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朱儁与王匡将兵马屯扎在孟津,孟津地形西高东低,中部高,南北低,形如鱼脊,东部南北两侧为洛河黄河阶地,较为平坦,主要把守住东南两方,就可以固守,而且只要从孟津过了黄河,那他们距离雒阳也就只有八十里了。
朱儁与王匡在此地扎营,基本就算是把营寨扎在董卓的脸上了。
董卓自然无法容忍,他率领兵马直出雒阳北上,从东面渠道河阳津,想要在此处渡过黄河,攻击朱儁和王匡的联军。
王匡得知了消息,当即决定将大部分的兵马转移向东,在平阴县驻扎,在此地深沟高栏,严密布阵,严防董卓渡水攻打其营。
但是,这条战略却被朱儁否定了。
朱儁告知王匡,董卓乃是善战的名将,用兵数十年,深通兵略。
而己方两个人在此地屯兵,距离董卓乃是咫尺之遥,在这种情况下,董卓对待他们两人,肯定是想要采取速战速决的战法的!
所以,根据朱儁的猜测,董卓的目地应该偷渡小平津,在西面攻打他们,而将兵马向东,其目地是为了吸引己方的兵力,造成西面的空虚。
这就是所谓的虚张声势。
在用兵方面,王匡自然是不能和朱儁相提并论的,他也自知自己远不及朱儁,于是便虚心的接受了朱儁的建议,并听从他的调遣。
事实证明朱儁说对了。
董卓果然是命令手下的大将樊稠,率领精锐甲士去偷渡小平津,想要去攻打河内联军的西面……但很可惜,计划失败了。
……
“相国,属下无能,累及三军!”
樊稠浑身浴血,浑身泥泞的跪倒在董卓的面前,请求董卓降罪。
身穿精甲的董卓并没有责怪樊稠,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遗憾道:“此事不怪你,是老夫的疏忽,你莫要自责……折了多少人马?”
樊稠的脸上露出了羞愧之情。
“折、折了两千余众……”
“唉。”
董卓从原地站起身,在帅帐内来回跺着步子。
“首战不利啊,朱公伟果然不同寻常之人,想要速败于他,却不容易,若只是有王匡匹夫,老夫今日一战可定!”
一旁的张济道:“朱儁虽善于用兵,但对方的兵力与我军相差甚多,我等鼓足全力强攻,必可使其败绩!何必非要偷偷摸摸的?相国可使飞熊军为先,强行渡河,未必不能胜之!”
“没那么容易。”
董卓摆了摆手,道:“我军之所长,彼军之所短,老夫心知肚明,朱儁也心知肚明,彼屯兵在孟津,非为夺取雒阳,只是为了牵制老夫而已。”
“老夫若是动用大军,强行渡河,朱儁必半渡而击之,使我军受损,待老夫渡河之后,他再撤兵回河内腹地,不与老夫正面交锋,”
“老夫若要进兵河内,他必勾结并州张扬、栾提于夫罗之辈,一边固守一边骚扰,使老夫深陷于北地泥潭!”
“而老夫若是撤兵回了南岸,那他必然是会再次驱兵来孟津,遥望雒阳,如悬利剑于首……唉,真他乃公的烦人!”
樊稠叹道:“这等打法,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就是在这拖着相国,偏生还让相国不敢轻易离开!着实可恨!”
“若是只有他这一路也就罢了,咱们就跟他耗着,但中原和荆、豫那边都有战事!谁知晓那边的战事会如何?”
董卓无奈地仰头,心中颇为苦楚。
倒不是说他怕了朱儁,只是每每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他总觉得自己左右乏智谋之人。
手下这一众将官皆善战之人,冲锋陷阵,排兵布阵,他们一个顶十个。
但论玩大局,玩手段……董卓还这就是只能靠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西凉侍卫匆匆入帐,向着董卓拱手:
“相国,牛中郎将在帐外求见!”
“嗯?”
董卓听了这话顿时一愣。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在平白波吗?让他进来!”
在诸牧守讨伐董卓之前,黄巾余部郭太,就在司隶河东郡白波谷重新起义,以“天补均平”为口号,广招流民,组建白波军,继续与汉朝政府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
白波军的势力不及黑山,但也相差不远了,他们主要活动于并州太原以及三河诸地,又与于夫罗勾连,势力不小,给雒阳朝廷造成了极大的安全隐患。
对于这股势力,董卓自然是不能放任的。
于是他便让自己最信任的女婿牛辅为中郎将,率兵讨伐白波军,解决掉雒阳周边的隐患。
问题是,牛辅和白波军打了几个月,并没有见到任何的成效。
你要说白波军的战力在牛辅的军队之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白波军的几个首领确实是有一定的能力,而且在对白波军的凝聚力和思想灌输方面,他们也是远超统帅青州黄巾的司马俱,徐和。
而牛辅的能力,其实并没有那么强,但他毕竟是董卓的女婿,很受董卓信任,所以才能作为中郎将,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可惜的是,他的用兵能力,在西凉军并未达到一人之上。
在诸将综合军事水平中,牛辅属于打狼的。
要不是关东诸侯们领兵过来围殴董卓,董卓也不好将白波军全交给牛辅一个人处理!
眼下实在是没办法,有用的人主要还得去对付那些关东诸侯,白波军那块,也只能交给牛辅一人负责了。
不指望他能够击溃白波军,指望在这段时间,他能挡住白波军,不让他们给自己添麻烦就行。
可是,牛辅如今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军寨……
董卓的心中,陡然出现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该不是,败了吧?
“速速让他进来!”
董卓急忙喊道。
不多时,便见牛辅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董卓的帅帐。
还未等牛辅开口,便听董卓大声喝道:“损失了多少兵马?”
牛辅被董卓这一嗓子喝的有点发愣,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
“没,没损失啊!”
牛辅满脸不解神色地望着董卓:“岳丈,我是来向您……”
说到这的时候,牛辅看着董卓凄厉的眼神,似是想起了什么,当即改口道:“相国!末将牛辅,已经击退白波军,特来向相国报捷,并向相国请示,我军下一步当如何行事!”
牛辅说完此言,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他居然也能战退白波军?
白波军虽然是黄巾军,但根据这段时间,己方与他们的会战来看,白波军的战力极是不俗,非等闲可比,依照牛辅的指挥作战能力,若是与白波军彼此僵持,就算是不容易了,如何还能战胜白波军?
董卓上下打量了牛辅几眼,道:“你用的什么方法,战胜白波?”
牛辅拱手道:“回相国,末将未曾与白波军硬拼,只是派能言善辩之人未使者,去向郭太陈述以厉害,并在并州散布流言,故使白波军退兵!”
董卓眯起了眼睛,道:“你用的什么流言?”
牛辅笑道:“白波军近年来人数增长极快,并州与司隶流民皆往投之,不过贼势如此猖獗,皆有赖‘天补均平’四字,如今此言已是深入白波军卒之心,末将就派人在并州境内散布流言,说天下财富,皆被掌于关东高门、衣冠巨士之手,如今关东士人集群攻打朝廷,两强相争,若助关东联军,便是助高门也!”
“相国试想,白波军如此的宗旨,并非是恢复黄天之世,而是攻打望族豪右,均平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白波军若是与朝廷为敌,岂非是相助望族成事?郭太也不是愚钝之辈,自然不愿意背上一个与衣冠巨士同流合污的骂名,毕竟他是靠‘天补均平’起家的!”
董卓闻言似有些惊喜,他上下打量着牛辅,道:“想不到,汝竟还有这般应变之能?着实是令老夫惊叹!”
说罢,董卓来回看着一众人道:“如今贤婿的三万兵将,也算是从白波军那边抽身了,老夫等于凭空多了三万兵力,似此,这周旋的余地倒是更大了!”
今日之事,对董卓来说,实乃是一喜一忧,忧者,樊稠小败。
喜者,牛辅退了白波军,可谓大捷。
董卓来回看向营寨中诸将,问道:“接下来,老夫当如何行事?”
牛辅拱手道:“相国,末将有一法,可胜联军!”
“讲!”
“是!”
随后,便听牛辅干巴巴的,犹如背书一样的对帐内众人道:“关东诸侯,皆各地衣冠巨室所推之军,后劲绵延,兵马钱粮不绝,以我军在关东的底蕴,不可长久与战,若要成事!非得是速战不可!”
“关东牧守所惧者,相国也!我凉州将士所敬者!相国也!只要相国本人能够作为奇兵,亲往中原各处战场,定能做到出其不意,大获全胜!”
牛府的话使董卓充满了好奇。
“好,你且说说如何使老夫能够出其不意地前往各处战场。”
牛辅忙道:“朱儁在此处屯兵,所为者不过是想将相国拖延在孟津罢了。”
“既如此,相国不妨以虚避虚,相国可将自己的亲卫兵以及纛旗皆安置于此处,表面上佯装在此与朱儁对峙,留下一名重将代替相国防备朱儁,谨守各处渡口!”
“朱儁想拖相国,那相国也可以反过来拖延着他。”
此言一出,董卓心中明白了。
“好方法,老夫留人在此,佯装未走,实则则率领精兵先往酸枣,再往南阳破了袁绍以及他手下那一帮徒众,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要收拾了袁绍,朱儁在这面拖延的时间再久又有何用?妙哉!”
西凉军诸将听了这番话后,都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都是非常认可这个方法的。
这些人看向牛辅的目光之中,也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董卓也似上下打量牛辅。
“看不出啊,看不出……你竟然还有这般智计,这方法是谁教给你的?”
牛辅听了这话,愣了愣神。
他没有回答,只是嘿嘿的干笑。
董卓看他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
他自然知道牛辅的主意是谁给他出的。
那个人既然愿意采用这种方式,倒也是无所谓了。
反正不论怎么传递,只要这话传到自己耳朵里,就是好的。
董卓环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李傕的身上。
“稚然,代替老夫留守在此的任务,就交给你吧!”
李傕站起身,朗声道:“诺!相国放心,有属下在此,保管不会让朱儁向雒阳进兵一步。”
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傕性格勇猛诡谲,善于用兵,有辩才,是董卓非常看中的人物。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董卓的一名近侍慌张地走进了董卓的帐内,在他的耳边低声耳语数句。
听完这话,便见董卓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对着那名进士伸手道:“拿来我看!”
那侍卫急忙将一卷简牍放到了董卓的手上。
董卓将简牍展开来看,越看,他的脸色便越是发红,显得异常气氛。
终于,便见董卓突然将简牍重重的掷于地上。
“刘德然!!吾誓杀汝!”
董卓爆发出了少有的怒吼声。
便是今日,樊稠战败,也未见董卓如此发怒。
西凉军众将都了解董卓。
董卓这个人是面善心狠,他一旦发怒,很有可能就要见血了。
因此,一众西凉军将士们在此时刻,都不敢轻易吭声。
唯有牛辅敢于壮着胆问董卓:“相国,何事如此愤怒?”
“刘德然这个小贼,竟敢为了袁基那厮,与老夫翻脸!他在冀州集结三万兵马,皆穿白衣白甲,还打着‘报仇雪恨,踏破陇右’的大旗,想要与老夫一决生死……老夫,老夫……”
说到这的时候,董卓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事了。
“老夫平日里对他笑脸相迎,他是不是就觉得老夫好欺负?!”
牛辅自打上一次被张飞羞辱过之后,心中早有报仇之念。
他对冀州军早就看不过眼,道:“相国,末将愿意请命,率兵去战刘俭,打垮冀州军,让姓刘的知晓相国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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