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吃亿点
陆远笛隔着雨幕,遥遥望向阶上的陶眠。
她看见陶眠的脸上有稍纵即逝的痛苦,但很快,他掩饰了神情,含笑回望。
陆远笛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她还是害得陶眠,走到这一步。
……
新帝登基,诸多事情压向了陆远笛,她忙得焦头烂额。
但能威胁到她地位的势力,暂时不存在了。
陶眠观察了三日,留下书信一封,悄然离开。
陆远笛没有挽留,只是送了陶眠许多礼物。
她总以为补偿得不够。
陶眠没有急着回桃花山,且行且游。他看起来潇洒,实则每晚难眠。
那些血和尖叫,总是侵入他的梦。
他常常满身冷汗地醒来。
为此才不得已四处游历散心。
这一趟也不算全无收获,路上白捡了两个小孩。
这两个孩子本来是小乞丐,偷钱偷到陶眠身上,被他发现后,他没有怪罪,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然后就被黏上了。
陶眠从噩梦中惊醒,就感觉身上重得不行。
睁开眼睛,两张稚嫩的面容齐齐凑上来。
“银票,你醒了?”
“你醒了?银票。”
“……你们两个能别把白嫖视作如此理所当然的事么。”
陶眠拎着两只的后衣领,一手一个,扔到床下。
两个小孩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弟弟,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相依为命。
陶眠看着他俩就头大。
当初以为能是两个新徒弟呢,结果系统迟迟没有上线提醒。
现在只是他单方面成为了冤种。
难办。
第10章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
两个小孩都姓楚,姐姐叫楚流雪,弟弟叫楚随烟。
陶眠是在一个土堆旁被他俩碰瓷的,遂命名为三土和四堆。
初见时灰头土脸的孩子,清洗后露出原本的样貌肤色。一开始他们说不是亲姐弟,陶眠还不信,明明就是两只土耗子。
等换了整洁的衣服,脸蛋干干净净了,陶眠才发现,还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姐姐肤色偏黄,容貌平庸,弟弟却眼如点漆,形貌昳丽,小小年纪可见天人之姿。
陶眠的眉头紧紧皱起。
“你们的父母是何人?”
三土一张巧嘴,叭叭叭地讲了一堆,竹筒倒豆子似的。她说她爹原本是村里教书的先生,后来染上赌瘾,把家底败坏了。娘跑了,爹跳河,剩她一个孤苦伶仃。
四堆是她捡的,他更惨,地主家的小妾生的儿子,被大老婆欺负,饭都吃不饱,自己逃出来的。
陶眠听她编完。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若有半句假话,就不给饭吃。”
“假的。”
“……”
四堆站在姐姐后面,两只手拘谨地捏着衣角。他性格内向,又比三土矮了半头,还瘦,只能依靠姐姐。三土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
她说陶眠是银票,那就是银票。
“银、银票哥哥……”四堆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叫陶眠。”
“小、小陶哥哥,”陶眠从外表看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四堆哪里能知道他是个千年老妖精,“我姐姐带着我流浪许久,吃了不少苦。若是、若是无法收留我们二人,可否只留下姐姐……”
“你瞎说什么!”
三土急得捏了四堆的右手一下,她招摇撞骗,但对弟弟的关怀是真心的。
如果陶眠只肯留下一个,那——
“让我弟弟留下!”
三土咬着下嘴唇,仿佛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让随烟留下,我走。”
陶眠以袖揩了揩眼角,似乎被姐弟之间深厚的情谊打动了。
“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那!”
“不过你们都要走。”
“……”
三土松开四堆的手,张牙舞爪扑上来。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陶眠躺回榻上,用被子蒙住头。
“降降温,去去暑,免得你们上头。异想天开什么呢,两个小骗子。”
“我都对你讲真话了!你不能这般冷酷无情!”
“从来都只有我陶眠白嫖别人的份儿,想占我便宜,做梦。”
陶眠简直理直气壮,三土气咻咻的,回到弟弟身边。
“流雪……”
四堆无措地望着姐姐,三土牵住他的手。
“我们走,让他自己在银票堆里面发烂发臭吧!”
“还没过年呢,不用说这些吉祥话,但我爱听。”
陶眠拖长了声音回道。
三土带着四堆,砰地摔上门。陶眠咕哝一句脾气真大,翻身睡过去。
在安睡之前,一片单薄的纸从他怀里飞出,顺着窗户的缝隙飘远,张贴在一堵墙上,墙外人来人往。
出门后的三土来到街上,听见外面的叫卖声,还有四堆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响声。
她立马后悔了。
但陶眠看上去像她最熟悉的那种刻薄的有钱人,回去无非是再被羞辱一顿。被羞辱不要紧,得不到钱才致命。
讨饭不是长远之计,三土看着弟弟纯净的双眼,一咬牙。
“有手有脚的,怎能活活饿死。放心,姐姐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你饿肚子。”
他们在集市上打转,机缘巧合,看见了一张招工的单子贴在墙上。
是一位读书人要招两个书童,工钱有限,但包吃包住。
“这么好,不会是骗子吧……”
三土咕哝着,把它揭下来,打算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结果等她走到下一个路口,再下一个,拐弯又一个……
到处都是同样的告示。
这下不去都不行。
三土的心一横。不管了,瞧瞧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失去的。
她让弟弟跟紧自己,两人来到告示上标明的茶楼。
进门前三土仍在担心他们两个小乞丐会不会被店家赶出来,没想到,小二笑容满面地迎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被珠帘隔开,里面琴声悠悠,有流觞轻撞之音。三土第一次来到这么高雅的地方,有些畏怯。
有人在帘后品茗,隐约能瞧见侧脸,是位公子。
她鼓足勇气,掀开珠帘。
视线撞进里面的人那双深穆的眼睛。
“……”
两厢对视,唯有沉默。
开口的是屋内之人。
“呀,这不小土和小堆么?”
陶眠单手托着脸,笑吟吟地望着两个孩子。
三土差点被气到昏厥。
“你、你……”
“别用手指人,不礼貌。”
陶眠换了个姿势,闲散地靠在玉雕的屏风上。
“你又不读书,”三土忿然,“要招什么书童?”
“谁说我不读?我有学问着呢。”
“那你为何不考取功名?考不上?”
“我不考状元,那是因为我不喜欢。”
三土几乎要翻白眼。
“小姑娘,别瞧不起人。当今圣上知道是谁不?”
“当然知道!”
三土这小丫头看上去对谁都不屑,没想到谈论起陆远笛的光辉事迹倒是如数家珍。
夸她勤政,夸她爱民,夸她身为女子却有丝毫不输男子的智慧谋略,如今朝廷内外清明太平,都是她的功劳。
陶眠在外游历十年,期间听说过不少民间赞誉新帝的话,但每次他依然能津津有味地听下去。
远笛啊,这就是你心之所愿所求吗。
他轻叹一声。
不知何时三土停下滔滔不绝的讲述,陶眠的视线转向她。
“怎么不继续?”
“银票,你是不是要哭了?”
“我招书童,不招眼神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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