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麻
“要完成计划,不能再有其他的大妖魔。”
“道国轴心、大戏班、万寿恒河、鱼尾狮控股、爪哇集团……九子鬼母是杀不掉的。从一开始,混战的每一方都在打一场必输的战争;他们也没有意识到,真正有价值的事物在何方。”
“这并不奇怪:就像我的其他病友一样……他们没有人明白,回到过去有多么重要;也没有细想过,零号病人给我们准备的,是多么灰暗的未来。”
“可是只有我知道:人和人的隔阂,永远不能是那样的巨大且深邃……不能是这样。我要纠正这一切。”
……
零号病人。
就像原生语言很难直接去形容一个舶来词一样——
“零号病人”这四个字,是直接从那一点五米的、遍布口器的方阵中吐出的,带有重叠于一处的杂音:在雪鬼与掌座老祖这数十年间有过的一切交流中、这也极为少见。说明这四个字并非只是为了形容“初始病例”或“标识病例”,而是对于一个单独个体的代称。
眼前那肉做地山峦传过一阵起伏与波动:
……
……
第307章 九曰悭贪(二十二)
……
……
就算是几乎被迷惘和骇怖填充了心房,雪鬼依稀能分辨出这似乎是一股“战栗”——
当提到“零号病人”这四个字时,掌座老祖似乎也感觉到了恐惧……
应该吧:毕竟对于大王级的妖魔来说,他们的下丘脑是否会刺激垂体腺、以分泌促肾上腺皮质激素(ACTH)来在“生理”上感受到恐惧;还是个未知之数——而掌座老祖述说的语言中,有着“恐惧”这个词汇吗?
但作为个体的集合,在整体的情绪和情感里……妖魔依旧有着与人类的相似之处。
……
如果那金铁之躯的方白鹿在此,又保留了储存记忆的介质——便能认出“零号病人”所代表的个体与含义:
这是在所谓的“龙群”之中,最早醒来的那位蛰龙……第一位跨过数百年的时间河流,到达未来的冬眠者。
……
当然,在对此一无所知的雪鬼眼中,这四个字仅仅只代表着字面上的含义。
至少,雪鬼自己感到了恐惧:这种恐惧并非是因为掌座老祖口中所述说的内容——而是这种详尽的解释。他从未向雪鬼,如此细致地拆解过原由、分享过自己做出决定背后的思考;当牵扯到实际的行动时,掌座老祖向来只是颁发命令。
诡异的反常,令雪鬼的心中冒出一丝颤抖。
……
“那……接下来呢?”
雪鬼在心底悄悄提出了这个问题:蛰伏在地底的死城之中,便可以了吗?未来便是这样的吗?
往日中,掌座老祖便足以令她安心,不再生出些许杂念——可在今日,她仍然感到像毒花似在心底生长出的那一丝不安。
雪鬼撑起趴伏在地的身子,望着嵌入进老祖胸腔之中、仍然在不断啸叫且旋转的机器——
……
正在此时,老祖的回应恰到好处地迎上了雪鬼的不安:
“我有更多的事要告诉你。”
“接下来的计划……也需要你的知情,才能够完成。”
……
雪鬼稍稍直起身、把重心放回上下贴合的大小腿,以平衡忽然传来的颠簸:掌座老祖的躯干正在起伏。
她将朴文质从腰间的接口摘下、拉长由自己体内延出的脐带;好将这个头颅摆放在眼前的地面上——直到此时,雪鬼才意识到:眼前这会谈或讲道,离结束还有颇为漫长的一段时间。
老祖那幽幽的声音,透过朴文质的口中传出——
这是一幅诡异之中,又带着些许的神圣和华美:至少,在雪鬼看起来是这样。
在夹杂着玫瑰色与灰褐色的、这如山峦般巨大的血肉身躯之中,内嵌着能够预知未来的、形如宝塔的机器。而这吕宋仅剩的、曾经无所不能的控制者,它的话语却要通过一颗孤零零的、被摘去双眼改装七窍的头颅传达:最终传进雪鬼这孤独的闻道者的耳中。
如若今日的一切,还能在将至的风暴之中存留:那么雪鬼与她眼中、耳中所望到听到的一切;或许将会是下一个新世界中,关于一位神祇与追随祂多年的先知的故事。
……
掌座老祖蠕动着身体,它的声音通过朴文质之口吐出:
“九子鬼母的出现——以及它所表现出的机能与蕴藏的技术……印证了我很早以前的一个猜测。”
“每个地区的形成,都和往日的一切有所渊源。”
“采芙,你记得礼人的成因吧?”
“弟子记得,是《一人法》。”
……
一人法——
多重魂魄在一具肉身上可以按照单人收取各类税务——这是胎海连锁在草创之初,便于吕宋颁布的法案。
最早,平民们只是借此避税:逐渐的,演变成一种传统、一种文化;乃至现在这副花样百出的模样。围绕着它,诞生了无数种崭新的手术与技巧。
而最终,一直到了现在——吕宋的礼人们满溢着整个国度。那些孑然一身、不曾做过迁居手术的孤子:反倒成了受人鄙夷的鳏寡孤独。
至于为什么会有如此奇异的法律出现——其中的原因则是众说纷纭了:事实上,根本没有多少人探究过缘由、大家只是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也是因为《一人法》,我们才会是现在的这般模样吧?”
雪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只是轻轻颔首,将自己作为一个纯然的倾听者。
而掌座老祖也没有期许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它甚至没有些许的停顿:
“但是……”
“我终于有所领悟。”
那没有上下唇的、无数张整齐排列的口部里忽地冒出悠长的、如蒸汽迸发似的叹息:
“现在的世界成了这副丑陋的样子,像醉汉在舔舐他刚刚呕出的污物——”
“是因为力量与误解。”
雪鬼没有对掌座老祖的言语有所回应、只是虔诚且恭敬地将额头贴紧柔软的地面;空气中是妖魔身体所散发的独特气味——唾液过度分泌、酶与空气中微生物反应出现的些许臭味;排泄物在重新加工、进入二次循环后,那有如消毒剂般的刺鼻气息……
这些种种味道,雪鬼已经再适应不过了。
当掌座老祖更添感悟而开始讲道之时,最好不要打断他:而雪鬼能够感到,掌座老祖的谈兴、正前所未有的高。
“吕宋之所以是如今的模样——隐藏在这腐烂外皮下的原因……”
“则要追溯到更加古老的以前了:还要远在《一人法》的出现、与胎海连锁的成立之前。”
掌座老祖正在沉思。
“仙人——这位属于吕宋的仙人。不,他们更像是一群流浪狗,到处撒尿来划分地盘……所以,他也只是刚好选上了这片东南亚里的群岛而已。”
话题的内容又一次地、逐渐脱离开雪鬼能够了解的范畴——就像“零号病人”一样,“仙人”这两个字、也同样是由老祖体表那一点五米的、遍布口器的方阵之中所吐出的。
……
本来流感差不多了,早上参加朋友地家人出殡,结果因为扛着花圈爬了个野山、浑身大汗被山风一吹;回家直接又猛猛升温……现在又烧起来了,还好这几天顶着debuff整了一章,恰个药明天应该就复活了!
……
……
第308章 九曰悭贪(二十三)
……
……
只是在说出“仙人”这两个字时,掌座老祖明显没有之前那股复杂难明的情绪:他的叙述依旧平稳,且不夹带着多余的感情。
“所以他也有了个机会,来实践自己对这个世界期望中的走向……也就有了吕宋现在的模样。”
雪鬼能够感觉到掌座老祖的刻意停顿:或是思索、或是让接下来的总结更有力道。
“我对他有着一个推测:他,应该是想要让每个个体、都有所连接的人——让每个单独的人类,都不再孤独。至少,也想让人类相互之间的关系更加亲近吧。”
“可结果却背道而驰:还是说,是以一种扭曲过的结果而得以实现了呢?”
短暂的停顿——
“听过‘巴别通天塔’的故事吗?”
掌座老祖没有等待雪鬼的回答。
虽然雪鬼并没有听闻过这古老时代的故事,可他也没有进行解释的打算——或许是因为这故事无关紧要,或许这是掌座老祖思维逸散的标志。
掌座老祖的絮语,仍在继续:
“语言……语言确实是能够链接所有人的锁链:但也是能够分隔开所有人的障壁——这具尸骨里的长生之道,对我来说确实是最为重要的那颗砝码。”
“他是试图将所有人糅合到一起……无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语言——某种角度上来说,语言就是一个人的魂魄了。”
……
“我很能理解他。”
“只是没有想到,最终却——不知道是否与他的本意相符?”
雪鬼能看见躯干下方,那些连缀在一起的“技工”们的颤动:它们绷直手臂,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她居高临下地望去;在这个角度,技工们就像是一个个相依相偎在一处的人类。
但和礼人与妖魔,这些交融在一起的人们相比——这些技工之间的距离,明显还是分得太开了些。
“还是说,其实他本来的目的,就仅仅只是想制造一群怪物……?这就不好说了:除非尸体能够开口说话,告诉我他的所思所想。”
“不过归根结底,这不过是我的臆测罢了。”
……
雪鬼能够感受到掌座老祖的兴味索然:鲜有的,他将目光放到了这些低微的孤子和孑遗身上——在往日,掌座老祖总是将改造技术作为讲道的主题。
这数十年的漫长人生与侍奉中,雪鬼常常忘了掌座老祖也曾经像自己一般、身体之中仅仅独有一人……就像那许许多多的传说故事之中,神灵在最早、也不过是未经试炼的凡人。
……
“采芙。”
又一次的——掌座老祖用采芙而非雪鬼来称呼眼前的高徒:这在雪鬼的记忆之中极为鲜见。
“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有关于你的诞生,和出现。”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根本不明白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采芙,你是不同的:这些问题的答案,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
不同:雪鬼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她对此,再也清楚不过了。从一开始,她便如此特异且出类拔萃、乃至不被吕宋所容。
只是她也品尝到了——品尝到掌座老祖话语中所蕴藏的那股不详意味。
……
“之前……你应当也经历了归墟的异变:这场只剩下我们两个生还者的异变。”
“是的。”
雪鬼恭敬地回答。
只是稍稍的提醒,不久前的记忆又在雪鬼的脑海之中翻腾起伏——
……
最先出现的,是焦糊的气味:有些像是马尼拉城区外的寨民,用方术试剂熔化那些被冲卷到沙滩表面的海上珍宝时、从袅袅烟尘里所飘逸出的味道——
那时,雪鬼刚刚完成对朴文质改造的最后一步;以至于她猜测;这股气息是否来自于无法承受转变、而将自己烧得焦糊的朴文质。
但接着……是从归墟更深处所涌出的白雾——从雪鬼的视界来看,是眼底忽地覆盖上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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