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李弘羞涩的道:“一个时辰。”
“那么,农夫能坚持多久呢?”
李弘道:“至少四个时辰。”
武媚笑道:“我看你还有跟你父皇打趣的精力,为何不再坚持下去呢?”
李弘瞅着锦榻上的母亲不解的道:“孩儿是大唐的太子,知晓农桑之苦便是了,知晓农夫可以不停劳作四个时辰,四个时辰能干出多少活计来就够了,没必要把宝贵的时光浪费在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农活上。”
武媚对李治道:“陛下,看清楚了,你的儿子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锱铢必较之辈,他想知晓这个世上的所有的学问,然后再用这些学问让那些为他干活的人,休想有片刻的安闲。
如此一来,他麾下替他干活的人必定非常的辛苦。”
李治瞅着李弘道:“你没必要如此卖力的在你阿爷,阿娘跟前展现你那点可怜的本事,只要懂得仁孝,仁恕这两点,就是你阿爷眼中的好儿子。”
李弘恭敬地道:“阿爷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
武媚这时候在宫人的搀扶下坐起来,对李弘道:“我听说长孙冲进了东宫,还吃了一顿饭?”
李弘点头道:“确有其事,长孙冲先要化解跟孩儿之间的矛盾,孩儿应允了,也对长孙氏以前暗算我的事情,释怀了。”
武媚道:“你觉得这样做妥当吗?”
李弘瞅瞅背着手看曲江的李治,就低声道:“从目前看,这对孩儿有利。”
李治闻言笑了,对李弘道:“你只考虑利益?”
李弘道:“上官师傅说天家无情,孩儿认为这句话不对,孩儿对父母之情乃是天定的,对兄弟姐妹的孝悌之情乃是后天养成的。
既然情这个东西是天生地养出来的,就那就说明人根本就做不到绝情寡义。
既然斩不断,孩儿不妨就把情困在至亲骨血身上,在至亲骨血身上即便是因为情犯下了一些错,孩儿以为就算输了,也是胜了。
至于朝堂之上,孩儿还是讲利弊好一些。”
李治笑道:“这很像是云初的论调啊。”
李弘摇头道:“父皇,这恰恰是许敬宗许师傅的论调,他与上官师傅的论调有时候南辕北辙的厉害,父皇又不许孩儿忤逆这两位师傅,只好择其中想听的就几下,不想听的就放弃了。”
武媚看看李治,再看看九岁,且壮的跟牛犊子一般的李弘,忽然叹息了一声,觉得自己真的很对得起他陇西李氏,哪怕自己曾经伺候过太宗皇帝,日后在地下见到了,想必太宗皇帝也无话可说。
谁家九岁的孩子有这样的见识?
想到这里武媚就抚弄一下自己的肚皮,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这样拼命地生孩子,因为多生一个,就是给李弘多添加一个麻烦。
李治道:“既然你自己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去做吧,试试看也好,能否长孙氏的好处都落在你手里,就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
李弘无所谓的摇摇头道:“孩儿可没有那么殷切的心思,能不能得到孩儿无所谓,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肉,最终还是会烂在我大唐这口锅里,只要孩儿多喝几年我大唐这口锅里的肉汤,迟早会把那些烂在锅里的肉吃进肚子里去。”
李治看自己儿子的眼神中,已经出现了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意。
儿子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时间还长呢,大家都不必着急,多吃一口跟少吃一口大差不差的,肉,还在大唐这口大锅里,而有资格在这口锅边拿着勺子捞肉吃的人,也不过是他们父子而已。
人人都喜欢往云初在万年县的官衙里跑。
无他,只因为云初在他的官衙里设置了一座冰山。
炎热的夏季里,屋子里的冰山散发着袅袅的白烟,无数冰凉的水滴从冰山上缓缓流淌而下,将整间屋子沁的清凉无比。
温柔站在梯子上,将一坛子血红的葡萄酿倒进冰山上的凹坑里边,片刻功夫,就有一道红色的泉水,沿着冰山上雕刻好的盘山水渠蜿蜒而下,狄仁杰拿着一个碗,在冰山下的水流出口处,接住了这道红色的冰泉,正准备一饮而尽去一去暑气的时候,一只大手从后边探出来,劈手夺过酒碗,咕咚两声,就把这一碗冰凉的葡萄酿一饮而尽,然后,又把酒碗放在冰泉下继续接冰镇的葡萄酿喝。
裴行俭刚刚从外边走进来,长安城滚滚的热浪,让他的身体即便是进入了这间冰室,依旧暑气逼人。
瞅着高大的冰山,裴行俭吐一口热气道:“论到奢靡程度,长安城其实没有几个人能比的过你。
这么高的冰山,别人只有在宴客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显摆一下,你这里就这么白白的摆着,眼睁睁的看着它融化?”
云初道:“冬日之时,这样的冰山随处可见,也没有看见你把它们收拾起来,等到了夏日,却跑来含酸捻醋的说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裴行俭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椅子上,扯开衣襟,露出满是胸毛的胸膛,对云初道:“今天来有事跟你说。”
说完话,还特意看看站在高处的温柔,以及才弄到一碗冰酒喝的狄仁杰。
云初道:“有话你就说,如果觉得不该让外人知晓一些秘密,那就干脆对我也别说,反正,你就算告诉我了,转身我就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两个。”
裴行俭沉吟一下道:“人家成群结队的在弹劾你呢,左右台阁,吏部天官,秘书监这些部门已经快被弹劾你的文书给湮没了。”
云初瞅着裴行俭道:“你能把那些弹劾我的奏疏全部都给一把火烧掉吗?”
裴行俭摊开手道:“没有本事。”
云初不屑的道:“没有这个本事你说什么。”
裴行俭瞅着云初的眼睛道:“这么说,你真的不在乎?”
云初摇头道:“马上他们就没有功夫来弹劾我了,说不定会因为我莽撞的行动感激我。”
裴行俭道:“崔振可不是这么说的。”
云初嗤的一声笑出声,对两个兄弟道:“一个刑部郎中,能奈我何?”
裴行俭搓着手站起身,又从冰泉那里接了一碗冰酒喝下去,嘴巴张了几次终究没有说出他真正的来意。
他不说,云初就不问,温柔更是说起今年棉花受灾的事情,几个人一起商讨看看有没有好办法除掉那些蚜虫。
这一天,裴行俭在云初的官署中喝了足足十八碗葡萄酿加醪糟,以及米酒。
云初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他不准备参与到裴行俭的麻烦中去。
温柔跟一只懒猫一般用右边半拉屁股坐在椅子上对云初道:“你不过是抢夺了崔氏的几个人,裴行俭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却是要掘除李氏之外的五姓七望之家的根苗,反正陛下的意愿已经很坚定了,裴行俭,李敬玄两个人算是被放在火上烤了。
这么说起来,陛下对你还算是最温柔的一个,崔氏现在最多想吃你的肉,等裴行俭,李敬玄他们干的事情被天下人知晓之后,五姓七望那些人家恐怕很想用他们两人的皮来当褥子睡觉。”
狄仁杰笑道:“这件事有利有弊,寒门应该可以崭露头角了,长此以往,就能改变勋贵们把持上升途径地弊政,可以让大唐的官员阶级更加的均衡,不至于一面倒。”
云初瞅着眼前的两人道:“我是怎么栽的你们还记得吗?”
温柔愣了一下道:“杜崇铭,曹慧,赵挺,曲天明,冯正?”
云初点点头道:“这五个人哪一个不是出身寒门,然而,你我都知晓,他们五人都是崔氏门下的走狗。”
狄仁杰道:“你担心就算陛下启用新的科考方式,绝了行卷,荐举的弊端,考出来的寒门子弟依旧可以为五姓七望所用?”
云初笑道:“你感到奇怪吗?”
狄仁杰摇摇头道:“不奇怪,可是,如何才能解决这个弊政呢?”
云初噗嗤一声笑了,在狄仁杰的肩头拍一拍道:“有两个法子,其一,在五姓七望中施行”推恩令”,不过,估计人家早就有应对之法。
想要彻底的解决勋贵把持朝政的弊政,只能用狠的。”
温柔笑道:“什么样的狠招?”
云初喝一口冰酒淡漠的道:“打土豪,分田地。”
第一百九十章 权术的可怕之处
因为大唐的创始者李渊本身就是一个门阀,所以,在大唐席卷天下的时候,并没有打破固有的阶级模式,相反,还进一步加强了。
也就是太宗皇帝过于强势,在他在位期间做了很多打压门阀的事情,这才给李治留下一个相对平稳的时间段,用来重新树立皇权的威严。
事实上李治也做到了,不论是在西域的争夺战,还是在国内进行的平叛事件上,都做的不算差,最后,在彻底的平定了东方三国之后,李治的威望基本上已经无法撼动了。
就因为李氏出身门阀,所以,他们对于门阀对江山稳定的危害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
到了现在,江山终于稳固了,李治又回过头来想要灭掉门阀,其实已经晚了。
因为,即便是云家这种新兴的小小门阀,也拥有武装五十个武装部曲的权力。
而全大唐,像云初这样的侯爵,不少于两百人,再加上数量更多的伯爵,子爵,男爵,以及权力更大的公爵,郡王,公主,亲王之后,就变成了一大股不受皇权统治的法外权力。
以前就是官员的云初对律法的唯一性,执法机构的唯一性有着深深地认知。
现在,有这么多不受王权限制的私人武装出现,就说明,皇权受到了挑战。
因为私人部曲主要防范的对象便是皇权!
贵族的权力不仅仅表现在私人部曲上,同样表现在封户上。
云初的蓝田侯爵位可以让他正大光明的每年收取蓝田县的两成赋税!
其中封户两百户,意思是灞上的两百户百姓能否活下去就在云初这个侯爷的一念之间,理论上,他可以随便的对这两百户百姓制定他想制定的赋税,然后再把这些赋税全部收归自己。
他可以随便的带走这两百户百姓家中的女子,就算是把人家好好地姑娘折磨死了,官府也不会过问,因为,他们是蓝田侯的封户。
这便是大唐所谓的封建。
然而,比盘剥自家封户更加可怕的事情便是,勋贵人家们基本上没有把自家封户往死里盘剥的先例。
就算是贪婪,好色,恶心如许敬宗这样的人,也没有听说他把封户家的闺女给抢走。
相反,他家封户的日子普遍过的要比周围的百姓要好一些。
云家的封户更是如此……因为有虞修容这个万家生佛的缘故,经常才把赋税收上来,回头就再以云初的名义赏赐下去……几年下来快肥成猪了。
既然自家封户不能过度盘剥,而勋贵们又想过上声色犬马,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又怎么办呢?
没什么好办法,只有盘剥那些不属于自家,只属于李治本人的百姓了。
所以,许敬宗糟蹋的姑娘其实都是属于李治的,云初赚的钱也是从李治百姓身上赚取的。
也就是这个原因,在所有的勋贵群中,李治是最大的一个勋贵,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冤种。
在这种政治制度下,按照人心理论来看,又能诞生多少毫不利己,专心利于李治的官员呢?
反正,云初是一点都不看好的。
说起来,像他,温柔,狄仁杰,刘仁轨这种考虑所有百姓利益的官员,已经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
只要李治还没有昏聩到只顾在皇宫里声色犬马,对外边的事情不问不顾的地步,这些人基本上就不会被李治从他的官僚队伍中清除。
皇帝是万万不会打土豪分田地的,因为他就是最大的土豪跟地主。
然而,这并不妨碍云初在万年县来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的热潮。
在这一次被定为打土豪分田地的对象便是崔氏门下的走狗——杜崇铭,曹慧,赵挺,曲天明,冯正!
说起来,这五个人都是很不错的聪明人,他们嗅觉灵敏,再加上有崔氏的钱财支持,总能在云初制定的惠民政策下达的第一时间里,在百姓们还晕头转向的第一时间里就果断下注,收获最大的利益。
同样的,在万年县基本上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利用暴力手段攫取第一桶血腥钱财的机会,所以说,这五个人的做法虽然让云初暴怒,人家发财的手段却是合理合法的。
好多机会都是云初自动送给人家的。
这就是为何云初会在崔振面前自认是无能狂怒的原因所在。
如果一般百姓们跟着这些家伙们能同时致富,能起到一个带头致富的目的,云初不但不会生气,相反的,还会主动宣扬这些人的功绩,让他们的名声流传整个长安。
崔氏走狗自私自利的本性让他们只把那些乡邻,百姓看做牛马,还殚精竭虑的想着把贫苦百姓仅有的可以拿来交易的永业田一点点的收购了,再把这些没有永业田的百姓当成自家的佃户,最后变成自家的奴仆。
云初承认,自己治下的百姓有一些人很笨,有一些人很倒霉,甚至有一些人根本就是二流子。
即便是这样,这也不是这五个人就能利用的弱点,来发财的原因。
云初是万年县的牧民官,云初放过羊,他放羊的目的就是让每一只羊都吃的饱饱的回家,不是让一部分羊吃的沟满壕平,另一部分羊骨瘦嶙峋的饿得咩咩叫。
这几个人做事的时候很是隐秘,把万年县倒霉百姓的土地收过来之后,没有过户,而是私下里拟定了一份合约,证明土地是他们五个人的。
这就给了云初可以钻的空子,万主簿一纸告示,告诉万年县的每一个人,万年县准备再次确定永业田的产权确认。
如果在三天之内不来县衙整理自己的永业田产权,以后,产权出了差池,官府不予认定,也不再认定百姓间私下里签署的产权转让合同。
这个告示一经披露之后,万年县的百姓顿时就疯狂了,那些把地卖给那五家的百姓们在里长,坊长的支持下立刻翻脸,不再承认以前签订的那一份合约。
关中人的本性就是又憨,又刁的,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自然是憨的,只要有一丝丝办法可以拿回比他们命都重要的永业田,他们可以在一夜间想出一万种耍赖的办法。
更有一些大聪明,拿着自家的地契找一些傻了吧唧的有钱人私下里卖地。
“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固定了万年县永业田的交易,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万年县的永业田将不会再有交易。为了教训几只爬虫,你毁掉了万年县的信誉。”
学律法出身的狄仁杰对于合同的事情还是非常认可的,他觉得云初这种做法,很是下作,没有律法精神。
“大唐设立永业田的精神在于,让耕者有其田,让百姓保有最后的可以活命的个人财产。
以大唐百姓目前的状况来看,永业田便是百姓最后的依靠,没有过不去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出售永业田的。
偏偏,出售永业田的人基本上都属于百姓中最穷的一部分人,这些人一旦失去了最后的活命手段,就会沦落为氓,流二辈。
如果氓流二辈越多,对于万年县来说不是好事情。
既然永业田的买卖不能用律法锁死,就只能利用官府手段来锁死了,让这种买卖彻底的没有了市场。”
狄仁杰又道:“我查过这些人,这些人虽然贪婪,他们身上却并无不法事,你将杜崇铭下狱,这可不是一个英明县令该做的事情。”
云初翻看一下卷宗,找出来一份文书递给狄仁杰道:“他确实犯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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