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这一件事已经是老夫与天子所做出的决定,断没有更改的可能,诸公不必多议,咱们只管看第二件事。”
说罢,便见董卓拍了拍手道:“把人给老夫押上来。”
随着话音落时,就听大殿之外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见吕布大步流星的押着一人进了正殿。
那人浑身是血,面容枯槁,披头散发的被吕布扔在了大殿正中。
他只是穿了一件单衣,在那单衣之上,到处都是一条条的血痕,显然不知道是被抽了多少鞭子。
已经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伯慎公!”
大殿众人皆发出了惊呼声。
谁曾想到,这个被扔在众人面前,被抽打的浑身浴血的人,就是朝廷三独坐之一,司隶校尉张温。
而先前张温在讨伐北宫伯玉之时,还曾是董卓的上司。
不过,后来在袁隗的设计下,张温被征召回朝,使得董卓一个人在西北掌握了大权。
现如今的张温在朝阳之中也有一定的威望,先前他与董卓不合,两个人彼此皆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董卓要求迁都关中,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就是张温。
也正是因为有张温带头,其他的朝臣也纷纷上了与董卓在这件事上开始对抗。
今日,张温没有来朝堂,众人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计划,或者说他是生病了。
哪曾想到,他居然是被董卓擒拿,甚至还殴打至此。
杨彪颤抖着指向董卓。
“董相国,你这是为何?!张公何罪,乃至于此?”
董卓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司隶校尉张温,先前就曾与逆贼张角勾结,有叛逆之嫌,今番又勾结袁绍,证据确凿,老夫将他拿下问罪,有何不可?”
所有的朝臣闻言,顿时变色。
很显然董卓今天的举动是早有预谋的。
他今日是要借着诛杀张温的事情,将迁都之事彻底敲定。
同时,董卓当年与张温有间隙,今日之举,乃是以公谋私。
真是好狠毒呀!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董卓今日拿张温开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他要借着杀了司隶校尉张温这个节点,来扩充自己的相权。
司隶校尉比二千石,属官有从事、假佐等,雒阳周边七郡为司隶部,司隶校尉有监督京师和监察京城周边地方之权,朝会时和尚书令、御史中丞一起都有专席,时有“三独坐”之称。
东汉时司隶校尉常常劾奏三公等尊官,故为百僚所畏惮,在外戚与宦官的斗争中,一方常借重司隶校尉的力量挫败对方,如宦官单超等谋诛大将军梁冀,汉桓帝派司隶校尉张彪率兵围困梁冀住宅,将他杀死等事件。
在董卓看来,司隶校尉乃是“雄职”。
因此,董卓决定借着这次迁都的机会,废除三独坐之中的司隶校尉,扩充自己的相权。
同时也废除司隶部,改为郡制,让卢植担任原雒阳周边地区的太守,替大汉朝牧守东方。
真可谓是一举数得。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另立新君
朝堂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聪明人,能够参加朝议的百多名朝臣,有一半以上都能看明白董卓此刻的目地。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不用跟谁讲聊斋。
明白归明白,但就眼前的情况而言,谁也不敢轻易站出来直接忤逆董卓了。
毕竟,血淋淋、惨兮兮的张温,眼下就在那里趴着呢。
而张温身旁,矗立着高大的吕布,还有在大殿之内,如同虎狼一般不断巡视着的华雄,更是给殿中诸人以莫大的压力。
浑身伤痕的张温从地上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满是绝望。
他愤恨地盯着上方矗立的董卓,用沙哑的声音冲他吼道:“逆贼,国贼!吾便是死,做了厉鬼,也绝不放过你这祸国殃民的狗贼……”
“逆贼,焉敢口出狂言!”
董卓的脸上露出了震怒之情,他拍了拍手,喝道:“将证据拿上来!”
随后,便见几名西凉军士将一个装载着简牍的托盘拿到了大殿之上。
看到董卓命人拿上来的那些简牍,在场的一众朝臣们大多都被气的脸色发红,藏在大袖中的双手甚至还在发抖。
还是那些老物件……当初地方诸望族首长,与张角私密交往的信函。
这些信函如今已经被董卓想尽一切办法用以佐证为真,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昭告天下,名正言顺的治任何人的罪。
每一次朝廷之中有人与董卓闹的不可开交,针尖对麦芒之时,董卓就会祭出这件大杀器,在忠贞公义这个点上,将他的政敌们吃的死死的。
偏也是大部分的公卿当初还都或多或少参与了这件事。
就算是本人没参与的,但是其家族的人也多数有所牵连。
总之,董卓每一次使出这些东西,都能将他的朝堂政敌打压的永世不得翻身。
而这一次的张温,本身就不是个老实人,让董卓抓住把柄更甚。
董卓将那些简牍都像往常一样,一卷卷的打开,一卷卷的抛掷在张温的面前。
“张角的……”
“袁绍的……”
“袁术的……”
董卓一边念一边阴狠地笑着看着张温。
“伯慎公,你这些年通信的反贼还真是不少啊,大汉朝只要是出了一个反贼,就得跟你联系联系,就是不知当年征讨北宫伯玉及李文侯等人之时,公在前线是否也如此?”
这一番话说出来,把张温气的气血翻涌,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俩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狗贼!你陷害老夫——!”
董卓冷笑道:“老夫可没有那个闲工夫,你的事情全都是廷尉署调查并严审的,你自己若无做了对不起大汉朝廷的事,今日也断然不会在此……”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董卓突然站起身,对身后的高高在上的天子与何太后说道:“陛下,殿下,老臣以为,张温此贼,前番勾结袁绍之流,又劝阻陛下回返关中,实乃居心叵测,雒阳距离南阳极近,袁绍逆贼早有攻打帝都,劫持陛下之心,只是因为有老臣在,故而袁贼不敢轻易兴兵前来雒阳,但是以老臣度之,袁绍贼子,谋汉之心不死,必有所图谋!”
刘辩倒是颇符合事宜的问了董卓一句:“依董爱卿看来,袁绍有何图谋也?”
董卓义正严词地道:“陛下,非老臣多疑,陛下和老臣执意迁都,在关中之地仿高祖而兴帝王之业,同时也能够使关东袁绍等逆贼而不能进而伤害陛下,但自从陛下与老臣商议迁都之后,以张温为首的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就一直在不断的阻拦陛下迁都。”
‘别有用心’四个字一说出来,以杨彪为首的一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善。
董卓却视若不觉,继续道:“哪里能想到,堂堂司隶校尉,独坐之臣,竟然早就与张角,袁绍等贼为伍,此等虫豸之辈在朝中潜伏多年,竟无人可察觉,真是深可痛哉!”
“张温一直反对迁都,摆明了是要使陛下陷于袁绍之手,此等险恶用心,真天地不容!陛下,臣请旨,诛张贼三族!”
张温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他慌张的冲着天子与何太后喊道:“陛下,殿下,臣冤枉啊!臣对大汉,对陛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啊!”
董卓冷厉地打断了张温的话:“忠不忠心,陛下与殿下,自有公断,如今你叛逆的证据皆在,岂容抵赖!”
荀爽颤巍巍地站了出来:“陛下,殿下,张公出自名门,在士林之中一向为人所重,平日里恪尽职守,又于朝廷有大功,岂可便诛?说他谋反,这其中实在是有存疑之处,还请陛下和殿下明鉴!”
荀爽虽然入朝的时间不久,但身为荀氏八龙之一,声望却是很高的。
自荀爽入朝之后,不但是雒阳朝堂之中,乃至于整个司隶高层,还有京师太学之中的诸多清流学子,纷纷围绕在了荀爽的身边,久而久之,竟使他成为了朝中清流一系的代言人。
荀爽说出的话,自然是极有分量的。
若是换成袁隗与何进在此,听了荀爽的话,或许都要给他三分颜面。
但是董卓却不!
什么清流党人,什么士族公卿……他们已经将董卓的心伤的透透的了。
特别是荀爽也是董卓找来的人,如今却也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凭什么给他面子?
董卓冷笑一声。
“荀公此言,难道是说老夫故意污蔑张贼不成?”
荀爽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并没有这样说过,也没有这个意思。”
“荀公既没有这样的意思,那便最好了,此些证据都清清楚楚的摆在荀公眼前,公若是不信,可去廷尉查证,若是不查,就莫要存疑。”
言罢,董卓又转头看向天子和太后。
“陛下,殿下,事关重大,关乎国家存亡,不可不有决断也。”
这番话算是给刘辩与何太后下了决心。
董卓在办这件事之前,不可能没有跟他们打过招呼。
既然敢把张温拿到大殿上来,那就是说双方就在这件事上已经谈妥了。
所以说,张温今天是死定了。
但夷灭三族这种事,天子与何太后可是干不出来的。
张温的家族乃是南阳大族,与天下多少清流名士,还有高门望族,沾亲带故,彼此互相通婚。
真要把张温的三族给灭了,那不知得将多少关东望族,又会将多少人推到袁氏的一面?
刘辩虽然年轻,但在这件事上多少还是有所考虑的。
皇帝说道:“张温虽然罪不可赦,但其族人得罪何辜,朕乃仁义之君,岂可行此暴虐之事?依朕看来,当论罪处置张温一人便可,旁人之事,就权且不追究了。”
还没等在场其他人有所表示,便见董卓冲着天子施礼道:“陛下圣明仁慈,真乃天赐英主也!”
说罢,就见董卓一挥手道:“将张温推出去,斩首!”
话音落时,就见华雄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张温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用力的向着殿外拖拽而去。
朝臣之中,有人似想上去直接阻拦,但终究还是不敢。
殿中有很多西凉的军士,如同虎狼一般紧盯着朝堂的局势,在这种情况下,谁敢轻易动一动呢?
不多时,张温血淋淋的人头,便被华雄拿了回来。
其实,张温被杀了之后,完全可以将尸体直接带走,没必要将人头还拿回大殿来示众。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董卓在杀鸡给猴看呢。
……
张温死了,堂堂的司隶校尉,三独坐之一,就这么被董卓给当着满朝众人的面处置了。
其他的朝中公卿,不论是任何一个,此时此刻,心中也充满了凉意。
通过今日之事,他们已经看出,天子完全站在了董卓的一面。
大多数的人,心都凉了,也开始恐惧了。
他们开始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三日后的晚上,杨彪做东,请了几位同僚往其府邸饮酒。
杨彪和黄琬先前曾位列三公,但袁氏之乱时,朝廷将他们两人的司空和司徒之位拿掉了。
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操作,多少年来,只要大汉朝一有战乱起,那势必就要罢免一两位三公,用来承天之过,这在东汉朝堂已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虽然是规矩,可杨彪和黄琬当时还是非常郁闷的。
毕竟,官被人撸了,换成谁,谁心里也不好受。
然,相比今日局势的堵心程度,当初两个人在被三公职位,实在就是毛毛雨了。
“诸位,董卓如此猖獗,擅杀朝廷重臣独揽大权,真是天地不容!此等贼子若是不讨之,天下岂不尽毁于其手?”
黄琬叹道:“讨什么讨,如今天子和太后都在他的一边,对老贼之言是言听计从,咱们要讨伐老贼,连个像样的诏书都没有,回头真较起真来,这造反的反倒是成了咱们了,唉,真是气人。”
河南尹杨懿说道:“陛下和太后也真是糊涂了,居然相信这么一个人,你们看看,现在这天子,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简直就是在忤逆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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