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特慢啊
六部尚书,内阁学士,皆能分担。”
白含章洒然一笑,眼中竟有光彩焕发,朗声道:
“是这个道理。为人君者,驾驭人臣,乃帝王心术之一,本宫十二岁就懂得了。
像是审查冤案,自有刑部,饷银调拨,自有户部,捉拿围杀余孽乱党,自有黑龙台。
但,诸如此类之事,本宫只会交与一部分,之后仍要亲自过问,你可知为何?”
纪渊眉头微皱,轻轻摇头。
这位太子殿下看上去也不像是独断专行,不愿放权的多疑性情。
“因为……人人皆有私心。太子妃会为她舅舅求情,敖景也会因为欣赏你,宁愿得罪兵部和刑部。
宋桓更会看在你的份上,给你二叔纪成宗升官。
这就是私心、私情!”
白含章眸光冷冽,语气却显得温和:
“纪九郎,不用担心。
本宫提及此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恰恰相反,本宫很能理解。
人非圣贤,孰能没有半点利己之心?
但也正因如此,本宫不能尽信朝臣。
六部尚书,内阁学士,无一人没有家族、门第,
无一人没有恩师同窗,党派同僚。
本宫可以用,却不能亲信之!”
冷风扑面,纪渊浑然不觉。
白含章的这一番话,犹如平地霹雳,炸在心头。
并非表面透露的帝王心思,而是其中的深意。
“人人皆有私心,难道殿下就没有?”
他顺着话头,往下问道。
“由衷来说,本宫的确没有为一家一户计的私心,只有为景朝苍生想的公心。
所以,本宫才会是太子,才能够监国。
群臣有私,本宫无私。
这天下,才不会落入四神掌中!”
第291章 须弥法骨,斗战胜佛体
寒风之中,君臣相对。
辽阔高远的皇宫下,蟠龙袍与白蟒衣,并肩立足于那片白茫茫的雪地。
作为内侍的陈规,与几个提着暖炉、打着大伞的小太监。
相隔百步左右,遥遥跟在后头。
风声呼啸,寒气汹涌,吞没两人的言谈。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太子殿下和纪千户究竟谈了什么。
但长年厮混于深宫的那份敏锐嗅觉,却让这些最擅长捕风捉影的宦官迅速抓住要点。
两人如此亲近,如此和睦,可见圣眷之隆。
若无意外,若不夭折。
这位刚刚获封千户,御赐蟒纹,声势无两的纪九郎。
以后恐怕就是深受东宫看重的大红人,与姜赢武、王中道那两位天之骄子地位等同。
“再给上十年、二十年的时间积累突破,
北镇抚司的指挥使之位,黑龙台的督主,都是唾手可得。”
陈规低眉顺眼,双手笼在袖中,心中思潮起伏。
他极少见到太子殿下,如此明显欣赏某个英杰奇才。
即便是姜赢武那样上应天星的超拔之辈,照样送到真武山砥砺锋芒,磨掉盛气。
王中道更被丢进飞熊卫军,几次险死还生,身受重伤,经受血火淬炼。
“感觉,殿下对待纪九郎,似乎有些不一样。”
陈规从入宫之始,就被调到太子白含章的身边,负责照顾饮食起居。
不敢说完全能够猜透这位景朝储君,但也揣摩得出两三成。
呜呜,呜呜呜!
冷风一卷,棉絮似的飘雪洋洋洒洒。
仿佛大团鹅毛,落在纪渊的肩头,倏地融化殆尽。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感慨于那道【群龙舞首】命格,果然没有错谬。
白含章的心气之高,果真远胜于几位藩王。
群臣有私,本宫无私,这一句话无异于惊雷落地。
不仅是太子殿下表明心迹,也代表着对方藏于胸中的大宏愿。
“道有阴阳,人心亦如此。
天地以不自生而得长久,圣人以至公无私得大道。
白含章坦言自己没有私欲之心,以此统率群臣,治理皇朝,这是实话。
因为他想要的,并非一世之名,而是……万世之功。”
纪渊低头思忖,精神冥冥,好像隐约触及到这位储君的深沉心思。
“都说五龙同朝,圣人是真龙,太子也是真龙。
难道燕王、怀王、宁王,都会是?
这得多大的气运,多厚的气数?
才能从一朝,一代,蕴育五位真龙?!”
“纪九郎,你怎么不说话?”
白含章仰头望天,凝练真罡的雄厚血气。
使他身着单衣,也感受不到半点寒意。
丝丝缕缕的冷气飘荡,还未近身就被驱散开来。
“殿下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臣在反复琢磨其中的意味,时刻用来自勉。”
纪渊故作沉吟,装模作样回答道。
“拍马屁时的纪九郎,远比不懂规矩的纪九郎,更加面目可憎!”
白含章低声笑骂一句,他左右环顾,挥手让那群跟着的内侍宦官转过身去。
等到照做之后,便就不顾太子的威仪,抬脚踹向张口就来的纪渊。
“殿下,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要给宫人看到,有失体面。
再说了,堂堂一朝储君、四境高手,偷袭人臣。
倘若传出去,也太不像话了。”
纪渊反应也快,身子微微一晃,连忙闪开这一脚。
他这身白蟒飞鱼服,可不能沾上半点的污泥,否则难洗。
“你还好意思自称人臣?哪里有丝毫的上下尊卑之心?
换成朝堂上的任意一位,他们都不会躲开。”
白含章泄愤未果,轻咳两声。
掸了掸蟠龙袍,重新恢复庄重的储君气度。
他一手扶住腰间的玉带,一手负在身后,脚步从容行于雪中。
“东宫有辽东四位武侯、八大骁将的密档,之后也记得带上。
他们长年扎根边关,气候已成,你要撼动他们的根基,并不容易。
狗急了会跳墙,这帮跋扈的匹夫一旦走入绝境,未必不会痛下杀手。
因此,你能镇得住场面,自然最好。
可若压不服四侯八将,那就留些转圜余地,免得坏了自己的性命。
反正,本宫已经等了二十年,也不急于一时建功。”
纪渊微微颔首,示意明白分寸。
都说山高皇帝远,辽东那个地方。
军寨林立,响马众多,与中枢大不相同。
想要站得住脚,不止是靠山得硬。
如果纪渊打着东宫的旗号,也许那些辽东武人表面会卖几分面子。
但真正做起事来,一样是处处掣肘,阳奉阴违,难以施展拳脚。
不多时,白含章与纪渊终于来到长阳宫,绕过那方九龙影壁,步入室内。
热力升腾,笼罩全身各处,瞬间就变得温暖如春。
“如何?这可不是耗费木炭无数铺就的地龙。”
白含章脱去外袍,靠进红木圈椅,轻声笑道:
“几个月前,天工院的一个匠人生出奇思妙想。
用道门的风符、火符,制出融融暖气,再铺设密布管道。
一日之用,也就三张符,加上其他稿费,拢共一百八十银子。
长远来看,比烧炭取暖划得来。
虽然目前平头百姓还用不起,但那些勋贵王公必然喜欢。
本宫将它的专营之权卖给通宝钱庄,做了一笔不错的生意,也算充实内库了。
等到这个行业在大名府铺开,那些商贾必定想方设法降低本钱,提高盈利。
三五年后,也许大多数人就能用上此物。”
纪渊眸光闪烁,盯着滔滔不绝的白含章。
似是有些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殿下可知……奇变偶不变。”
后者不由愣住,眉头微皱问道:
“这是对联?你在考本宫?”
纪渊脸色不变,郑重点头道:
“嗯,偶然听到的对联,知道殿下文华天成,所以多嘴一句。”
白含章连暖气、国企、专营权这些都捣鼓出来了,委实是让他吃了一惊。
不过,还好这位太子殿下没有对出来,证明并非老乡。
“棋变鸥补边?好古怪的上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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