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
与父亲刘周晚上一同喝了点酒,刘俭回到了郑慈的房间。
夫妻两个人长久不见,洗漱之后,一同躺在榻上互诉衷肠。
他们两个人聊了好久,从刘俭这两年时间从司隶到并州,又到河套,又到幽州港口的所见所闻,再到邺城如今的一片欣欣向荣……
刘俭和郑慈夫妻同心,不论是谈什么样的内容,不论是不是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他们都会认真倾听对方的话……
当然,如果非要比一个高下的话,郑慈迁就刘俭还是要比刘俭迁就郑慈多的多。
“夫人,孩子们这段时间好吗?”
刘俭将话题引到了孩子身上,就见郑慈的脸色突然黯淡了一下。
“孩子们都挺好的,特别是裕儿,身体愈发健硕,生性活泼好动,思绪敏捷,有豪勇之气,颇类父矣。”
刘俭看出了郑慈的表情变化,他从床榻上坐起身,伸手保住了郑慈,问道:“夫人似乎有心事?”
郑慈微笑道:“夫君如何能看出妾身有心事?”
“你我相识相知近十年,我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岂非枉为人夫?怎么了?可是家中有什么事不顺心?”
郑慈依靠在刘俭的怀里,沉默了好半晌后,方道:“家中一切安好,几位妹妹甚是贤良,并无烦心之事。”
“那就是关于冀儿了。”
郑慈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她的身体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刘俭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果然,现在在河北,能够令你愁眉不展、心中牵挂的,也唯有冀儿了……”
刘俭感慨而言。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郑慈这样贤惠的女子,牵挂自己的儿子,对儿子身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上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刘俭这次回来,看刘冀乐于读书,知书达理,小小年纪就懂事非常,而且对父母极为恭敬,按道理来说,这孩子应该不至于让郑慈有什么可操心担忧的吧?
谁家的父母,若是能够生了这么个孩子,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夫人,冀儿他有何不妥之处?”刘俭耐心的询问郑慈。
郑慈似乎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
“夫人,我不明白,冀儿虽年仅七岁,却为人敦厚诚实,长于读书,性格宽宏,与夫人你甚是相似,这样的孩子,又有什么值得你担忧的呢?”
郑慈轻叹口气,道:“冀儿这孩子,是仁义,是懂事,也聪慧善良……可是,可是……”
“可是,他太像我了。”
刘俭闻言皱起了眉头。
“像夫人你难道不是好事么?”
郑慈眨着眼睛,娇嫩的脸上似有不安之色:“夫君,难道你不希望香孩儿类父吗?”
刘俭闻言,顿时一愣。
接着便见他哈哈的笑了起来。
“夫人原来担忧的是这个,你放心,我非高祖,亦非孝武,子不类父于我而言,并无大碍!相反,他若是太像我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我倒觉得,冀儿似夫人这个性格,我才最是喜欢呢!”
郑慈听了这话,脸上的不安之情似乎稍稍去了几分。
“夫君此言当真?”
“你我自打成亲到现在,我又何时骗过你了?”
郑慈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伸出玉臂,紧紧的抱住了刘俭……
稍后不久,郑慈在刘俭的怀中睡着了。
不过刘俭却没有睡,他瞪着大眼睛,看着床榻上的房梁,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是后世穿越来的人,对于他来说,子不类父,倒也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孩子像母亲多一点,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但他能理解郑慈的心情。
子不类父,不讨父喜的事,且不用说别的朝代,单说汉代的高祖刘邦和汉武刘彻……
刘邦之子刘盈为人仁弱,刘邦以为他不像自己,而戚夫人所生子刘如意深得刘邦喜爱,并且刘如意酷肖刘邦,刘邦以其类己,故常欲易太子。
“仁恕温谨”的刘据,对刘彻的穷兵黩武屡屡进谏,刘彻认为刘据不像自己,父子亦有所隔阂。
郑慈出身书香门第,名士之家,不同于寻常女子,对于古今之事的通晓程度,自然要远胜于平常女子。
刘冀是自己的嫡长子,而自己的事业,如今越来越大,可谓是一方霸主。
不过,他也多少有些发现了,刘冀这孩子,确实像是郑慈多一些,喜静,喜文,为人彬彬有礼。
倒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好,只是自己征战四方,就算是能够平定天下,给刘冀留下一个全是功臣名将的大盛之世,以他如此敦厚仁义的个性……可能压的住这一班老臣吗?
刘俭心中盘算……实在不行,等刘冀稍稍长大一些之后,就将他带在身边,由自己亲自教导他……
不过,自己毕竟不是科班老师出身,为人父母者,亲自施教于子,代以师职,似乎也不太妥当。
而且,刘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自己也没有完全摸透,只是看了个表面而已。
第二日,刘俭起床之后,将刘冀现在的老师蒙学老师,召到了自己的面前。
教刘冀蒙学者,乃是郑玄的弟子东莱黄县人蒋极。
论资排辈,刘俭也得叫他一声师兄。
此人四十多了,跟在郑玄身边多年,可以说是博古通今,让他教刘冀,说实话多少有点屈才,但蒋极似乎颇为愿意。
“蒋师兄,不知冀儿平日里,课业如何?”
蒋极很是认真道:“课业极佳,一教即懂,我欲今年便使其读《左氏春秋》。”
刘俭点了点头,道:“冀儿平日里,都与何人为玩伴?”
蒋极笑道:“骠骑将军长子刘括,前将军之子关平,左将军之子张苞,尚书令幼子田融,尚书仆射之幼子审执……皆小主玩伴也。”
“原来如此,刘括、关平和张苞我都知晓,乃是云长和翼德的嫡出,只是田丰和审配的嫡长,皆已近成年,他们和这三个能玩到一块吗?”
蒋极言道:“大将军误会了,田融和审执,皆妾室所生,非田,审俩家嫡出,然终归是望族高门,故少主与为友,亦无不可也,此五人皆为少主伴读。”
刘俭恍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这几个小的,关系可好?”
“情深意笃。”
“如此,我了然了……这几个小的,劳烦师兄今日代我吩咐他们去办件事。”
“大将军嘱咐,焉敢不尊。”
……
……
当日下午,刘冀,刘括、关平、张苞、田融、审执照例来见蒋极学课。
往日的课程,大抵约有小两个时辰,但是今日,半个时辰,蒋极便将课程结束了。
几个小的很是开心,夹着书本就要走人。
蒋极却是咳了一声,随后用藤条轻轻的敲打了一下桌案。
六个孩子立刻停住了手脚,等候老师吩咐。
“今日课业提前结束,非为其他,实乃有事让汝等代为师去办。”
这几个都是孩子,平日里除了疯玩学课,没别的事可做,如今老师突然安排事情,他们自是新鲜感十足。
刘冀冲着蒋极行礼道:“还请师尊名言,弟子等定当为恩师分忧。”
蒋极捋须道:“前日,陈留王着人前来,邀老夫前往大王行宫讲注《左传》,老夫诸事繁忙,不能前往拜谒,心甚惭愧,今略备薄礼,着汝等代替为师前往大王行宫致歉,此事可能办否?”
这几个孩子年纪尚幼,不知道陈留王如今留在邺城的真正意义。
在这些孩子们的眼中看来,陈留王身为诸侯王,可以说是邺城最为尊贵的存在之一了,他们平日里也仅仅只是知晓邺城漳水附近的行宫住着这么一号人物,却从无机会去见。
如今可以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少年诸侯王的真容,他们自是非常兴奋。
就见张苞二话不说,直接应承了下来。
“老师放心,你且瞧我们的就是了!我们这就去!”
刘冀似乎有些犹豫,他拱手道:“闻陈留王乃当今天子亲弟,先帝遗子,尊贵无比,我等皆少年郎,又无功爵在身,代老师前往,礼数不周,恐大王见责……”
蒋极道:“你好歹也是大将军之子,行事如何这般扭捏?你去不去?不去为师傅着别人去也是一样……”
“别!别!”
田融急忙拦住了刘冀,冲着他使劲的挤了挤眼睛。
“老师,我们去!还是让我们去!”
“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要去的,礼品为师已经准备妥当,就在门外的车上,辎车也为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上了辎车,车夫自然会引你们去行宫拜谒大王!”
第五百一十五章 真吾子也!
刘冀等六个孩子,按照蒋极的指引上了车,前往陈留王的行宫代师致歉。
路上,刘冀对于这五个小伙伴火急火燎的行为,有些不满意。
“唉……你们答应的也太快了些,陈留王虽无实政之权,但毕竟是个诸侯王啊,咱们六个孩童,代表师尊去见,是不是过于失礼也?”
刘括一拍刘冀的肩膀,笑呵呵地道:“你啊,平日里就是这样!未免太正经,太小心了些!你说你哪里像是七岁的?你像是我家宅邸看院的七十岁老翁!”
刘括说完,张苞,田融,审执三个孩子皆是咧着嘴哈哈大笑。
刘冀也不生气,他只是认真地道:“唉,不是我小心,平日里你们胡闹,哪件事我也都是随着你们去了,但是今日之事毕竟不同,对方是陈留王,而我等不过是几个孩子……”
“孩子如何?他陈留王不也是孩子!”审执用力的拍了拍胸脯,道:“别怕!我比你大三岁,真有事!我上!”
刘冀轻叹口气,苦笑着摇头道:“这不是谁上的事情,这是……”
“好了。”
关平起身坐到了刘冀的身边,安慰他道:“刘冀,我知道,你是咱们这里胆子最小的,一会去了,你就站在我们的后边就是了,其实我们几个也不是非要去那行宫不可,只是早就听说过邺城有这么一位王,却从未见过他的样子,我们这不也是好奇么?”
田融笑呵呵地道:“就是!有关平在,你怕什么?听说他已经跟家中人学射箭了!再说了,老师都不觉得让我们去失礼,你自己在这琢磨个甚来?”
刘冀环顾了一圈这些孩子,最后将眼睛一闭,往后一靠。
“行啊,由着你们高兴吧……”
很快,车辇就到达了漳水附近的陈留王行宫,审执年纪最大,遂将老师蒋极的名刺交给了行宫前的守卫,然后等待陈留王召见。
不多时,却见几个人快步朝着门口走来,那一干人皆是面白无须,他们当中簇拥着一人,那人身材修长,穿着白色儒衣,满脸皱纹,下颚上无一根胡须。
这些人一个个冷着脸,神色不善。
少时,到了门口,为首的那名无须老者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这六个孩子的身上。
“就你们几个?”老者的声音阴冷,听着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适才在车上,还不断调笑刘冀的张苞,田融,刘括三人,在见到了这名老者之后,心中都不由有些胆怯。
却也难怪,这种说话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人,他们几个小儿这辈子还从未见到过。
审执的年纪最大,他硬着头皮对那老者道:“我等奉恩师蒋公之命,特来拜见大王……老师前番得大王相邀,理应来此论经,只是诸事繁忙,耽误了事,特命我等上门,给大王当面说明。”
为首的老者阴阴说道:“好一个长于《春秋》的蒋文顶,真是不将大王放在眼里了!”
“这大汉的诸侯王,宗室,看来真就是最好欺负!早就成了当世名士赚取声望的至宝!”
“呵呵,这些经学名士,倒是不会欺凌百姓,就是不将诸侯王宗室放在眼里,却也难怪,蔑视诸侯王,一则不会被报复,二则一旦碰到哪个不懂事的诸侯王真做了些什么龌龊事,这些名士反倒是声望大增了。”
“陈留王诚心相邀,蒋公却这般作态,是何道理?有君子之礼乎?”
那老者说完此言,场间顿时一片清冷。
张苞冲着那老者吼道:“你是何人,岂敢出言污蔑我老师!”
“老夫刘锦。”
老者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少君年纪轻轻,仗着父亲位高权重,就要治老夫的罪?可以,可以,然只怕令尊的清名,也要因此受污了。”
张苞不过一小儿,岂能说得过刘锦,特别是对方又拿玷污其父张飞声名这事来吓唬他,张苞自然一下子便被吓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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