正投生成功了,才能算是度过了天劫。
这劫数果真玄奥,也充分说明了这一份机缘的特殊!
老松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羡慕,他修行这么多年,虽道行日深但却一道坎卡了几百年,有时候修行确实也需要一些运气。
易书元笑了笑,摇头说道。
“成道之路,能够大致看个清楚都极为难得,但说修行一片坦途怕也是没那么容易,惊蛰一响未必是终,说不定只是一个头,有惊蛰,或许还有春分,过春分未必没有清明……”
易书元这话其实是在说自己。
“啊?”
老松顿时一惊,不由下意识看向溪流中的山石,这机缘也不好消受啊……
一边的黄宏川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可是知道易书元在说什么的。
难道二十四节气皆有一劫?易先生既然这么说,只怕是心中已经有了这种预感?
“两位也不必惊慌,易某不过是随口一说,未必是真,纵然真的有,也没什么好怕的。”
老松为刚刚的失态有些尴尬,他可太怕天劫了。
易书元察觉到老松这种状态,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几分气息变化,和老松此前的自然气息颇有些不符。
轰隆隆……
内景心神之间,好似隐有雷声。
易书元皱起眉头,犹豫片刻之后看向老松,像是要宽慰他此前的尴尬。
“其实若非坏事做尽遭到天谴,那么天劫便是应自身修行而生,越怕就越有心障,心神不稳则求道之志不坚,惧怕天劫甚重,殊不知……”
“有可能已在劫中……”
老松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已在劫中,已在劫中……
黄宏川在边上举杯不语,眼神偶有落在老松身上都是若有所思,而一边的易书元也不再多言。
好一会,老松才从略微失态中恢复正常,随后又看了一眼溪水中的山石感慨道。
“娃娃若是能借此机会能获得人身修行,那就真是因祸得福了。”
“天地万物皆有机缘,而天道独钟人族。
人乃万物之灵,生来得天独厚。
修行之辈以近人者为妙,草木之中,人参修得近似人形,能走能遁,化身妙绝,走兽之中,猿猴之流亦往往法力不凡。
因妒伺人身之妙,才有那诸多邪祟铤而走险!”
听得老松的感慨,黄宏川也不由叹息一句。
“遂入了歧途也!”
易书元当然明白人身修行的好处,所以很多妖物化形皆是人形。
但是人也往往最容易被红尘浸染,被七情六欲所左右,好的占得多,不好的也多。
而老松的话也让易书元明白了一些关键,就是松翁至今不得脱形而出。
难怪易书元一直觉得老松的身形带着一些虚幻,他开始以为是自己道行不够看不清,现在深聊之后才明白原来这依旧不是真身。
听着老松的话像是在诉苦,黄宏川“嘿”了一声。
“化形与道行确实有很大关系,但在天地之间有万般玄奇,修行之辈千奇百怪难以尽数,各人皆有困难,各人也皆有机遇。”
一边的易书元听得津津有味。
“请黄公指教!”
黄宏川点点头,将杯中茶水倒了一些到茶几上,又从一边的地上拈了一撮土撒上去,土和水渍在茶几上融化,渐渐化为各种形状。
“飞禽走兽生来肉身到处奔走,花草树木生来勾连大地。
虽都汇天地灵气吞日月之辉,但严格来说,前者成气候为妖,后者则是精怪之属,反而更近山石等灵物。
只是世人不分,皆称为妖,久之则有了精妖不分的习惯,不过倒也无伤大雅,算是已成常态。”
易书元心中微汗,他也这样的,但貌似好像之前身边这两人也没说这么清。
黄宏川话音一顿,继续说道。
“就如飞禽走兽鳞壳虫蠃之流各有不同,花草树木亦是如此。
如参天古树,难动分毫,走脱固躯之地需修外身,再转灵明,再成真身,而所留旧躯则是真壳;
小一些的花草,则影响小一些,也有移栽的,有过一些人世传说。”
老松这会也从自身的郁气心态中走出来,重新露出笑容补充道。
“山神大人所言甚是,一如我方才所言的人参精,也是一种特例,而我树躯根深蒂固,根基深厚虽有诸多好处,却也让我难以脱形,哎!”
说着老松自嘲一笑。
“在本方天庭倒是报备了,若哪一年我殒于天劫,亦或是大限已至,算是能得一个小小的神位,又或者,另有机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