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红尘 第588章

作者:真费事

  “你伱不会.”

  妻子掂量着手中钱袋,下意识看了看一边早也凑过来帮忙摘菜的孩子,然后又看向自己的丈夫,有些话不好问出口。

  她知道今日绝非县衙发放薪俸的日子,那相公这钱的来路.“相公,你.”

  夫妻之间很多时候是会相互影响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妇人有时候会埋怨丈夫,却知道钟行温是个什么为人,此刻实在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钟行温起初不太明白,随后反应过来,发出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娘子,你想哪去了?看!”

  说话间,钟行温直接将钱袋打开,里面不但有很多铜钱,更多的是白银,一锭一锭官银条子可是不少,还有两锭看着就比较大的元宝!“娘子,这都是县衙的奖赏,昨晚的事情可是有些累人,里面一共有一百二十多两银子呢!”

  “这么多啊.这,这都抵得上你六七年薪俸了吧.”

  “哈哈哈哈,所以啊,坐得端行得正,照样得财,领得放心,花着安心,唉,你苦着张脸做什么?”

  钟行温这么说,其妻也终于露出笑容“爹娘,那我是不是能吃很多糖葫芦啊?”

  “嘿,糖葫芦算什么,这次陪你娘回娘家,爹给你买糖画!”

  “哦!太好咯,太好咯~~~”

  孩子跳到了钟行温背上欢闹,妻子也带着笑去藏钱了。钟行温一边保持平衡伸手护着背后闹腾的孩子,一边看向妻子的背影,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虞翁和灰勉此刻就在院外,只不过里面的钟捕头并不知晓。

  透过门缝望一眼,白发老翁也并未去打搅,只是比较欣赏这类人,遇到了便会多看一眼。

  纵然人间有诸多险恶与污秽,却也有诸多如钟行温这样的人,清浊之中众生情才构成这红尘,也有诸多可能性。

  “先生,不瞒您说,昨晚我还挺紧张的,生怕那北海龙君下来搅事”

  灰勉这么说着,但不等虞翁回答,它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不过再一想,对于那黑龙而言,虽然是他影响到了这事,却顶多当是一个偶尔看一眼的游戏,不会在意的”

  虞翁笑了。

  “对于北海龙君而言的不值一提的游戏,一些人却人生起波澜气数生壮阔!”——夜晚,钟家一家人在家中用餐,今日晚餐较为丰盛,钟行温还喝了一点酒。

  虽然现在的身体其实不宜饮酒,但是钟行温心中有事,也心生豪气,所以多喝几杯。

  “钟捕头~~~钟捕头~~~”

  有略微熟悉但也略微含糊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钟行温看看门外站起身来。

  “我去看看!”

  钟行温快步走向院子,望了望那边看过来的妻儿,随后打开院门,客厅那边较远的灯光照到院门已经不算明显,但门外的人着实是好认。

  “薛道长?您怎么来了?您不该在县衙养病么?”

  钟行温惊愕不已,薛道长白天床都下不了呢,这会就走出来了?薛道人身体有恙脸色也不太好,但他还是这时候赶来了这里,听闻钟行温的话,他也不过多解释,摆摆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钟捕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去,贫道确实行动不便,但必须来见你一面,否则明日你就该动身了吧?”

  “我”

  “不用多说,给!”

  薛道人从随身的布兜摸出来几件东西,一把红绳缠成的铜钱小剑,几张符咒,以及几张银票。

  “这,道长,您这是作甚?”

  别的还好理解,钱钟行温是不想收,但薛道人明明身体比钟行温差,力气却不小,硬生生塞到了他手中。

  “拿着,贫道叮嘱你几句话,你且听好!”

  钟行温不敢怠慢,附耳过去。

  “昨日厉鬼虽然被贫道诛除,但昨天鬼气妖气并存不类寻常,贫道怀疑就算你此去找到地方,说不定还有一個厉鬼在等着你.”

  “什么?”

  钟行温被吓了一跳,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厉鬼?

  “捕头勿急,此事并非一定,况且就算有,和昨日的也不可相提并论,就是寻常鬼物了,这几件东西足以保你无恙!只不过.”

  薛道人话音一顿才继续下去。

  “只不过或许那边鬼物能够交流,若是能见其现身,看看能否交流,若是不能则保全自己!”

  “至于这银票,乃是贫道一点心意,留一点路上花,剩下的留给妻儿!”

  钟行温看也不看地将银票塞回薛道人布兜中。

  “钟某自己的赏赐不少,无需道长再给,说起来,此乃我公门人分内之事,反倒道长你才是介入其中,岂需要你给我银子?”

  钟行温话音较重,表现出一种自觉受到侮辱的感觉,随后再行了一礼。

  “道长请回去养病,勿要伤势加重,钟某送你回县衙,你要回家中也可!”

  “不用不用.贫道也绝无看轻了捕头的意思,好吧,贫道自己回去,请钟捕头保重!”

  薛道人也向着钟捕头回了一礼,两人直起身子之后相视一笑,前者也转身离去,虽然步子好像还不是很稳,但速度看起来也不算慢。

  钟行温笑着摇了摇头,刚才饭桌上略显沉重地心情反倒是放松了不少,薛道长专门来一趟,足以让他心生感动。

  “这道长,到底是奇人,消耗这么重却还走得这般迅捷”

  喃喃说着,钟行温也走回院中关上院门,随后向客厅方向走去,里头的妻子已经在问了。

  “相公,是谁啊?”

  “哦,没什么,一个友人经过说了.”

  钟行温话说了半截顿住了,忽然伸手摸了摸怀中,从衣衫斜缝中摸出几张银票,借着灯火之光一看,零零总总二百多两!他快步走回院门,开门到了外头眺望左右,但哪还有什么薛道人的影子啊!

第660章 传道解惑也

  薛道人走这么快当然不是因为伤好了,等已经离开了钟家所在的街巷很远了,才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顿时只觉得浑身酸软筋骨无力,好悬没在走路的过程中跪下去。

  不过薛道人咬牙坚持一下,这种虚弱的感觉也暂时退去。

  薛道人是在负责照顾他的衙役出去方便的时候离开的,留了一张字条在借助一点障眼法,衙门里这会应该还无人发现。

  不过薛道人这会也不急着回衙门去。

  昏暗的夜色之中,薛道人一边走着,一边看向各处,好似在寻找着什么,步子偶尔也会踉跄一下。

  他知道城中必有高人相助,或许就是之前的老先生虞翁。

  昨天晚上若是金鸡报晓符没能成功发动,可能也就没有之后的事了,而那一声啼鸣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薛道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了,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这不是有机会请教高人的问题,而是他觉得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最开始薛道人也已经明白事情比较复杂了,昨晚使出“火龙符咒”之后,有种灵光开窍的感觉,对这次的事就更觉出几分微妙了。

  城隍碎签来指点,土地现身说因果!若能妥善解决不失为一个善恶有报故事,虽不成佳话却也能警示后人。

  可有些事是无法忽略的,比如昨晚那厉鬼的状态,那种感觉似鬼若妖,实在是恐怖,也绝非简单能成为这样的。

  走着走着,薛道人抬头看向天空,又伸手摸了摸脸颊。

  又下雨了,虽然这会还只是小雨,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薛道人每逢下雨都心中略微不安。

  同时也借由这雨水联想更多,想到那鬼怪,想到被县衙得到的龙鳞。

  或许那来自海中的宝贝龙鳞是真,但凡人拿到这等宝贝,究竟是祥瑞还是为自己招来不祥可就不好说了!沿途路上没寻见人,加上又已经开始下雨,薛道人想了想,没有返回县衙,而是向着自己家中走去。

  虽然是租住的房子,却也比县衙待着舒坦,身体虽然差,但没到无人伺候就活不了的地步。

  走了这么多路,以薛道人现在的状态,接近家门口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只是刚看到院门口,他就不由精神一振。

  一个白发老翁就坐在门前,屁股底下的正是薛道人平日在背箱里面背着的小凳。

  不用说,那背箱自然也摆在门边,写着“老仙妙卦”也靠着门口摆着。

  “人从衙门出来了,东西也不能落下吧?”

  老翁说着,已经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薛道人此刻回神,赶忙快步上前。

  “老先生,虞老先生.您在这呢,哦,老先生久等了吧,贫道这就给您开门!”

  薛道人这会就好似伤病好了大半,不但腿脚利索了,说话也是不顾舌头疼,说得尽量清晰。

  虞翁站起来的时候,薛道人已经到院门处,开了门前锁后连声道“请”的请人进去。

  背箱幡旗都入屋中,薛道人一个脚下不稳差点软倒在桌边,还是被虞翁伸手扶住。

  “歇着吧,老夫来就是了。”

  虞翁接过桌上火石,打火引燃火绒又点燃油灯,厅堂内顿时亮起温暖的灯光,已经坐在长凳上的薛道人再度起身,郑重向着老翁行礼。

  “贫道薛元拜谢老先生昨夜相助!”

  虞翁伸手托住薛道人的手臂。

  “无需多礼,老夫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若非道长自身法术神奇,又岂能诛灭鬼怪呢?”

  说着,虞翁也是一笑,继续道。

  “以符咒刻画金鸡报晓之意,也算别出心裁,而之后县衙火光大盛,想来是十分了得的火行咒法吧?”

  薛道人直起身子,脸上又多几分激动,之前只是心中猜测可能为虞翁相助,现在是能确定了。

  “若无老先生施法,今日贫道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翁在长凳上坐下,笑得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什么施法不施法的,不过是早年和一位善口技者学过两手,模仿公鸡一阵啼鸣而已,真说出来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此乃老先生妙法,怎可能不值一提,我否则我那金鸡报晓也敌不过鬼妖之气!”

  薛道人这么说着,话音一顿也忍不住继续道。

  “先生昨日白天指点我城隍签文所在,又引我去那城外土地庙,想来是对此事也有所了解,还望老先生指点一二!”

  薛道人诚恳地望着面前的老翁,却见对方神情若有所思,扫了一眼旁边的背箱。

  薛道人也下意识看了一眼背箱,这箱子和幡旗摆在县衙里面,刚刚他出来的时候受限于体力,实在是不方便携带了,这会一想,虞老先生是如何带出县衙的呢?

  应该不会是进去说一声就让拿出来的那么简单。

  也是这时候,白发老翁再度开口了。“此事说简单不简单,说不简单却也简单,人间正气自可破之,你与钟捕头便是那一股正气.”

  虞翁微微一笑,然后继续道。

  “比起这些,老夫见道长似乎是修行多年,也算是有所成就,又闻道长说老夫妙法不凡嘿嘿嘿.”

  虞翁笑容不改抚须看着薛道人。

  “道长,老夫愚钝,还望道长点明,一声口技不凡在何处啊?”

  这问题听得薛道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就回答。

  “老先生一声啼鸣唤出日辉,困住鬼妖缓解急情啊!”

  虞翁抚须摇头。

  “道长错了,老夫只是啼鸣一声,真正唤出日辉的还是道长的金鸡符,也本就是符咒之力,神异在何处啊?”

  薛道人又是一愣,随后立刻答道。

  “昨夜不但金鸡报晓威能远胜以往,更是满城雄鸡竞相鸣,老先生妙法牵动天势,雷雨即止,震慑鬼邪,岂能不神异?”

  虞翁还是摇了摇头。

  “老夫依旧是只是啼鸣一声,之后一切与老夫无关,至于止雨之说,或许是巧合呢,道长如此说,老夫属实不解啊!”

  薛道人这下是真不知道怎么说了,分明知道一定是老先生妙法,分明知道绝不可能只是学鸡叫那么简单,否则岂不是顽童嬉戏亦可施展?可是老先生如此问,那自己该如何答?

  思维陷入僵局的时刻,薛道人心中却微微一动,本已经坐下的他再度起身,退开几步向着虞翁郑重行了一個长揖大礼。

  “贫道实在不知,请老先生赐教!”

  白发老翁慢慢从长凳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看向外面,阴云之下是蒙蒙细雨,小院中清风阵阵。

  薛道人在老翁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知后者望的是天是雨还是院落,而老翁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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