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田融低声道:“那,那你想拿我们怎么样?你能治、治我们罪?”
这话说的就有些尽显小孩子气了。
刘锦道:“老奴哪有资格,怎敢治罪诸位少君?何况,诸位少君一介孩童,何罪之有?不过都是蒋极的罪过,他蔑视陈留王,拒绝大王之请,让几位少君前来替他背罪,依我看大王你们就不用见了,见了也是徒增大王气恼。”
面对刘瑾咄咄逼人的态度,刘括,张苞,关平,田融都没了言语,就算是最年长的审执,也不想在这继续面对这个阴阳怪气的怪人了。
“要不,咱们……咱们走吧……反正该给老师传达的话,也已经传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冀从这几个人身后站出来。
他一脸平静,很是郑重的向着刘锦施了一礼。
“刘公错怪了家师,家师本欲应大王之邀,只是苦于有急事耽搁,不能来此与大王一会,心中焦急,故命我等前来致歉,我等虽年少,却也是家师门徒,代师请罪,也并无失礼之处,还请刘公细查。”
这一番话,可算是据实而论,并无丝毫差错,难得的是,七岁的刘冀说话时非常有礼貌,而且言语温润,有儒雅之姿,隐隐确实有着郑慈行事时的影子。
“汝何人也?”
“小童刘冀。”
“哎呀,原来将军府少君前来!这是要代大将军训斥我家大王否?”
刘冀摇了摇头,礼貌道:“我以蒋师学生身份来此,自当不涉严君,若以将军府少君身份而来,徒遭世人讽也。”
刘锦扬了扬眉毛,拱手说道:“少君虽年幼,却为汉宗室亲,乃吾家大王兄弟者也!吾家大王自成王后,循规安乐,待人贤惠,府内诸吏齐心,辖庄之内民夫相善,今番欲竟求圣言,特邀蒋公前来一会,礼仪备足,往来三遭,依旧未得蒋君至,空有推诿,少君年幼无知,却不知汝师行欺诈事,即使少君尊贵,吾亦不得不言也!”
“你、你无礼!!”田融怒气冲冲的大叫道。
偏偏,刘锦这几句话说的冠冕堂皇,只怕外人听到,也会为其人格与不畏权贵的品德折服,挑不出他半点毛病。
今日这事,关键还是在蒋极处事不当上。
刘锦笑呵呵地看向田融,问道:“老夫何处无礼了?”
“你这阉贼,不过一祸国殃民的无根之徒!安敢辱我师也!”
其时,刘锦并没有说明自己出身宦官,只是他面白无须,说话又阴阳怪气的,让几个孩子听起来很是害怕,浑身上下不舒服。
似田融和审执这样出身的孩子,平日里在家中也没少听家里说起宦官的事情,脑海中皆被家中长辈灌输了“宦官误国”“宦官干政”“宦官是这个天下最大的祸患”等等讯息洗了脑。
当然,也不乏对宦官外在特点的形容。
故而,田融一时气急,就骂了刘锦。
问题是,刘锦昔日在雒阳,久经风浪,骂他难听的人多了,区区一个孩子的粗鄙之语,在他这还不够看。
便听刘锦慢悠悠的说道:“昔日,幸见田元皓,其人为人高尚,德行服人,却不想其子嗣竟如此无礼……哦,对了对了,田丰嫡出,早已成年,你是小婢所养之子吧?真是甚类其母耶!”
这话简直就是指着田融的鼻子骂,说你跟你母亲一样是不知礼数,都是下贱的人!
田融顿时气的跳了起来,他想要冲过去打刘锦,怎奈对方身边围着一大群人,他小小年纪,终究胆怯,因此只能是红着脸,眼中含泪,死死地盯着刘锦。
就在这个时候,刘冀不卑不亢的走到了刘锦的面前,双手环抱,再次向着刘锦施了一礼。
关平,刘括等人早就是气的脸色发红,但面对一群大人,却偏偏不敢言语。
如今见刘冀又向刘锦施礼,关平气的直跺脚:“刘冀!此人如此无礼!你还向他施礼作甚!”
张苞亦是道:“你这小子真没骨头,再这样,我以后就不与你为友了!”
刘冀没有转头,他只是依旧很谦逊很懂礼貌地说道:“适才这一礼,乃是因为家师爽约,不应大王之召失礼而拜,我身为蒋师学生,自当有责任代师向大王请罪,如今大王不在,便向先生行此一礼,还望先生代我等向大王转达家师致歉之诚。”
刘锦摸着光滑的下巴,颇为玩味的道:“少君不愧是汉室宗亲,果然是知礼守节!少君的话,老夫一定会如实转达给大王的。”
“多谢老者。”刘冀再次施了一礼,给关平,刘括等人气的嘴都歪了。
真没出息啊!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适才给刘锦行礼道歉的刘冀,突然一伸手,从刘锦旁边的一个人的腰间抽出了其人的佩剑!
他的动作极快,再加上这些人见刘冀彬彬有礼,说话儒生儒气的,都没有把这个小孩太当回事……
就见刘冀猛用尽力气,一步踏前,长剑一刺!
饶是以刘锦的经验,也断然没有想到这个彬彬有礼的七岁小孩,竟然敢拿剑刺他!
他慌忙躲开,长剑的尖却还是刺中了刘锦的大腿,顿时鲜血染在了裤子上。
刘锦又惊又怒,脸都有些扭曲了!
旁边的那几个人反应过来之后,则是急忙纷纷挡在了刘锦之前。
“汝敢弑大王属官?速速拿下!”
“刘冀在此,尽管来拿。”
刘冀并无畏惧,他随手将长剑扔在地上,脸色虽然有些发红,却依旧是仰着脸,不显屈服之色。
“刘冀在此,要拿我的尽管来拿。”
此言说完,在场所有的宦官都愣住了。
刚才那一句速速拿下,纯粹就是场面话而已。
他们也都听明白了,这个少年是大将军府的少君!
是刘俭的儿子!!
在这河北地界,谁敢拿他,谁又能拿他?
只是他一个少年,适才又是一幅礼数甚恭之相,让人一时间忘记了他的真实背景。
刘锦捂着腿上的伤,问道:“少君,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
刘冀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转头看着身后五名目瞪口呆的小伙伴,问道:“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五名小伙伴闻言皆是愣住了。
少时,方听审执慢悠悠地答道:“父受诛,子复仇,此推刃之道。”
刘冀看向田融,正色道:“那母亲受辱呢?”
田融愣愣的看着刘冀,喉头一滚,不知如何作答。
见没人回答,刘冀一字一顿的道:“母亲受辱,又当如何?”
“这个……”
“亦可也!”
说罢,刘冀转头看向了他面前一众有些傻了的宦官,说道:“家师未赴陈留王之约,乃家师之失,我等身为学生,当致歉……刘公出言,辱吾友之母,我刺刘公一刃,是为其母报仇也!”
“刘公若欲推刃还仇,日后只管找我刘冀,莫要累及吾友,可否?”
说罢,刘冀张开手臂,对着刘锦等一众人,道:“若是刘公着急……现在可尽管来报仇吧!”
这一番话也算是言惊四座,在场的一众人,不论是大的小的,都不知道当如何作答。
刘锦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之色。
报仇?
你不开玩笑么?
这仇……咋他娘报?
却见刘锦冲着刘冀等人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尔等郑学之人,古今文皆通,似这等孩童也知晓公羊春秋之大义……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不是?跟你们士人真是没处讲理,这仇我不报!你们走吧,滚!”
刘冀整理了一下衣衫,再一次郑重的向着刘锦长施了一礼,很是谦恭,礼节甚全。
“刘公不推刃,不报仇,此恩此德,刘冀铭记于心,容我日后必报……我等告辞了。”
说罢,便见他转身向着辎车走去。
路过几名目瞪口呆的小伙伴时,却听刘冀抿着嘴,用牙缝往外挤声音。
“还瞅什么?等他反悔吗?溜了溜了!”
几名小伙伴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刘冀跑向辎车。
一会,便见辎车拉着几个小孩,飞一样的消失在了刘锦等一众人的眼前。
今日这一幕,着实是让现场的一众宦官大开眼界。
似这样的小孩……他们原先是真没见过这样的。
少时,刘锦一边哼唧,一边被亲随们抬着进了行宫。
行宫之内,刘俭正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他。
刘锦见了刘俭,嘴巴一咧,带着哭腔:“大将军,老奴……老奴冤啊!”
“这臭小子,却是把事都看明白了……真吾子也!”刘俭心中暗暗感慨。
随后,他上前一把攥住了刘锦的手,低头看他腿上的伤。
“今日,让刘公受委屈了!”
“不委屈……能帮大将军试探少君,实在是老奴之幸……只是,只是这孩子跟大将军你说的也不一样啊,不是说他不类父……类其母吗?”
刘俭叹道:“我一开始也以为他不类父,哪曾想……唉,怪我们眼拙了……这孩子类父类的比较隐晦啊,我与我夫人都是看走了眼……委屈你啦!”
刘俭当众如此说,也算是给了刘锦天大的面子。
刘锦也只能借坡下驴,顺杆往下爬了。
他委屈的一吸鼻子:“能得大将军如此说,老奴这一剑也挨的不冤了……大将军……老奴……不委屈!”
第五百一十六章 嫡长子,是下一代的希望
几个小伙伴们往回走的时候,刘括,关平,审执,张苞等人对待刘冀的态度明显就不太一样了。
虽然他们的关系依旧还是像原先一样好,但很明显,这些孩子们俨然已经把刘冀当成了孩子头,关于回去如何向师尊解释的事都问他。
刘冀也没有因为这些事而有什么自鸣得意之情,只是很冷静很和善的告诉几个小孩子,且先回去家去,不要冒然行事,待他思考一夜之后,来日课上再将此事告知老师。
刘冀只是很温和的,用商量的口气跟小伙伴说这件事,哪曾想立刻就得到了他们的呼应,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他们都按照刘冀的吩咐各自回家去了。
着实是出奇的听话。
刘冀回到了府中,肚中饥肠辘辘,正要寻仆役要些汤粟果脯,早有附中随从来见刘冀,对他道:“少君,大将军寻你。”
“父亲在何处?”
“阁楼等候。”
刘冀听了侍从的话,心中很是好奇。
刘俭所在的阁楼,是他平日里独自休养安神之处,每日上去的时候,都会令人撤掉梯子,独自一人在上边静养一到两个时辰,就连母亲也很少让上去过。
刘冀在侍从的带领下,上了阁楼,却见阁楼之中,油灯数盏,将里面照射的明亮,而阁楼之中,有着很多的木制书架,上面都是刊印精良的最新印刷读本。
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上千册纸书。
刘俭坐在桌案旁,看到刘冀来了,冲着他努了努嘴。
桌案放着一碗热汤,和一碗藜饭。
“饿了吧,快吃。”
“谢父亲惦念。”
刘冀恭恭敬敬地向着刘俭施了一礼,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始吃饭。
刘冀虽然年少,但教养很好,食饭不言,且脊背端正。
待食完之后,刘冀将碗筷规规矩矩的摆好,然后循规蹈矩的冲着刘俭拱手。
“父亲,孩儿吃完了!”
“原先耍过剑吗?”
“母亲聘羽尉为我骑射之师,这几个月跟羽师练过木剑。”
刘俭轻轻的敲打桌子:“只是学了几个月的剑术,就有拿剑刺人的本事了吗?好大的胆略。”
刘冀听刘俭这么说,身躯微微一抖,紧张的道:“父亲都已经知道了吗?”
“碰巧知晓罢了。”刘俭轻描淡写地道:“我毕竟是河北四州的抚远大将军,邺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够瞒住我的,说说吧,怎么想的?为何要刺诸侯王的属官?”
刘冀低着头,咬着嘴唇,未吭声。
“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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