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每天三问吃什么
但终归是给出了一个让顾担还算满意的答卷。
头顶《诰书》的百姓也将诰书放回到了怀中。
待得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大家尚且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顾担和商带着小毛驴也重新踏上了路。
“诰书挺好的,怎不给我一本?”
路上,顾担有些不满的说道。
说好夏朝百姓家家户户最少也有一本诰书呢?
欺负顾家小院没有房产证了是吧!
仔细回想一下,屋子里墙砖底下压着的,好像确实还是大月时期的房契,已经失了效用。
严格意义上来说,如今的顾家小院属于非法建筑,没在官府报备来着,这件事王莽也没跟他提过。
唉,那都是启志帝的爷爷,承平帝老爹那一代人的事情了。
他其实一直非常遵纪守法来着,个人素质这块绝对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就是长生者的自律!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商满脸无辜的说道:“您哪里需要《诰书》?您的话便是夏朝的话,您的意志便是夏朝的意志,您的决定便是夏朝的决定。
诰书虽好,却不及顾先生半分。远逊之。”
“咦?”
顾担惊咦一声,“原来你也会溜须拍马啊?”
“真心实意之言。”
第386章 一次春秋,一场轮回
毛驴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他们走过了豫州,见粮仓漫溢;他们走过了扬州,见市井繁华;他们也终于是走到了羽州,见天网恢恢。
当慢慢挪动着步子的毛驴临近羽州边境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完了半个夏朝。
“再往前走,便不是夏朝了。”
商拉住了毛驴。
再往前,便是大青。
一个已经不配与夏朝相提并论的国度。
他没有兴趣过去看一看。
人这一辈子,能在一个国度深深烙印下自己的名字,便已是殊为不易,不应贪图更多。
“大青啊……”
目视着前方的崇山峻岭,顾担眼中流露出了些许的缅怀之色。
他是去过大青的,最少有两次。
一次是太医院随战之时,他跟着许志安救治伤兵。
另一次便是源河决堤之后。
此时再想来,竟觉得有些遥远。
“说起来,你没想出去过么?”
顾担有些好奇的问道。
无论是墨家巨子禽厘胜,还是儒家领袖荀轲,最终都离开了夏朝,他们要向四方传递自身所维序的道义。
作为如今在夏朝中威名不下于墨家、儒家的法家领袖,商却自始至终都未表露过这种态度。
虽然这的确有商自身的硬实力无法跟两位大宗师媲美,特别是寿元更不能比的原因,但男儿心中的志向,也不必因为这种东西所影响。
“没有。”
谁曾想,商相当干脆的摇头,道:“法家与墨家、儒家皆不一样,是必然要深耕一地的,否则害大于利。没有办法像是荀师他们那样说走就走,留下理念与道义即可。”
墨家和儒家就像是拿着火把的人,将火把高高举起,给人希望,告诉别人可以追随。
那法家便是火把中的油渍,会让火焰越发雄浑猛烈,却终究不是举起火把的人。
这一点作为法家的领袖,商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也更清醒。
“当今之世,非儒即墨。”
商说道:“如此自然很好,但只提人性的辉光,却避讳于人性的丑恶,终归不是大道之途。
我的才能与操守比不得荀师,自然也更比不得墨子。但我这样的人啊,也能做出一些他们不便去做的事情。
有人握犁,便要有人铸剑。”
他为夏朝打造了一把分外锋锐的宝剑。
先伤己,以除顽疾。
两人分明是在闲聊着,一不小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拐到了正事上。
商是一个胸中装着天下的人,可也仅仅只装天下。
顾担觉得这样不好。
但对方的寿元大限已近,如此过了一生,着实没有什么改的必要了。
“这下还真碰到墨家的人了……或许应该是墨家的人吧。”
顾担眼尖,随意一扫之下,便能看到有一个明显不属于夏朝,但却身着布衣短褐的墨者向着这边走来。
那人的肌肤极黑,比之烈日熏陶之下的暗黄更为深沉,简直像是天生如此。
虽着布衣短褐,仅看面貌就能一眼看出,绝非夏朝,甚至不是周边国度的人。
除此之外,那人的腰间捆束着的亦是一截毛皮,上面还点缀着零星的,某种大型猛兽的牙齿。
手里更是提着一根挂着鲜红血迹的锋锐木矛,暗沉而血腥。
就连脖子下方,也还挂着一枚约么寻常人大拇指粗细的尖牙,若非有短褐布衣在身,当真要让人以为是个野人。
“你们好,需要帮忙么?”
那人操弄着一口明显有些生疏的夏朝口音,与顾担和商打招呼。
说实话,就他这副卖相,穿着极似墨者的衣服,也属实很难让人感觉到一丝亲近。
一直以来墨家留在夏朝的,让人自觉亲近可靠的能力,用在他的身上就消失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家伙还是“偷渡”过来的,现在的夏朝可不是想来就来,是需要官府审批才行。
只是如今夏朝人手也有折损,不太可能面面俱到,但以这家伙的造型,再往羽州深处走点,必然会被官府的人盘问,乃至民众检举,轻则遣送,重则直接拿下。
但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别说对方起码像是个人,就算不像人,顾担也无有惧之。
看着那人走上前来,顾担问道:“有何贵干?”
“我是墨者。”
那人提着带血的木矛,口音虽显得有些刻意迎合夏朝,但却显得很是骄傲,道:“我自蛮而来,想要看看巨子口中的夏朝,一路上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哦?”
顾担来了几分兴趣。
巨子。
这可不是随便称呼的。
“仔细说说。”
顾担好奇的说道:“你是怎么成为墨者的?”
“巨子来到我们的家园,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
那人倒是没有看起来那么凶厉,不过说话的时候,却是止不住的手舞足蹈,连带着手上带血的木矛都舞动的虎虎生风,属实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他的说法,倒也不是很难理解。
在很多年之前,墨家巨子禽厘胜赶赴了他们那里。
可他们那里别说是夏朝了,恐怕跟大越比都差得远呢,甚至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朝廷,而是以部落的方式而存在。
禽厘胜统称他们为“蛮”。
意为粗暴凶狠,不通情理。
但既然墨者来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用他的话说,则是:“巨子很干脆的杀死了正要娶第三十五个妻子的部落首领,顺手又宰了要求拿六个童年童女献祭河神的祭祀,带着墨家的辉光告诉他们做人的道理。”
蛮崇拜强者,也信奉强者。
尽管禽厘胜并没有在那里久待,但一次行动,一场讲道,对于这些蛮子而言,无异于打开了天窗。
而他便是部落之中为数不多的大胆之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勇敢的前行者”。
他从年少时开始出发,沿着墨者行过的足迹,足足走了将近五十年,才总算走到了夏朝,墨家的诞生之地。
想要看看在蛮的世界之外,更大的世界。
“原来如此。”
顾担轻轻点头,“我们不需要帮助,多谢你的解惑。”
“不客气。你们不要再往那边走了,那边打起来了,死了很多人。”
他手指向大青的方向,然后自顾自的渡步而去,目标是夏朝皇都的所在。
他还真要去看看。
虽然长得多少有些不合,但眼前这位,确实没有坏心。
直到他走后,商才有些无奈的说道:“每年都有不知从哪个国度冒出来的墨者和儒生来夏朝。关键是真假也几乎无从辨别,毕竟不可能派人真去看看。”
“夏朝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顾担问道。
“直接赶人也不好,能过来的人,多少是有些本事的。说的更严重一些,甚至代表着夏朝在外的形象和威严。”
商说道:“所以来了墨者,就让墨家的人负责,来了儒生,就让儒家的人去接待。不违法乱纪,那就先当寻常民众对待。若违法乱纪,有心为之,罪加两等。无心为之,则是罪加一等。”
商的理念很简单。
在夏朝,夏朝的人就是爷。
别说你是仰慕儒家、墨家的人过来就想享受优待,你就算仰慕圣王王莽,该罚的时候法家也不会惯着你。
所谓天朝上国,自然是要蛮夷懂得什么叫礼数和规矩。
不懂的人,就得知道天朝上国为什么是天朝上国了。
强大的国家不必讨好外人。
维护国家的尊严与荣誉,绝非是给他人优待——除非对方实在很有才华,给些便宜亲近的好处倒也不是不行。
可想凌驾本国之上,你看法家整不整你就完事儿了。
墨家、儒家是夏朝出门在外的面子,而法家,就是里子。
缺一不可。
“看来禽厘胜和荀轲做的很不错,你也很不错。”
顾担微微颔首,颇为认同。
夏朝能够声名远播,甚至对其余国度造成影响,国家的强大自是不必多言,但这种强大只能震慑周边的国度。
真正能够让夏朝烙印在远方,乃至于让人心生向往的,必然是其更优越的地方。
如此,才会有人不辞辛劳,翻山越岭,走过一个又一个国度,只为亲眼目睹夏朝的繁荣与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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