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刘俭无奈地叹息道:“对于在京中混迹时间长或是有后台的人来说,这北军五校或许是清闲的好位置,但对于我来说,可未必了……”
袁基皱眉道:“怎么?”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什么意思?”
“北军五营的普通骑士有许多乃世代传席,多有父叔为营中卒,而下一代的子侄蒙天恩亦来营中效力,彼此关系复杂,盘根错节,战力代代减弱,且很多人在京中还有关系,特别是我手下那一百二十名员吏之中,有的是昔日曹破石留下的人,有的是张让,赵忠安插的人手,有的人是北军中候的直吏,还有朝中诸人安排的人,君侯说说,我是动他们好,还是不动他们好?”
袁基闻言哈哈大笑:“笑话!宦官在五营中安插的亲信为何不能动?我都不用看,就知道他们一个个定如曹破石一般,拿不得矛,上不得马,此些人物若是拿到战场上,何以为用?你好歹也是个宗亲,换了他们就是,阉宦还能拿你如何?”
刘俭点了点头:“阉宦这边我自是不怕,但若是不小心动了雒阳中哪位公卿高门在营中的‘心腹’,恐面上不美。”
“原来如此。”
袁基也站起身,拿着浴巾擦身,宽慰道:“放心!你的越骑营,你想怎么动,就怎么动,谁敢说半个不字?若是真惹到了朝中的哪位,袁某亲自去替你说,放手做你的事!”
刘俭闻言拱手道:“多谢君侯,另外我想在诸州郡的郡兵或是郡吏中,直接提拔军士入京为吏,这不违规矩吧?”
“只要陛下允许,就无事,至于朝中的人,谁也不会有异议,这一点我替你作保!不过你要记住,尚书台之事,陛下与诸贤参管各半,你莫往里伸手太长。”
刘俭闻言笑了,有你这话就行。
若如此,我就从各郡招募我想要的人入京。
虽然只是军职,但这样一来,我刘某人便也算是有武官故吏了。
第八十九章 二代出位
袁隗府中,袁隗坐于正堂之上,下方坐着一众袁家子侄辈。
厅堂之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的袁家子侄此刻都有些不安,他们一会看看袁隗,一会又看看对面坐成了一排的袁基,袁绍,袁术三兄弟,都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故而此时,大家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谁又能想到,这一次袁基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作。
用上禄长和海的上奏作为引子,来要求陛下解除党锢?引起了数不清的连锁反应。
此事事前并未经过袁隗,乃是袁基专断之行。
等袁隗知晓这件事后,一切都已经在操作运行之中,他也只能够放任自流,让袁基去操作这件事。
此事到了如今,参与到当中的人越来越多,袁家动用的人脉也越来越多,不仅仅是袁基,包括袁绍和袁术等人在内,袁家二代子侄辈也有很多响应了袁基。
袁隗心中明白,这一仗若是成了,袁基在士人中的声望将空前响亮,而他此番动用的袁家故吏,也将会因为此事对他心服口服,继而连成一片。
此事若是能成,对于袁家而言,当为百利而无一害……但袁隗却第一次,希望刘宏能够坚挺一下,将袁基的上奏驳斥回来。
因为袁基此举,也在一定程度上架空了他。
党锢解禁,势在必行,这是大趋势,这次解不了,还有下次,不着急。
“叔父!”
随着一声叫喊,众人皆将注意力转向了门口处。
乃是袁家二代的袁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袁叙。
关键时刻到了!
今日袁家一众人在此,就是在等候北宫那边的消息,今日包括九寺与郎署在内的共计六十余名朝官和议郎,一同前往皇宫,再次劝谏皇帝刘宏解除党锢。
今天这一次劝谏的规模浩大,可以说是袁基一次的重拳出击,今日事成,则袁基的声望大涨,袁氏二代宗长或将名传诸郡。
就看皇帝能不能挺得住了。
“宫中情况如何?”袁基没有询问,反倒是袁隗第一个张口。
袁叙忙道:“叔父,诸位贤兄,陛下已经下诏,党人禁锢自从祖之后,都可得到解除。”
“好啊!”
“好!”
“陛下终于松口了。”
“如此,今日此举可算是大胜了!”
虽未完全解除党锢,但毫无疑问,多年来对于士人群体来说,今日这个消息可谓是最为振奋的一个了。
袁隗愣了一会,终究是在心中长叹口气。
下一辈的袁家儿郎们尽为英杰,便是他一直以为可以听他话,顺从他所指明道路的袁基,竟也如此厉害。
此番上奏陛下解除党锢,不论是时机亦或是方法,拿捏的火候都是分毫不差。
就连老谋深算的袁隗也不得不佩服的说一句,袁基之能,还在他本人之上。
特别是这许多年,袁基深藏不露,袁隗根本就没看出他有这样的能耐。
如此擅藏之人,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是了不起!
听袁叙说完后,众兄弟们纷纷拱手称颂袁基。
袁基也不谦虚,欣然接受了众人的称颂。
随后,却见袁基向着袁隗拱手道:“叔父,此事事关重大,身系诸多海内名士是否可以入仕于朝,多年来针对党人之事,基一概不问,只是时至今时,党人解锢之事在朝中无半分推动,侄儿为大局计,不得不出手,如今大事已成,侄儿愿领受责罚,还请叔父施之以宗法。”
看着面前向自己请罚的袁基,袁隗既感好气又是好笑。
这种时刻,你向我请罚,岂不是要将老夫置于炉火上烧烤耶?
你为解除党锢打开了一条通路,贤名广布于朝野,老夫又岂能做那恶人?
“士纪,莫如此!”
袁隗缓缓开口,老怀大慰地道:“自兄长故后,族中诸事皆由老夫一人承担,本想让你当个守业之主,由老夫为你开辟前路,但今日方知,是老夫看错了你,以侄儿的能力,足矣承袭袁氏诸业……”
“唉,老夫老了,心气不高心眼也不宽了,有些事确实应该放任给你们去做了。”
说罢,却见袁隗环视一众袁家二代,道:“从今往后,老夫只管朝中份内之事,家族中事,皆有士纪把持决断,若有难断之事,再来询问老夫便是!”
袁基闻言忙道:“当此时节,叔父岂能激流勇退?袁家诸事,离不开叔父!”
袁隗笑呵呵地道:“莫如此说,老夫原先对汝等确实是放心不下的,然经此一事,老夫已是看明白了,汝等后背皆已成材,各有所长,老夫这等年纪若还把持着族中之事,却不合适了。”
说罢,他环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自家的三个儿子身上。
“汝三人,可拜大兄!”
随着袁隗的话说完,就见袁德、袁东、袁盈三人起身,来到了袁基的面前,向着他长长作揖。
袁基急忙伸手,虚扶三位从弟。
“叔父,太常署、廷尉署、少府皆有空席,三位贤弟沉寂已久,如今时局大好,正可入朝参政,以忠国事。”
袁隗点了点头:“你既已掌袁家,那一切自然由你负责便好,你们三个,还不谢谢兄长!”
袁隗三子异口同声道:“多谢兄长提携。”
袁基笑道:“不必如此,咱们兄弟一同振奋袁家,今后汝南袁氏,定是前途大好!”
袁家一众人议计完毕,众人纷纷起身向袁隗告辞。
待众人离开之后,袁东遂问袁隗道:“父亲,今日在从兄面前,为何让权?还让我等三人尊其意入三署?父亲前番之言,莫不作数了?”
袁隗摇了摇头,叹息道:“终归是我小瞧了他,本是龙虎雄才,我却将他看为守成之辈,唉,是为父眼拙了……这次党锢解禁,士纪风头正盛,当此时节,尔等必须追从,也好为将来搏个好出身才是!”
袁盈低声道:“父亲,如此我等一房,两代之后,必将沦落为袁氏偏流……”
“技不如人,徒增奈何,正因为如此,今日才让你等拜服,日后也好能多承其照顾,且好好跟着士纪振兴袁家吧。”
“喏……”
……
……
与此同时,刘俭则是准备好了一份奏呈,直入尚书台去见其师卢植。
这份奏呈,是刘俭揭发检举他越骑营中司马成浮,以及另三十七名佐吏克扣军中粮秣、中饱私囊的奏呈,奏呈中有理有据,有条有理,也算是一击必中了。
不过……
在刘宏治下的时代,朝廷对于官员贪墨之事,惩处并不严苛,毕竟皇帝都是‘向钱看向厚看’的德行,下边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说大家都是出了修宫钱才走到今日这个位置,若是不让大家伙贪,那今后谁还来西园买官了?
故而在这个时节,贪墨营私不算是大罪过,不过也不能摆着明面上说,毕竟朝廷方面也不能直接鼓励大家去贪污腐败,说白了,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这个年代才是真正的十官九贪,别管是在哪个府署混饭吃的,基本上是一抓一个准,所以刘俭才能很快的搜罗到手下营中人贪墨的证据。
但是,若要以此理由,将他们撤职查办,似乎有违这个时代官场的规矩。
于是,卢植好心的将这件事指给了刘俭,告诉他,陛下很有可能不会理会刘俭的这道奏疏。
但刘俭却知道,陛下一定会准了他的上奏。
第九十章 大汉每年都会发生的事
卢植一片好心的告知刘俭,按照常规,上奏官员贪墨请陛下将其拿下,陛下一般是不会理睬的,除非只是以这件事作为一个借口,故意调换营中佐吏。
刘俭感谢卢植的忠告,但他依旧决定坚持上奏。
因为这确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该做的准备,他事前都已经做好了。
卢植见刘俭如此执着,提醒他道:“你若执意上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事关越骑营中诸属吏,你需知晓,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乃是张让,赵忠等阉宦安插进去的,尚书台纵然可以将表文呈上,但有张让在陛下身边阻拦,你也未必能够成功,如此,反倒是得罪了那几个阉宦。”
刘俭镇定自若地看着卢植,问道:“学生得罪了阉贼,老师难道不高兴么?”
卢植淡淡一笑,道:“为师没有那些迂腐,从不似旁人非要与宦官势不两立,只是张让,赵忠等人为恶过甚,为师有些瞧不过而已……不过即使张,赵在朝中为祸,为师也不想让你得罪了他们,你可明白为师的一片苦心?”
听了卢植的话,刘俭心中涌起了几分感动。
他自然明白,卢植是想保护他,不想让他过多的参与到与宦官的斗争来。
虽然眼下党锢徐徐解除,但这当中牵扯的事情实在太多,危险也太多。
在卢植的门生之中,这些年来刘俭是让他感觉最有出息的一个,也是最上进且有公心尽忠的一个。
卢植相信自己的眼光,刘俭日后一定会成大事,而且以他汉室宗亲的身份和他起于边郡的家世来说,他肯定会尽力引导这个天下走上正确的道路。
这个学生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至少以他卢植的角度而言,他要为天下储才。
“老师对学生的护犊之情,学生敏感五内,师恩如海,学生此生绝不敢忘。”刘俭的这番话,确实发自于真心。
就算是他再工于心计,却也不能将人性给磨灭没了,这个世道除了阴谋诡计,也要讲恩义豪情。
人这一辈子,不会永远目视黑暗,终究会碰到一些阳光,一些浪漫的。
“你知道就好。”
卢植宽慰地笑了笑:“为师知道,你如今不同往日了,既是陛下族弟,又与袁士纪成了刎颈之交……一时风光无两,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应小心才是,莫要将自己陷了进去。”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说吧,这次上奏,是不是想罢免越骑营司马并一众佐吏?”
卢植毕竟是文武双全,常年混迹于朝堂中人,刘俭的些许心思,他自然是能看的出来。
一份既得罪了宦官,又不会被批准的上奏,他执意送至尚书台,完全违背了他平日里的行事之风。
“不瞒老师,正是如此,不过老师不用担心,弟子的这份上奏,陛下定会恩准。”
卢植听到这,不由大奇:“此事,汝事先与陛下有议?”
“弟子若是事先不曾禀明陛下,又能敢行此鲁莽之事?此事陛下已恩允弟子,令我自处,恩师尽管放心。”
卢植听到这,不由长舒口气。
“当今天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陛下这般所亲之人,为师思来想去,却也只有你一个了。”
“弟子只不过是占了宗室身份的便宜,若论对朝廷的贡献和陛下的信赖,除老师之外,朝堂之中再无二人。”
卢植没回答,他只是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一木尺,随后对着刘俭勾了勾手指。
刘俭无奈地砸吧砸吧嘴,慢慢地伸出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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