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战锤 第287章

　　他提着灯向前走，一言不发。

　　跟在他身后的陌客也一言不发的尾随着。

　　两人走在一条黑暗的，头上脚下，除了提灯精灵手中灯光所开辟出的一团狭小的范围外，全是浓郁到仿佛能够吸走一切事物的黑暗途径之中。

　　他们每一步都是踩在虚无之上，头上，脚下，四面八方，浓郁的黑暗，以及时有时无的，像是咆哮，又仿佛哀嚎的怪声，光是走在这条前进的道路上，对人的意志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沉默的来人跟在提灯精灵身后走了一段，便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张美貌的女性面孔，那面上有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清冷之意。

　　白塔的女法师。

　　卡莲。

　　明面上的“米尔米迪亚信徒”，暗地里的新混沌四母神中的全知者信徒。

　　属于奸奇分子的同人再创作。

　　在坑了自己的猎魔团队友们一把，把她们送去给艾尔当rbq，同时完成了全知者交给她的使命后，卡莲就离开了部落，去帮艾尔联系那些在埃斯塔利亚活动的隐秘全知信徒，学者议会的法师们，在那之后她就脱离了神选者的视野，来到了奥苏恩。

　　作为一个人类，卡莲一定是有特别独到的天赋和过人之处，才能得到于白塔进修的资格，在外也可以“白塔法师”自居，这是大多数人类法师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而卡莲在她还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做到了这点。

　　女法师身上有不少秘密，艾尔曾经想过留下她，但当时女法师所能发挥的作用对部落的整体大局没有什么特别的益处，加之艾尔也不可能为了单纯给自己后宫里多一个清冷女学者类型的肉便器就去破坏全知者“计划的一部分”，所以他也没对卡莲投入过多的关注，选择任她自己去忙活自己那所谓的“全知者的安排”。

　　哪怕是后来艾尔的势力不断扩张，一直到建立南方联盟，成为地区强国后卡莲也从未出现在过联盟的视野范围里，艾尔可能都已经遗忘了这位“故人”的存在。

　　而如今，她忽然出现在了风暴海上，那穿越无尽黑暗———以及在那黑暗遮蔽后，那遮天蔽日，撕扯、粉碎、吞噬一切的风暴之途径，通往中心岛的道路之上。

第一二一：取火

　　一前一后的两人沉默的行走在黑暗之中，卡莲抬起头，目光似乎是望向了“上方”处。

　　她敏锐强大的感知足以使她的视线穿透那黑暗的遮挡，看到在即是遮拦，也是保护的黑暗之后的东西。

　　五彩缤纷的世界中，无数流光、彩焰在风暴的卷动中旋转、冲刷着，有许多狰狞可怖的阴影在其中随之一同颠倒，它们的形象不时在具有完整的形体和模糊的光影之间扭曲。

　　不时有一些可怖的面目从卡莲的头顶划过。

　　犄角、獠牙、怪异的形态......

　　似兽的人脸，血红的眼瞳中总是带着无法控制的暴怒；俊美的精灵男女，在风暴的囚禁中哀嚎着，遭受着形体一点一点被消磨殆尽的酷刑......

　　凡世的灾厄，一切秩序众生的永恒大敌，暴怒之虐、恣纵之孽，腐烂之垢......

　　混沌恶魔。

　　自从艾卡西亚风暴被精灵创造以来上百年，魔剑士和守护法师们在精灵联邦和世界各地捕拿了不少混沌信徒，以及通过秘仪方式，也俘虏到了许多或是被混沌分子们召唤，或是“偶然”来到凡世作乱正好被守护者们对上的恶魔。

　　它们一经被捕，立刻就会带归奥苏恩，将其投入风暴之中，诸神印记将隔绝恶魔和魔域的联系，然后不同于混沌之风，更加无序与危险的风暴将会在一段时间之后把它们的灵魂粉碎，回归到最原始的本质。

　　以这种方法死去，不仅是比千刀万剐更加痛苦残忍的折磨，还会使得恶魔们无法在魔域中重生，即便是强大，地位尊崇的恶魔亲王、大魔，也是如此。

　　也就是死透，彻底死了。

　　这对恶魔们来说是非常可怕的事。

　　过去它们在凡世可以肆无忌惮，K党追求屠戮和酣战，S党寻求歇斯底里的狂欢，将凡人带入放纵和绝望的领域；慈父的小子们则满心欢喜的把鸦神的赐福———瘟疫播向世界。

　　而那些狡诈反复无场的奸奇分子则狂热的渴望为万变之主制造更多的变化，辅佐一位混沌战帅发动远征，或是伪装起来策划阴谋、挑动政变、纷乱，大多数时候它们都能全身而退，奸奇分子如果一心躲藏，那么毫无疑问是最难抓到的混沌信徒。

　　而即便“落网”，被秩序势力找上来也无关紧要。

　　大多数时候恶魔们都已经造成了足够的破坏，收割了足够的灵魂，取悦了黑暗邪神，哪怕死掉也不怕，过段时间从灵魂熔炉摇号复活后就又能兴风作浪。

　　如果备受邪神主子的宠爱，那甚至都不需要等待复活的“冷却”，直接就能无缝上线。

　　但现在不同了，在混沌退潮的“大版本环境趋势”之下，恶魔不仅极少在凡世活跃，甚至连混沌界域中四神之间那永不停止的血战都变得颓靡起来。

　　再有少数阴差阳错来到凡世的恶魔，如果一个不小心，被守护者俘虏擒获，那可不会再有过去那种“XX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待遇了。

　　先是严刑拷打，不管说的是真话假话，反正先交代了再说，守护者们会慢慢审定那些来自恶魔吐露的情报真实性和可利用的地方。

　　然后就是往大风暴里一扔了事。

　　在诸神的印记下，恶魔们无法返回魔域，它们的有形实体将迅速被风暴所消磨，然后剩下灵魂本质慢慢承受这场漫长的折磨，直到最终崩解的来临。

　　这个过程根据恶魔本身的灵魂强度有所长短，弱的像是恐虐恶魔中最基础的兵种放血鬼，纳垢瘟疫行尸、持瘟者......瞬息就会被湮灭，而那些受过更多赐福，被自己神明更多关注过的则能坚持上很久，据说守护者们曾经将一头色孽座下的大守秘者投入风暴之中，自那时起，它的哀嚎就绵延不断，直到今天都还在风暴中挣扎着———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形体。

　　.........

　　卡莲所看到的正是那些被守护者们投入到风暴之中进行“人道主义粉碎”的家伙，其中不仅有恶魔，还有一些其他的，对世界秩序具有威胁性的反文明分子，比如冥顽不灵的纳迦什余党、在殖民地捕获的生命力强悍到难以被常规手段消灭的畸变怪兽等等。

　　此外还有一些罪大恶极的邪教徒、混沌分子也会获得和他们的“皇军”们一样的“殊荣”，被扔到风暴之中。

　　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容，对方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因为难以想象的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稍稍露出一抹惊喜。

　　她向卡莲投来了哀求的目光，似乎是异想天开的，希望女法师能够帮助自己脱离苦海。

　　但卡莲只是望了“她”一眼，连脚步也没停下就继续往前走，等她的视线刚一移开，那有着绝美的面容，在风暴中却只剩下一颗头颅的灵魂立刻露出了满嘴的獠牙，发出了无声的痛号，美艳的女性精灵容貌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颗光秃的，鼻子像是被生生斩掉留下一对丑陋大洞的狰狞面目。

　　在前面引路的精灵老者倒是微微顿了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却依然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在前引路。

　　又过了一阵，卡莲和老法师走入一阵迷雾之后，终于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最终的地方。

　　一阵强风将围绕着两人身边的迷雾吹散。

　　他们此时正踩在一座堪堪高过水面的石桥之上。

　　往前只不到十步的距离，就是一座光彩夺目的小岛。

　　精灵将提灯递给了卡莲，独自向黑暗中走去，他的身影很快就隐入阴影之中不见了存在的痕迹。

　　而卡莲则从片刻的失神中回转过来，登上了这座岛屿。

　　一排排华丽的“雕像”被放置于岛屿的外围。

　　但那并非什么死物，反而有着堪比巨龙一般强大心脏在胸膛中跳动的生灵。

　　凤凰守卫！

　　创世神阿苏焉在精灵种族的信徒中最虔诚，最坚定的那些人会选择发下誓言，从此终身一言不发，在凤凰神的圣地中守护火焰和其中所蕴含的一切奥秘。

第一二二：阿苏焉之火

　　当卡莲踏上中心岛时，那些沉默肃立的“雕像”立刻便“活”了过来。

　　有六名凤凰守卫走了过来，他们站成两列与，却在中间让出一条通道，示意她通过。

　　卡莲也并不犹豫，径直向前走去，左右一共六名凤凰守卫即是护卫，也似监视一般跟着她走向中心岛的腹地，去到她此行的目的。

　　阿苏焉的沉默卫士们从发下守秘誓言起就终身不会脱离誓言的束缚。

　　他们此后的一生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阿苏焉的神殿之中，看护那些被刻录于壁画、经卷之中的秘密，同时守护凤凰之火。

　　凤凰守卫都是受赐福的战士，因为从未脱离过凤凰赐福的庇佑范围，他们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被腐化的情况，是绝对可靠的战士，他们驻守在风暴之中的中心岛上，即可以防备外部敌人的袭击，也能够对内监视守护法师和祭司们。

　　他们并不像是肉体湮灭了的卡勒多及其助手们，被永远的束缚在了两个世界以外的特殊空间里，也因此不受黑暗大敌的影响，驻扎在中心岛的精灵依然还是常规意义上的“活人”，有着肉身，有着情感，也就有着被黑暗侵蚀，利用的可能。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混沌腐蚀进入中心岛的先例，但对此十分警惕的精灵们依然决定防微杜渐，不给敌人留一点可趁之机。

　　......

　　卡莲终于见到了决定自己此行的目的最终那人。

　　一名身材魁梧，身披黑白二色长袍，双目全白没有一点杂色，仿佛闪烁着电光的精灵大只佬。

　　他的身后伫立着一座高台，有许多名神官模样的精灵正站在那高台之上，围着最顶峰的那团悬浮于空中的火焰不断祈祷，行着拜礼。

　　十二名精灵法师围着高台站立，同样也在不停的举行着某种蕴含奥秘的仪式。

　　卡莲来到了魁梧精灵的面前，向他微微欠了欠身。

　　“向您致敬，世界的守护者；我奉我主之令前来，履行造物之阿苏焉签署过的契约。”

　　卡莲上来就直奔主题，而高大精灵那闪烁着电光的眸子眨了眨，盯着她打量了番，忽然皱眉道：“彼辈奸邪，贯不可信，凤凰之火系关风暴之存失，风暴之存失关乎寰宇之宁和，吾不能轻决。”

　　卡莲抬起头，望着身前的高大精灵。

　　肉眼凡胎的视角中，这是一名身材魁梧壮硕，在精灵之中十分少见的“巨汉”精灵。

　　但在卡莲的感知视角中，在她身前的，分明是一头傲然伫立于大地之上，冠角峥嵘，鳞甲井序，俨然神威不可侵犯的巨龙！

　　它赤红的巨大眼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娇小的女精灵，鼻腔中喷吐着灼热的鼻息，尾巴轻轻摇动着，似是在考虑要不要下一刻便一口龙息将这名敢于踏足中心岛之地的混沌分子化为飞灰，或是一口咬碎吞吃下去？

　　但卡莲可不会因此有何畏惧，她的信仰不可动摇，已将一切奉献给至尊神鹰，奥秘的大执掌者。

　　她的任务很明确：

　　拿到火焰。

　　面对任何困难她都会去做的，哪怕下一刻凤凰守卫就将她捕杀，扔到那恐怖的艾卡西亚风暴中也一样，那不是卡莲考虑的，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取火。

　　“诸神自有权衡，在凤凰的殿堂中，我相信诸神已经看到了任何情况的发生，我等唯有践行祂们的意志。”

　　她谦逊的解释了一番，并不对化做精灵的智慧巨龙提出的担忧做任何担保或辩解。

　　那没有意义。

　　而她前来取火的事，也并非眼前的守护巨龙能够因个人意愿阻挡的事。

　　不出所料，巨龙精灵冷哼了一声，让开了通向阶梯的道路，双手抱胸站到了一旁去。

　　卡莲向他点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后便径直向高台之上走去。

　　凤凰守卫们同样也跟在她的身后，在这座岛屿上，对凤凰守卫而言没有任何“秘密”，任何可以避开他们的事。

　　不管是再多么惊天动地的密谋，也不能避着他们进行商议。

　　他们相信至高的神王阿苏焉正在注视着眼下发生的一切，凤凰守卫们也从那些只对他们内部开放的壁画、书卷中看到了过去、当下，乃至未来将会发生的诸事。

　　包括现在正在进行着的。

　　卡莲并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登顶了高台的最上方，祭司们已经知道她的到来，同样的，这些已经守在这里超过一百年，未来还有十个，一百个一百年，直到永恒的终结时才会卸下自己使命的诸神祭司们也同样知道卡莲前来的目的。

　　取火。

　　取走那维持着中心岛存在，同时能够让精灵通过此地对替代了大漩涡作用的大风暴进行维护操纵的诸神圣物中，最最至关重要的：

　　造物之阿苏焉的凤凰圣火！

　　尽管也不是完全取走，但卡莲将会带走对整个精灵族群来说至关重要的阿苏焉之火的大部分，这会让留在中心岛的火焰只剩下一小部分，诸神的赐福将会受到削弱，可以想象的是，精灵们对风暴的掌控力也将因此受到削弱，他们将不得不投入大量的精力去对火焰弱化后的效果进行弥补。

　　有点相当于把一个国家要把另一个国家的核按钮或者说核武器“借”过去用一段时间，最关键的是，在广义的阵营划分上，两者一个北约一个华约，更重要的是“一正一邪”。

　　阿苏焉之火的存在关系着艾卡西亚风暴的稳定，而风暴的稳定与否，又关系着世界范围内混沌腐化出现的概率和强度。

　　何况如果大风暴有失，虽然精灵们吸取了大漩涡的教训，专门做了防备，不会出现大漩涡解体导致奥苏恩沉没那样的惨事，但光是其逸散出的威能造成的破坏对奥苏恩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更别说失去了风暴的束缚之后，精灵通过它引导的魔力四散，会在短时间内使得魔力浓度极度上涨，这会让混沌魔域对凡世，尤其是奥苏恩的地方想要进行影响变得十分容易————再深入考虑，他们利用大风暴百年来不断将凡世浓郁的魔力，一部分供给奥苏恩，维持精灵的家园世界宛如天堂花园国度般的体面，一面又利用“压强”，把浓郁至极的魔风从大漩涡崩溃后留下的裂隙中，排到魔域里，达到一劳永逸的缓解压力。

　　相当于把“垃圾”一直悄悄扔到别人的院子里，尽管别人家里就是个垃圾场，所以对此没有察觉。

　　但如果哪天风暴崩了，很难这一举动会不会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第一二三：巨龙拉冬

　　正常人都不会同意这种请求，哪怕两个国家之间是人类矮人那样牢不可破的盟友之谊。

　　不过这次特殊的是：

　　这场“交易”，将阿苏焉圣火“外借”，是精灵的众神之王，造物神阿苏焉已在许久之前降下过的神谕：

　　将有人提灯至此借取圣火。

　　而那个时刻的一切都在神谕之中展示的清清楚楚。

　　中心岛往大了说，这里的一切问题都直接影响着整个世界的安危。

　　没有至高者的意志，没有守护者们达成共识，没有人能擅自做出任何决定。

　　但在场的人们都对卡莲取走阿苏焉之火这点并未表示出质疑。

　　他们淡然的看着作为一个“混沌分子”的女法师登上高台，径直伸手去触碰那永远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凤凰烈焰。

　　一切仿佛自然而然般，那悬浮于高台之上的烈焰很顺畅的，犹如流质一般依附于卡莲的身体，它们将女人包裹起来，然后又很快没入她的身体之内。

　　从头到尾都显得十分的平平无奇，而作为阿苏焉之火载体的卡莲更是全身并无一点异样。

　　等到火焰停止向女法师的身体上转移之后，她向诸守护者们点了点头，便直接转身走下了。

　　在原来的位置，还有一团不足此前四分之一大小的火焰依然悬浮于空中，显然作为诸神力量中最核心的阿苏焉之火如今已经大半都通过某种神秘的方式，被附着于卡莲的身上了。

　　守护者们并未有任何其他的举动，他们依然进行着自己过去所做着的一切，祈祷、监察法阵的运行.......

　　仿佛并不是在默认了精灵的“核武器”被人借走了一般，在场只有一“人”对此感到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